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秦老夫人瞪秦老将军一眼,转头慈眉善目的说道:“我们给你送砚台来了。”
秦老夫人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商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般看着她那张清美俏丽的面容,小模样与他们老秦家的人长的六七分相似。
看着看着,秦老夫人眼尾发红,她听秦景凌在信里说过,商枝幼时吃过不少苦,百家饭长大。之后自己争气,靠着一身医术,方才将日子给过好。
商枝该在锦绣堆里无忧无虑的长大,阴差阳错之下,她需要自己为生计奔波。
商枝的亲娘在府里娇养着别人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在外受苦,却一无所知。
秦老夫人心头酸涩,紧揪着疼,目光柔软而怜惜的看着商枝,恨不得将她接回府,将所有最好的一切全都捧到她的面前,今后只管随心所欲,不必为温饱发愁,也不必看人脸色行事。
可当秦老夫人看着商枝眼底的陌生与惊诧,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冷进心底。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却是比路人都要陌生,多上几分隔阂。秦老夫人别过头去,急急忙忙抹去眼角涌出的泪。
商枝怔怔地看着门口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得知老人家是秦老将军,心中有一点担忧,他们会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找上门来。但是也该是几天之后的事情,却未料到不过转瞬的功夫,他们就来了。
商枝如今懊恼也没有用,有的事情不是躲避便能够避得开的。
她见秦老夫人泛红的眼眶,心里也不好受,看着两个老人家,她不禁想起在现世的爷爷奶奶。
秦老将军一双眼睛闪烁精锐的光芒,看着商枝眼中的诧异与无所适从,笑眯眯地说道:“商丫头,老头手举得有点酸,你打算让我一直举着?”
商枝垂眼看着递到面前的木盒,双手接过来,抿着唇角,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秦老将军眼珠子往门内瞥一眼,瞥到薛慎之的身影,他瞪圆了眼睛,陡然想起来昨日他的乖外孙女和一个男子十分亲密,而且住在一间宅子里!
他动了动鼻子,摸着自己的肚子,“商丫头,你看这正晌我们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吃中饭。秦家离这里有不远的距离,我和老伴年事已高,可禁不住饿,你不请我两进去吃个饭?”
商枝初来乍到,不知道秦府在何处,她看着两位老人眼底流露出的期盼,硬不下心肠。
这具身体对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来说是血脉至亲,他们上了岁数,最看重的便是血亲。
商枝看着秦老夫人发青的面色,嘴唇隐隐发紫,她患有心疾,受不住刺激。
“屋子里有些简陋,你们随意一些。”商枝让开,请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进屋。
二老进屋子就四处打量,觉得宅子小了,摆设空了,苏锦瑟一个院子,都比这整套宅子大,心里愈发心疼商枝,觉得这些年太委屈她了。
秦老将军与秦老夫人互看一眼,心中滋味都不好受。
薛慎之见到秦老将军,不过愣了片刻,转瞬便明白过来,他心里不由得紧张。去厨房给二老倒茶,端出来放在他们面前,“秦老将军,秦老夫人。”
薛慎之放下茶,准备回避到房间里看书,却被秦老将军叫住,“后生,你坐着。”指着他们对面的位置。
薛慎之脚步一顿,在二老的注目下,迟疑一瞬,顺势坐下来。
秦老将军端着茶呷一口,精锐的眼睛盯着薛慎之打量,用着比挑女婿还严苛的眼神。询问道:“后生是哪里人氏?”
“晚辈是儋州府清河县杏花村人,名叫薛慎之,元晋十年乡试举子,此次赴京赶考。”薛慎之将家中几口人详细的说出来。
秦老将军觉得薛慎之很有眼色,身家清白,又光明磊落。出身差了一点,倒也好,若是敢欺负商枝,打一顿也没人撑腰。
秦老夫人失算一次,如今商枝的姻缘,她便格外的仔细,不动声色的打量薛慎之,见他与老头子攀谈,谈吐不凡,学识渊博有见地,心中暗自满意几分,心中想着回去后派人去杏花村查探薛慎之的品行。
嫁错良人毁的不止是女人的一生,膝下的子嗣也得跟着受累。
薛慎之感觉到二老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心中一松,放下茶杯,方才发觉手心汗湿了。
商枝从厨房里将菜端出来,看着薛慎之额头上沁出的薄汗,倒是将她心中的不自在给冲散了,对他说道:“你去厨房将碗筷拿出来。”
薛慎之起身去厨房,拿出四副碗筷,又将饭菜端出来。
他看见秦老将军盯着东坡肉,不动声色将肉食放在秦老将军面前。
秦老将军看薛慎之一眼,觉得这后生不错!
