他们正在大门外的街上,窦清幽这一路都是扮作小子,她自己都已经吃过亏,差点被人贩子劫持,却还在街上直接喊窦清幽四娘,直接暴露她身份。
窦三郎目光沉冷,上前一步,“常姑娘的眼疾还没好吗?”
见他上来跟自己说话,常月荷顿时心中一喜,只是这笑还没扬在脸上,就看他面色冷沉,目光严厉,上来说她眼疾,反应出来他是怨怪她说出了四娘的名字,脸上刷的一下变色,“我……”她只是看到他们太过欢喜,一时没有注意到。
窦三郎扫了眼,见街上有行人正好奇打量他们,听她喊四娘,有朝刚才说话的窦清幽看的,顿时目光更冷。
窦清幽眉头微皱。常月荷刚来梁家沟并没有这么没脑子。
她身后的老婆子,笑了笑站出来给常月荷招呼,“是啊!我也跟着来了!常姑娘可安好?”认下她是四娘。
常月荷咬着唇看看窦三郎,又看看窦清幽,连忙应声,“嗯!都好!”
“我们先进去吧!”梁大智和梁三智招呼他们兄妹。
等进了院子,在屋里坐了,梁大智看了眼跟在窦清幽和窦三郎旁边的常月荷,就提醒她,“月荷!此南蛮之地,管制松乱,盗匪横行,当地百姓都生存不易,更何况我们外地来的,你以后说话多注意些。尤其四郎,万不可暴露身份。”直接称呼窦清幽是四郎。
常月荷羞愧的脸红,又觉的难堪,“我以后一定多注意,不再叫错了。”
梁大智也不是要训斥她,又不是他闺女,他也不好斥她,“我们刚来此地,就赶上官府破获一个拐卖女娃儿的人贩子团伙,那些被掳走骗走的女娃儿,大的卖去了深山沟里做媳妇儿或是卖去生儿子,小的不知道卖去了哪,到现在都还没找着。那些被找回来的女娃儿,也已经被糟蹋了。咱们出行在外,又有前车之鉴,务必得处处小心!”
“我知道了。”常月荷忙道,低着头不敢再抬起来。
窦清幽看着她暗暗摇了摇头,常月荷只适合被保护起来,无忧无虑的过活。
“这一路行来,所有随行的人都早已纠正,只认窦四少爷,不会出错。”窦三郎防这个防的紧的很。
常月荷听他的意思,只有她出卖了四娘的身份,不仅委屈的眼眶红红。
梁三智点头,就问他们在韶州府待多久,“这边的菜好吃。”他喜欢吃这边的菜色,而且这边水多鱼多虾多。
窦清幽笑起来,“那这里离海边还有多远?三舅等忙完,可以到海边买些海货!”
“等过年回家,就拉一车海鱼回家吃!现在也有很多,你们回去的时候,就可以带上一些。”梁三智笑道。
窦清幽点头,这一路走来,说是光看不买,但也买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了,“先忙酒庄的事,等忙完,可以在韶州府这边好好逛上一逛。”
“容公子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吗?”梁大智问。
“今年暂时不会了。先把这三个地方做起来,连成个金三角,加上咱们家的,把南方这边的果酒酿造占下来再说。”窦清幽解释。
梁大智点点头,又问他们准备啥时候回家,现在都五月多了,家里这个时候都收完麦子了。
窦三郎说是二十多天,“容家酒庄那边,大舅分了人手过去,已经教会他们的酿酒工酿造果酒,我们俩再过去看看,问题不大,就能走了。”
梁大智也不留他们住下,在酿酒坊看了一圈,商量一下完善的,就送兄妹俩回了容家酒庄。
常月荷等到天黑了,见梁大智和梁三智都回来了,“四…四郎他们咋还没回来?”
“他们不在这边住,去了容家酒庄!”梁大智深深看她一眼。
“咱们的酿酒坊在这边,他们才刚过来,不在这边两天,还去容家酒庄……”常月荷没看到他的眼神,只想到窦三郎嫌恶她了,直接都不愿意跟他们一块住了?
梁大智声音沉沉,“他们是拿了容家的银子,来教授容家酿酒工酿造果酒的,自然是跟着容公子的。”
常月荷微微噘着嘴,面露委屈。
梁大智皱眉,不论男娃儿女娃儿都不能惯着养!不指望以后能有多大出息,别丢人,坏事儿就行!大儿媳妇也是个不错的,到常家这二闺女这里,好像听不懂话一样!