商枝给二老盛饭,接过薛慎之盛好的汤,舀一勺喝一口,看着秦老将军大口吃肉,她低声说道:“您少吃几口肉,与清淡的素菜搭配均衡。”年纪大吃肉多容易引起高血脂,血液粘稠,不利于身体健康。
秦老将军看着红得透亮,色如玛瑙的东坡肉双眼发光,他住在山上吃的不大顺心,这碗肉一看就充满食欲,他夹起一块咬一口,软而不烂,肥而不腻,满嘴喷香。
吃得正香呢,冷不防听到商枝的话,差点噎到。
“咳咳……我才吃两块。”秦老将军端着碗给商枝看,证明他没有撒谎,“再吃两块,我就吃素菜。”
商枝看他一眼,没有吭声,沉默地吃饭。
这一眼,看得秦老将军心虚,他将碗里的一块肉塞嘴里,觉得浑身都得劲。看着寡淡的素菜,筷子默默地伸向红烧排骨。
商枝‘嗯哼’一声,清着嗓子,吓得秦老将军将筷子缩回去,看着商枝端着水喝,听她淡淡地说道:“这菜齁嗓子。”
秦老将军看商枝一眼,老老实实夹着白菜吃。
秦老夫人看着老头儿幽怨地神情,心里高兴得不行,可算有人治住他了。
一顿饭吃完,秦老将军大体是很满意,商枝做菜手艺好,素菜也很合口味,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多吃肉。
吃完饭,秦老将军问薛慎之要杨柳枝刷牙漱口,端着茶慢慢的品,看着商枝忙进忙出,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惬意。
他凑到秦老夫人耳边低声说,“外孙女真不错,咱们养在身边,给她招婿得了。”
秦老夫人没有说话,拿着帕子按着眼角,心酸道:“你瞧哪家闺女会做饭菜?这一手厨艺,她很小就开始要做饭了。想着她遭受的苦难,我就恨不得让换走她的人付出代价!”
只是再惨痛的代价,也无法弥补这十五年的空白。
秦老将军长叹一声,“我没有觉得商丫头有什么不好,她并没有因此心怀怨恨,她心里是善良的,虽然不愿认咱们,也没有将咱们关在门外,还惦记着我的身体。”
秦老夫人看着一脸得意的秦老将军,冷哼一声,“她还给特地给我制了几瓶药。”
秦老将军看见商枝出来,手指压下上扬的嘴角,咳嗽几声,“商丫头,我认识一个老头,他学问做得好,慎之要会试,不如你与他住进秦府里面?每日叫那老头给慎之指点一二?”
商枝不由得看向秦老将军,觉得他们为认她回去,煞费苦心,脸上露出浅浅地笑,“不必了,曾秉砚老先生是他的老师。”
秦老将军又说,“慎之身体太弱,会试多辛苦?你们住进秦家,我每日教他练武强身健体?”
商枝失笑道:“秦大叔教他五禽戏,每日都有在练。”
秦老将军没辙了。
秦老夫人亲昵地拉着商枝的手道:“孩子,多亏你的药丸,我吃后身体好了许多。没来得及感激你,改日我请你去府中吃一顿饭,作为感谢。”
商枝这回不知该如何推迟,她看着秦老夫人闪烁着泪花的眼睛,心中一软,“好,不用太铺张,只当做一顿便饭。”
秦老夫人希望商枝答应,可看她如此通情达理,她心里也不好受,觉得自己为难她了。
商枝仿佛看见自己的奶奶,每次她去外省念书回来的那天,奶奶就会站在村口翘首期盼,落日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浓浓的孤寂。
商枝心中百味杂陈,掏出帕子递给她,“你们不用觉得对我愧疚,从始至终,你们也是被蒙在鼓里,受到欺骗。你们应该更难过才是……”他们真正的外孙女,已经魂归天外,如果不是她的到来,这具躯壳化为枯骨,这一辈子也不会被他们知道。
可是她占据原主的躯壳,等同于接受原主的人生。
秦老夫人听到商枝的话,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流淌而下,她按着自己绞痛的心脏,张嘴费力的喘息。
商枝看着秦老夫人面色发绀,呼吸变得困难,痛苦的抓紧商枝手臂的手力量渐渐微弱,秦老夫人的心脏跳动得十分缓慢。
商枝面色一变,她掏出银针,对秦老将军道:“抓住老夫人的手。”然后对着她关元、少府穴位,同时针刺下去,等秦老夫人稍稍得到缓解之后,再让秦老将军将秦老夫人抱到床上,针刺内关、郄门、足三里、心俞几个穴位。
秦老夫人的心脏渐渐跳动起来,面色逐渐恢复正常。她虚弱地看着商枝,目光十分复杂,握紧商枝的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商枝,一句话不说。
商枝看着老夫人眼底的脆弱,心里轻轻叹息,她坐在床边的杌子上,轻声说道:“您的情绪不能起伏太大,吃我给你的那瓶药,应该会减少发作的次数。如果次数多了,我就算想治也有心无力。”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
商枝将她鬓角散乱的银发抚顺,“你好好养着身子,过一段时间我看一看,能不能彻底的根治。如果实在很生气,就让丫鬟在一旁念静心咒,跟着念几句心里就清净下来。”
秦老夫人握着商枝的手更紧了几分。
“药要随身带着,不要嫌麻烦。你看今日情况危急,救心丸不在身边,出事了怎么办?”商枝的语气温和,她对慈祥和蔼的老人,向来没有办法。
秦老夫人心甘情愿的听训。
秦老将军都傻眼了,府中谁敢这样对老伴说?她一个眼神过去,劝说的人全都闭嘴。
秦老夫人见商枝态度完全的软和下来,她觑一眼商枝,“我这病有时候清早起来就胸闷,药吃多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你这几针扎得挺有效用。”
商枝见秦老夫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哭笑不得道:“你的心疾不会轻易发作,若是觉得胸闷,就让人按天池穴。”
秦老夫人失望的闭上眼睛。
商枝抿着唇,叹息道:“我每过五日给你请平安脉。”
秦老夫人惊喜地睁开眼睛,迭声说道:“好好好!到时候我让你二舅来接你。”
秦老夫人顿时神清气爽,身子骨也利索了,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对商枝说道:“我先回府了,你刚刚进京,一定会很忙,我在府里等着你。”
生怕商枝待会冷静下来改变主意,秦老夫人拽着秦老将军脚下生风的离开。
商枝:“……”
薛慎之看着二老离开,走到商枝的身侧,见她望着院门出神,轻声询问道:“你想去哪里看一看?等下我陪你出去走一走。”
商枝转身抱着薛慎之腰,她只是想爷爷奶奶了,那个时候她在医院实习,爷爷奶奶走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所以看着秦老夫人与秦老将军,她心中感触特别的深,不想让他们留下太多的遗憾。
商枝闷声说道:“我想要去铜雀街,置办一些物件,还想尝一尝京城里的特色美食,今晚上我们不回家吃饭。”
薛慎之的体贴细致入微,他知道她心情不太好,适才带她出去散心。
“好。”
薛慎之微笑着,抬着手向商枝伸去。
商枝柔软细腻的手掌放在他的手心,两人十指交缠,相携着去往铜雀街。
铜雀街十分的繁华,两边商铺林立,街尾的地方摆满小摊贩,各种瓜果与稀奇的玩意儿。
商枝买了面具,吃着糖葫芦,看着老人吹糖人。
薛慎之慢步走在她的身后,手里拿着诸多商枝淘来的小玩意,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微微一笑,给她递过去一个剥好的糖栗子。
商枝张嘴将糖栗子咬入口中,摆弄着一旁的木雕,木雕上的生肖雕刻得栩栩如生。
薛慎之静静地凝视着她低垂的面容,十二月的天气,午后的阳光温和,柔和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使得她的面容蒙上一层绚丽夺目的光彩。
他与她从小便相识,可一年之前的情景早已经模糊,而从开春时她手里拿着糠饼,蹲在院子里用石头画着佛跳脚,仰头看着他的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乍然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她说:“小哥,我给你治病,你用馒头来换。”
从这一个模糊的影像开始,之后的每一帧相处,她纤细灵动的模样,就像木雕匠手里锋利的刀刃将她的面容深深镌刻在心口,再也无法抹去。
“慎之,你过来。”商枝扭头朝着薛慎之招手,对木雕工说道:“劳烦您将我们两的模样雕刻在一根木头上。”
商枝挑选一截稍粗的木头,递给木雕匠。
薛慎之含笑的走过去,站在商枝的身侧,看着她唇边沾着栗子屑,手指轻轻地拂过,“刻着缩影,文雅阁,我临窗而坐。杨柳下,你坐着牛车,我们四目相望的情景。”
商枝愣了一下,转而想到这个情景或许对他而已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问木雕匠:“您会雕刻吗?”