反正容家酒庄和他们的酿酒坊隔着几十里路,三郎没事儿也不会过来,有事儿他和三智可以过去。
窦清幽看过梁家酿酒坊,是个老酿酒坊,旁边都买下来,慢慢改建成酒庄,大舅和三舅都看过她们家的酒庄,直接照着来,建造的大些就行,基本没事,也就不用过去。
倒是容家酒庄这边,因为天气炎热,酿酒工技术不熟,一下子收了不少的果子,却酿坏了酒。
窦清幽一看那些酿下去的枇杷和荔枝,赶紧施救,一坛子五十斤需要将近七八十斤的果肉,一百多斤的果子,有一块坏的,一整坛就全坏了。那些还没有坏过的,窦清幽看了下,准备酿成果醋,好歹可以挽回损失。
结果转眼两天功夫,那些准备酿制果醋的坛子都挨个全坏了。
“怎么会坏的这么坏?”窦清幽挨个看过,不仅起疑。
窦三郎闻了下,“这个样子已经全坏了,也不能再用了。”
程管事一脸可惜,“本来酿酒工就不多,这次带过来也有不少,只是新招来的人,刚上手,一个不慎,就出了差错。这韶州府一带夏天又实在炎热,蚊虫又多,一旦开了口,很快也就坏了。”
容华看了下,“附近遍种七里香和防蚊虫的药草。”
管事忙应声,“已经在酒庄里放了防止蚊虫的药草了,气温这个实在没有办法。”
窦清幽也没办法,只能好好防护,“防护的好一些,就会少出些问题。”这里没有办法控温,只能变通。好在大多数的果酒没有酿坏。
新的一批荔枝拉了过来,窦清幽直接卷了袖子下手,手把手的教。
容华也换了一身布衣长袍,卷着袖子过来。
“公子!?”程管事惊道。
脱下那身牙白色的阔袖长衫,一身灰白色布衣长袍,依旧难掩他如玉如翠的风华,只更平易近人了些。高不可攀的神邸走下了神坛。
“你手用烈酒洗干净没?”窦清幽却问他。
容华伸出手,轻笑,“检查一遍看看。”
炎热酷暑的天,他轻笑一声仿佛侵入心扉的山泉般,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过来,掌心干净的行走着淡淡的手纹,手掌手指皆有薄茧。
窦清幽眼神闪了下,教他和几个不熟练的酿酒工处理果子,装坛酿造。
认了四娘的老婆子庄妈妈看窦清幽天天在酒庄里,也跟着到酒庄里干活儿帮忙,“我还能干动很多重活儿,四少爷就让我也干吧!”
窦清幽怀疑她的身份,而且她很有意跟着她,却并不是跟着明显商队里面的主子容华,“你就留在住处吧!我正好缺两套换洗的衣裳。”
庄妈妈神色微变,“四少爷!我针线活儿不是很好,怕是做了衣裳,四少爷穿出来会影响不好。”
“不必绣花绣纹路。”窦清幽笑了下,把她留下来。
庄妈妈看看她,只得应声,拿了衣裳料子,给她裁衣裳。
容华看看她,“这庄妈妈你准备继续留着?”
窦清幽想了下,“她要有目的,也只有留在身边才能看得出来。要真是个可怜的,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我让人去她说的村镇查了,消息应该很快就送过来了。”容华却不建议她留着庄妈妈,即便真如她说的一般,秦安王府出来的奴仆,还是不要收留的好。尤其她还是个管事的。
窦清幽笑着跟他道谢,她暂时收着这个庄妈妈,也是因为长生,总之先留在身边。
很快容华让人调查的消息传来,庄妈妈说的是真的,她前年和儿子回到老家,在家里却经常受到虐待,人也比回来的时候饿的受了一大圈,前些日子不见了人,儿子儿媳妇都说是去远亲家里走亲戚去了,没回来,家里银子也丢了一百多两,怀疑她是拿着银子跑了。
窦清幽听完,心里更加疑惑,只可惜这个时候没有相片,画的画像也似是而非说她像谁她就像谁了。
庄妈妈也知道窦清幽很怀疑她,第一件长袍快做好时,喊了窦清幽试穿,“看哪个地方不合身的,再裁剪了重新缝。”
窦清幽看看她,直接换上,很梁氏的针线活儿差了不少,衣裳肩膀处和腋下很不合身。
庄妈妈一看,忙笑道,“整天跟着我家那口子捣鼓药房,针线活儿都搁置了,我再改!”让窦传家换下来,拿着拉了线重新改。
她放在针线篓子下面的户籍文书露了出来。
窦清幽看了眼,“你户籍文书怎么没收起来?”看她一眼,说着拿起来,下面是户籍文书。
庄妈妈看了看,回她,“我也没啥行礼,就压在针线篓子里了。不如就放在四少爷那先帮我收着吧!”