木雕匠凝神在脑中构出这一帧画面,“我先试一试,两个时辰后来取。”
“好。”商枝交付定金后,挽着薛慎之的手臂去茶楼里歇息。
他们并不知道,苏越坐在茶馆二楼,紧紧盯着他们相携的背影,满目震惊。
她竟然来京城了!
苏越坐不下去,他想到商枝与苏锦瑟的恩怨,还有商枝对他那一剑怀恨在心。他并不怕商枝,只是担心商枝对苏锦瑟不利。
他丢下银子结账,立即回府,直接去苏锦瑟的院子。
苏锦瑟在苏元靖表露出要杀她之后,心里惴惴不安,时刻担心着有人要害她性命。
厨房里送过来的吃食,她都担心里面被下毒,要叫彩画尝一口之后才敢吃。
苏锦瑟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日之后,心里的恐慌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发的凝重。
她心知不能坐以待毙下去,等秦景凌等人找上门来,苏元靖为了护住自己的名声,一定会将她与张涵嫣推出去做替死鬼!
她还这般年轻,不想这么窝囊的死去!
苏锦瑟想到的唯一办法,除了杀掉商枝,便只有从秦玉霜入手。
她重伤在身,无法对商枝痛下杀手,只能在秦玉霜身上突破!
可如今秦玉霜只怕对她恨之入骨,根本不会顾念十几年的母女情,想要劝说住秦玉霜不将事情披露出去,并且对外说她生下的是一对双胎,眼下她能用的人只有苏越了。
苏锦瑟正准备唤彩画进来,去将苏越请来,苏越便冲进内室。
“妹妹,我遇见商枝了!”苏越一进来,便将遇见商枝的事情说给苏锦瑟,“你们两个结仇,她如今进京,不知道会不会找上门与父亲、母亲相认,你多留意一点,别招她的算计!”
苏越对商枝并无感情,反而心中排斥商枝与侯府相认,或许是因为那一剑的缘故。
只要想到商枝会在侯府中生存,他就浑身不得劲。
苏锦瑟面色一变,这个贱人竟然敢进京!
正愁要对付商枝,而她在儋州府,她鞭长莫及呢!
商枝送上门找死,休怪她下手无情了!
苏锦瑟脸色发白,紧咬着下唇,泪盈于睫道:“二哥,妹妹进京,我该怎么办?我不是娘亲生的,妹妹回到侯府,娘找回自己亲生女儿,一定会将全副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苏越看着苏锦瑟梨花带泪,一阵心疼,“你别担心,母亲那般疼宠你,她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出现,就会将对你的宠爱给拿走。”
苏锦瑟慌乱的摇着头,紧紧地握着苏越的手,她泣不成声道:“娘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儿,是爹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我替代娘亲生女儿享受十五年的荣华富贵,而娘的女儿却在受罪,娘承受不住。她厌憎爹的背叛,要与爹和离!哥哥,我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不能够给侯府带来利益与荣光,只会是侯府的笑点,爹为了娘与妹妹将我舍弃是人之常情,我很理解,不会怪他们。”
苏锦瑟满面泪水,她捂着脸,哽咽的说道:“可是我无法接受,在我的心里娘就是我的亲娘。这一两日,她都不曾来见过我,她是不要我了!到时候将妹妹接回府中,府中一定会没有我的位置!哥哥,我该怎么办?她对我有十五年的养育之恩,胜过我的生母,我只要她一个娘,别的我一个都不想要!”