窦清幽看了下那户籍文书,也和查到的丝毫不差,庄妈妈叫庄小菊,东留村人,夫家姓江。而她之前是卖身的,后来拿了卖身契随着其他众奴逃出来,回乡后,重建的户籍文书。东西倒是真的,她没客气直接帮她收了起来。
庄妈妈很快给她改好了衣裳,“这衣裳做的难看,好料子都浪费了,四少爷凑合着干活儿的时候穿吧!我现在手熟了些,再做一件,就找回感觉了。”
“放着吧!我替换着穿。”窦清幽看看,泡进了水里洗,没有穿。
衣裳泡了一夜,也没见异常,窦清幽洗了,替换穿了。
窦三郎听她怀疑的,也不赞同她留下庄妈妈,“直接给她些银钱,让她留在这边也行,不愿意的,招呼人家继续去管事,也容易找。”
“那我们走的时候,把她留下吧。”窦清幽点点头。
韶州府这边的酒庄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工作,又有梁大智和梁三智带来的梁家沟村人教授酿酒工酿制果酒,很多人已经学成。本准备那些酿不成果酒的酿成果醋,但全部坏了,也没能酿成,后面窦清幽亲自盯着,每一坛都盯得仔细,也再没坏的,那些酿酒工也渐渐熟练了。
新一批的荔枝酒和枇杷酒出来,有人上门来了,直接找容华,要跟他谈合作果酒的事。
窦清幽扮作小厮,站在厅堂里旁听。
容华打听了来人身份,是底下甲粤县县令的女婿,又不动声色的套出了甲粤县县令的情况,直接道,“毛公子真是来得巧了,我初来乍到,就想走个财路快的,听这边多矿藏,正准备找人合作矿藏生意,粤流山那一带听说还没被买完,就把粤流山那边都买下来,跟毛公子合作。不知道毛公子意下如何?”
“你买下了粤流山那边的山地?”毛公子脸色微变,那个地方是他都不敢插手不敢碰的地方。
容华点头,“早前就买了下来,这些日子忙着酒庄的事,又酿坏了一批酒,都还没过去看呢!”
毛公子说话的态度顿时变软变和缓了,商量的口气跟容华求合作。他在这边是地头蛇,容华就算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我们合作也能用最低的成本,赚更多的钱。”
最低的成本不过是压榨那些果农,这边本就离京城繁华之地遥远,治理也落后,又因多连山区,百姓生活贫苦的多,匪患严重,海匪猖獗,再剥削压榨,就没有活路了。
容华冷淡一笑,直接婉拒,“小本生意不值一提,我还是对矿藏生意比较感兴趣。”
看他不同意,那毛公子也知道怕是合作不成,他敢啃粤流山那块骨头,就肯定不好惹,气哼的离开了。
窦清幽看他走远,皱起眉,“他怕是跟容家合作不成,要去找我大舅他们!”
窦三郎也担心,“我们去看看,也提醒大舅提防他们。”
“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皇商的身份,奉旨酿造贡酒,知府大人那里,我已经去打了招呼,你大舅他们也去拜访了,到是比我更容易。”容华让他们不用担心。
“还是去看看。”窦清幽不放心。
“我跟你们一块。”容华也跟着起身。
看窦清幽出门,庄妈妈就跟上来,说是跟个人手伺候方便些。
身份到用的时候就该用,虽然皇商的身份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并不管多大用,梁大智和梁三智在来的时候就跟常远平一块商量,过来就纳奉了,也亮了身份。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那些人知道后,还怕咱们仗势欺压人,要占山占地呢!”梁三智笑了下。
“占山占地我们不会,倒是不能被别人给欺负了。”窦三郎道,还是让他们小心为上,人心险恶,一个不慎就可能碰上了。
“知府大人还会连任,他要在此地待满六年,先用这几年在韶州府扎稳脚跟。”容华也让他们不用太过担心。
窦清幽点点头,“等过个两年,也同样教授那些村人酿制果酒,等年前再来,看看情况如何。”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那些该考虑的问题早在家里和路上就已经商议过了,按着套路走就是。
窦清幽又看了梁家酿酒坊酿制的果酒,因为带来的梁家沟的人,还有几个本家的,都是手艺纯熟的,有他们全面盯着,带出来的人手也上手更快,酿出的果酒要比容家酒庄的还要好上不少。
“等不那么忙的时候,两家可以进行技术交流,容家酒庄的酿酒工过来学习,梁家酿酒坊的工人也过去学习,学各家所长,也更快的增进技术,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和麻烦。”
“我回去交待下去,随时都可以。”容华点头应道。
梁大智也笑着答应,“容公子那些酿酒工可有不少是酿制白酒米酒的工匠,手艺可好着呢!我都想学呢!”