说到伤心之处,苏锦瑟趴伏在枕头上,埋怨着命运的不公,“为什么我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如果我与妹妹都是娘生的就好了……”
苏越心中一动,他安抚着苏锦瑟,“你别哭,伤眼睛。二哥去找母亲,她不会不要你的。”
苏锦瑟慌张的拉住苏越的手,“哥哥,娘她……你别去!”
苏越望着苏锦瑟哭得红肿的眼睛,脸色苍白如纸,那一道狰狞地伤疤贯穿整个右边脸颊,十分的瘆人。他将苏锦瑟的手拉开,放低声音,“你是我们的家人,你身上流着苏家的血,不在苏家,你该在哪里?别人捡来的孩子,都能养出感情,何况娘本来就养育你十五年。别怕,二哥很快就回来!”
苏锦瑟失声叫道:“二哥……”
苏越充耳不闻,疾步去往月华阁。
高明高严守在门口,见到苏越一愣,却也没有拦着,让他进去。
屋子里一片暗沉,窗户边的竹帘子垂落下来,遮挡住日光。
苏越眼底闪过错愕,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他娘喜欢光亮,即便是暗无天日的冬天夜晚,她也要在窗前点一盏灯笼,豆大的火焰照射出昏黄的灯火,渲染一室,她方才会安心。
可如今的情景……
苏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真的与苏锦瑟说的那般,他娘得知真相无法接受,要与他爹和离?
他走到窗前,将竹帘子全都卷上去,光亮倾泻一室,刺得缩在床上的秦玉霜抬手挡住眼睛。
苏越看着屋子里凋谢的娇嫩花朵,脸色沉了沉,他走到床边上,看着他娘红肿的眼睛,苍白削瘦的脸颊,握紧拳头。
秦玉霜见到苏越,黯然地眸子里骤然亮起来,她从床上下来,“越儿,你救娘出去!娘要去找你妹妹!你爹是个禽兽,他与张涵嫣将你们的妹妹换走,将一个野种放在我身边。事情真相揭露,他居然将我囚禁起来!”
苏越看着柔弱的秦玉霜,在他的印象中只有哭,似乎除了哭,便不会做别的事情。
她身为侯府夫人,偌大的侯府庶务,全都是二婶娘上下打点,她只需要享受他父亲的呵护与宠爱便足够了!
小时候他在书院被人给欺负,回府找他娘做主,可父亲却将他拦下来,说他是男孩子,如果被人欺负只会找人告状,与一个立不起来的废物有何区别?
别人打过来,你用拳头打回去!你若是能力不够,实在要寻求帮助,找你的二婶娘,别打扰你娘。
他十分的愤怒与委屈,别的同窗被欺负,都是娘为他们做主,可他不止不能与他娘说,脸上的伤未好都不能见他娘,因为苏元靖说他会惹他娘伤心。
娘为儿子受伤而伤心,不是人之常情吗?为何在他身上,就成了原罪?
苏越想不通,他躲在假山石洞里,他想着自己不出去吃饭,娘发现后,一定会找他,那时候他再将自己受的委屈统统告诉她。
可他等到后半夜,冻僵了都没有等来他娘,是苏锦瑟带着二婶娘在石洞里找到他。第二日,他病倒了,高热醒过来,看见他娘坐在床边垂泪。她被苏元靖瞒的太深,就连他是如何病了都不知情,深信苏元靖的说辞是他贪凉病倒了,就那般无辜的哭泣,他连怨恨她的理由都没有。
从那之后,他对爹与娘再也没有任何的期盼。
原以为他娘会做苏元靖养着的金丝雀,无忧无虑到死。可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强硬的时候,而这强硬是为着她连见都不曾见过的女儿。
苏越忽而短促的笑了一声,或许更重要的是苏元靖对她的背叛与愚弄。
“娘,你很爱父亲,为了父亲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上心,锦瑟是爹的孩子,你那般爱爹,一定能够接受包容。更何况锦瑟不是突然养在你身边,她被你如珠如宝的疼爱十几年,这一份感情不是轻易能够割舍,你怎么能因为她不是你亲生的将她给舍弃?养恩大于生恩,你养她这么多年,心里早已有了感情。至于你生下的妹妹,你一面都未曾见过,又哪里能有深厚的感情呢?”说到这里,苏越满脸的讽刺。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管,若说对商枝有多深厚的感情,他是不相信的!
苏越宁愿相信秦玉霜不能接受苏元靖的欺骗与背叛!
秦玉霜震惊地看向苏越,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一番话,那是他的亲妹妹啊!
秦玉霜红着眼圈,一直看着苏越,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可她看见的只有嘲讽。
这个儿子自小不与她亲,他七岁那一年,有一次不出席吃饭,她命人去找,苏锦瑟说二哥在书院里吃完饭,去后山抓蛐蛐了。她知道苏越皮,当时还想着冬天如何能抓到蛐蛐?苏锦瑟喊饿,她寻思着苏越向来不见人影儿,便没有再管他,哪知半夜里丫鬟过来说苏越病了。
似乎从这一病之后,他便极少再出现在她面前,就连为他做的衣裳,鞋袜,全都被他扔在角落里,从来不肯穿。在这个府中,他只对苏锦瑟亲厚,就连苏易都要稍微隔一层。
饶是如此,秦玉霜也想不到会从苏越口中听到这般冷酷无情的话!
“越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娘不曾对不住你,你怎么能说这般诛心的话?你在书院里闯祸,你二婶娘告诉我,是我去给人赔礼道歉。你向来要强,不愿与我说自己受的委屈,我也便不在你面前提。你生病,我衣不解带,彻夜不眠的照顾你。你从小到大,锦衣玉食,随心所欲,惹是生非有我们为你兜着,为你善尾。
可你的妹妹呢?曹管家说她吃着百家饭长大,无依无靠,为了不被饿死,捡别人丢在地上喂狗的吃食。你在伸手问我要银子的时候,她为一顿饱饭在发愁,从未享受过一天父母的爱,你们挥金如土的时候,她为活下去苦苦挣扎!”秦玉霜心口钝刀子割一般的痛,几乎语不成调,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活着都这般的艰难。而张涵嫣的孽种,却无忧无虑,抢占着她女儿原本该有的一切!
“你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如何能不疼,能不爱你们?你若有一点手足之情,你就放娘出去。”秦玉霜没有办法了,她苦苦哀求着苏越。
苏越心中震动,商枝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吗?
可他想到苏锦瑟的话,苏越劝说道:“锦瑟是无辜的,她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怪她呢?你养她十五年,莫说是人,就连一条狗也都会有感情。娘,无论是商枝还是锦瑟,都是你的女儿。你将商枝认回来,就不必揭露锦瑟的身世,你对外说当年怀的是双胎。”
秦玉霜全身的血液朝头顶涌去,刺激得她双眼发黑。
苏越觉得他爹十分虚伪,对他娘的感情有瑕疵,并不意外。
“明日舅舅进京,你不要与舅舅说,事情揭露出来,你认为对商枝就好了吗?锦瑟的脸与手都是她弄的,如果你认她,到时候她伤锦瑟一事传出去,如此恶毒的女子,京城里世家贵胄,只怕对她敬而远之。”苏越看着他娘摇摇欲坠的模样,继续说道:“锦瑟顾全大局,才告诉你们是劫匪伤的。你若真的在意商枝,就将锦瑟的身世压下去。”
秦玉霜看着苏越离开的身影,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夫人——”
玲珑与箜篌接住秦玉霜,连忙让人去请太医。
“忧思过度,郁结在胸,放宽她的心情,不要再刺激她。”太医给秦玉霜号脉,皱紧眉心道:“胎像不稳,有滑胎的迹象。”
苏元靖心情沉重,看着秦玉霜昏睡中依旧皱紧的眉心,不知她为何就不能原谅他一次。
他不相信秦玉霜对他没有感情,为何就这般决绝呢?