两家说定,窦清幽和窦三郎没有在这边多留,吃过了晌午饭,直接就回容家酒庄。
酒庄的酿酒工也差不多步上正轨,窦清幽不用天天盯着,就和窦三郎出去逛。
容华还送他们兄妹回正阳县,要在回去之前处理完这边的事,“我不能陪着你们一块,出门要带着护卫同行。”
窦清幽换了粗布衣裳,银子也没带多少,没有带李来运,带了两个护卫赶车。
庄妈妈看她出门,也要跟着,“如果当天回不来,少爷在外住宿也不方便。”
窦清幽看了她一眼,“那你跟着吧!”
庄妈妈就笑着上了马车,跟着他们一块同行。
看她摆弄罗盘,就忍不住道,“不知道四少爷相不相信缘分!我见四少爷头一次,以为是鬼!再见第二次,就觉的亲!这就是老话儿说的缘分吧!”
窦清幽笑看了她一眼,问她是怎么卖身到秦安王府,又是跟江管事怎么认识成亲,家里儿子又怎么会对她如此虐待。
庄妈妈就讲了她从小就大户人家里伺候,后来被转卖几次,卖到了秦安王府,从促使丫鬟做起,一路做到管事妈妈的经历,因为忙着在王府里伺候,儿子是别人是她婆婆养的,婆婆看不起她是个奴才,因为江管事卖的活契,她卖的死契。
她越说,窦三郎越是忌讳,因为她很巧妙的避开了所有关于秦安王府的事,只说她自己的事,这个婆子绝对是个心机不浅的人,能在王府里做上管事,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不过有她跟着,窦清幽想去海边的计划被取消了。
“四少爷!海边虽有驻军,却并不太平。咱们只有几个人,又只两个护卫。还是等以后多带些人手再出行的好。”庄妈妈不赞同阻拦。
窦三郎倒是一样的看法,“只在韶州府城附近逛逛就行,远地方等以后再去!”
窦清幽买了一堆土产海鱼干虾干的,回到了容家酒庄。
容华也准备回程了,“出来不短时间了,三个酒庄也都慢慢稳下来,我送你们回正阳县,走陆路要耽误不少时日,等赶到家,也六月中旬了。”
窦三郎提出,让庄妈妈留下。
庄妈妈一听,见窦清幽也同意,扑通一声跪下,“我一个孤寡老婆子,又不能回家,要不是四少爷救了我,我都已经是死人了,就让跟着四少爷吧!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四少爷救命之恩!”
“我不过举手之劳,也不单我一个救你,你不必放在心上。”窦清幽扶她。
庄妈妈不起来,“四少爷!我干了大半辈子伺候人的活儿,让我歇下来,我都不知道咋过了!四少爷救了我,就让我伺候四少爷吧!我绝对不会给四少爷惹任何麻烦的!”
窦清幽微眯了眼打量她,“我身边收的都是奴仆,你若非跟着我就签卖身契吧!”
庄妈妈面露犹豫,不想再签卖身契。
“你留在这边,也可以找活儿做工,若是觉的一个人没过头,还可以收养孩子。这边太多被贱卖的送人的孩子了!”
庄妈妈想了想,考虑了半晌,“四少爷!我签卖身契。我还是跟着伺候四少爷的好!我向来不欠恩情,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若是欠了恩情不报,我必定会遭报应的。四少爷可能不知道,我从小,捡到一串钱,不出三天就丢两串,捡一两丢二两,捡五两,丢二十两。后来我看到有人掉的银子,都不敢再捡了。”
窦清幽噗嗤一笑,听她这番说辞,倒是愿意收着她了。因为她小时就是捡钱必丢钱,导致后来看到路上有钱喊别人去捡。
容华让她签的死契,不可能赎身,除非主家愿意放她,也可随意打杀了她。
庄妈妈犹豫了下,签了字,按了手印,把自己卖身了。
收拾了几大车的行囊,一行人准备赶回家去了。
常远平要和梁大智梁三智留在韶州府,把常月荷托付给兄妹二人一块回家。
常月荷直接跟着窦清幽,“我也换了男装,我们仨做一辆马车吧!我自己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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