“夫人今日出什么事情了?”苏元靖询问高明高严。
高明将苏越与秦玉霜的对话事无巨细的交代,“夫人大概是没有想到二少爷不曾站在她那一边,还希望她能够粉饰太平,伤心过度,被刺激得昏过去。”
苏元靖皱紧眉头,苏越对秦玉霜不是一般的冷酷无情。
他不希望秦玉霜将过多的目光放在儿子们的身上,有意将他们隔开,却未曾料到苏越对秦玉霜生怨。
不过目前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
秦玉霜如今满心满眼只有商枝,商枝是她的死穴,拿到这一点好好运用,秦玉霜必定会妥协。
这般想着,苏元靖让人盯着商枝与秦景凌,一旦有异动就告诉他。
——
次日。
秦景凌带着铁骑护送钟院使等人进京。
他们立即回宫向皇上禀告白嵩城一事。
元晋帝从曾秉砚手中看到钟院使写的奏折,见到钟院使带来好消息,龙心大悦。
“你们做得很好,朕重重有赏,这几日你们便休沐在府中,再进宫当值。”元晋帝积有厚福,当即大手一挥,给太医与秦景凌赏赐。
钟院使连忙说道:“回禀皇上,微臣受之有愧,此次疫情多亏商姑娘,若非是她出手相救,只怕白嵩城保不住!”
元晋帝怔愣一瞬,“商姑娘?女的?”
“正是。”
曾秉砚在一旁道:“皇上,您之前张贴皇榜,谁若是治好白嵩城的疫情,便册封为神农侯。”
元晋帝也十分苦恼,他千算万算,竟算漏治好疫情的竟会是一个女子。
自古以来,除了一位功勋赫赫的女将军被封侯,就未曾见过女子封侯。
天子一言九鼎,哪能出尔反尔?
元晋帝犯愁。
钟院使大吃一惊,竟不知有这等内情!
神农侯,商姑娘虽是女子,却是担得起这个称号!
只是朝政上的阁老,不会愿意答应!
秦景凌也十分意外,他当然希望商枝能够多一重身份,可到底她是女子,即便封为神农侯,也不过是空有虚名,而无实权。若是如此,对她来说未必是福!
在没有过问商枝的意见,秦景凌决定不插嘴。
若是商枝想要这名号,他们秦家为她争来便是!
“此事待明日早朝之后再议!”元晋帝深思熟虑后,决定将问题抛给诸位大臣。
若商枝身为男子,他定然能够立即下旨册封。
“先将商姑娘传进宫,朕先论功行赏。”元晋帝觉得内阁那边定然通不过,不如先赏赐商枝,之后若是不能封侯,此事便算揭过了。
秦景凌不能任由他的人如此被欺负,“皇上,微臣觉得封赏一起为妥。”
曾秉砚也附应道:“秦将军言之有理,皇上莫要授人话柄。”
元晋帝按揉着又开始作痛的头,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都下去!
秦景凌与曾秉砚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秦景凌对曾秉砚道:“老先生留步。”
曾秉砚看向秦景凌,“秦将军有话要说?”
秦景凌道:“白嵩城疫情得到控制,病患开始好转时,平阳候率兵围城,意欲纵火烧城!若非是我及时赶到,只怕白嵩城就是一座死城,皇上便成为恶人!曾老先生为人正直,为百姓做主陈冤。平阳候一事,劳烦老先生多费心!”
那一帮言官,为曾秉砚是从,若是有曾秉砚操刀,苏元靖怎么着也得伤筋动骨!
“若是实情,老夫人自然会为白嵩城的百姓讨一个公道。”曾秉砚给秦景凌一句准话。
秦景凌对曾秉砚抱拳,快步离去。
钟院使等人平安归来,白嵩城疫情被控制,而且彻底给治好的消息不胫而走,百姓全都沸腾了。
疫情在他们眼中如同洪水猛兽,一旦爆发,便是覆城之灾,如今能够治好,说明不再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瘟疫。
而治好疫情的是一位名叫商枝的女子,一时间百姓纷纷传颂,就连酒楼里说书先生都唾沫横飞讲述商枝救治白嵩城疫情一事。
一时间,商枝成为家户喻晓的神医。
而这时,又爆出商枝研制出伤寒药与霍乱药,并且价格十分低廉,不为谋利,只为让百姓能够治得起病,杜绝不再因为无银钱治病而丧命的情形发生。
商枝的声望,一时到达顶点。
而不知是谁放出风声,苏元靖在白嵩城所作所为流传而出,惹来一片骂名,名声顿时臭了。
苏元靖气得脸色铁青,放出风声的人,除了秦家他想不出会有谁!
苏元靖眼底闪过戾气,秦景凌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不再做姻亲了!
如果是如此,便是不打算给他留活路!
苏元靖几乎可以预料到明日早朝被言官弹劾,而要想抑制住秦家,必须从商枝入手。若是他将商枝认回府中,秦家念在商枝的情面上,也会忍气吞声的收手!
“商枝在何处?”苏元靖沉声问道。
曹管家道:“松石巷六号。”
“备车,我去接小姐回府!你安排人下去,收拾一间院子出来,按照最高的规格布置。”苏元靖觉得商枝回府,就连秦玉霜那边也有回转的余地。
“是。”曹管家立即去办。
苏元靖走出府,肚子一痛,整个人被一脚踹飞出去。
“嘭”地一声,苏元靖撞倒柱子旁边的盆栽,‘哗啦’碎裂一地。
苏元靖捂着肚子,咳嗽几声,喘过气来,目光阴鸷地看向一身箭衣的秦景凌,他手里握着一把弓箭,仿佛不是来算账,而是来狩猎。
苏元靖脸都气绿了,秦景凌简直欺人太甚,他敢将自己当做猎物给射杀了?
“你这是干什么?”苏元靖站起来,神色阴郁。
“叫霜儿出来!”秦景凌懒得废话,他这次来,就是接秦玉霜回秦家。
苏元靖脸色铁青,“大舅兄,霜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夫妻感情深笃,不会因为小人之言而生出隔阂。我向她解释清楚,已经获得她的谅解。你做为哥哥,只需祝福妹妹的婚姻即可,别的莫要插手管太多的好……”
“嗖”地一声,秦景凌搭箭射出,苏元靖头上的发冠应声而碎。
苏元靖脸色刷的惨白,他他他……居然真的敢动手!
秦景凌皱紧眉,“太久不用弓箭,失去准头。我脾气爆,耐性差,箭术不如以前百步穿杨。再问你一遍,霜儿呢!”
苏元靖看着秦景凌搭着箭瞄准他的眉心,脸上肌肉突突跳动,怒火在胸腔里勃然升起,却又无可奈何!
秦景凌就是一个疯子,苏元靖毫不怀疑,他不将秦玉霜交出来,秦景凌一定会将他当做猎物般戏耍着,欣赏够他的丑态之后,再一箭射穿他!
“你敢!你以为这大周国姓秦了吗?你射杀臣子,皇上定会拿你问罪!”话音刚落,苏元靖瞳孔一缩,就看见羽箭破空而来,他快速往一边躲去,箭擦着他的脸飞驰而过,脸颊火辣辣的。
苏元靖擦过脸,看着掌心的血,他浑身遍体生寒,若不是他避开,这支箭贯穿他的头!
这个疯子!
苏元靖咬牙,暗恨在心,浑身胆寒的颤抖,一脚踹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才,“还不快去带大舅兄见夫人!”
奴才‘哎哟’一声,被踹翻在地,连忙爬起来,带着秦景凌去往月华阁。
秦景凌看着撑不下去松口的苏元靖,讽刺的勾着唇,打他嫌脏手,他就想看看苏元靖是不是真长一副硬骨头!
当初他怎么就挥拳头揍呢?应该让苏元靖跑十步,能够抗住他三箭,再松口让苏元靖娶秦玉霜,只怕苏元靖这种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两箭都撑不下去!
秦景凌看着昏睡中的秦玉霜,脸色青黑,若不是记住秦老夫人的叮嘱,他真想一箭射穿苏元靖的脑门!
将秦玉霜抱走,回到秦家,秦老夫人看着秦玉霜的模样,红了眼眶,连忙让秦景凌将人放到床上。
“你没打人吧?”秦老夫人惦记着正事。
“没有。”
秦老夫人松一口气,就怕秦景凌沉不住气,忍不住对苏元靖动手。
“苏元靖是个阴险小人,咱们动手打伤他,就不占理,他必定会颠倒黑白求着皇上做主。等明日上朝你们参他一本后,再抓着他收拾一顿。那两个稳婆我问清楚了,当年霜儿是被人下药早产,又在她产后喝的参汤里下迷药让她昏厥过去将孩子换走。”秦老夫人几乎是咬着牙,切齿道:“明日我进宫,求着皇后娘娘做主。就看张家受不受得住那块牌坊!”
当天夜里,秦玉霜清醒过来,看到秦老夫人,她扑进秦老夫人的怀里,失声痛哭。
秦老夫人悲从中来,跟着抹眼泪,“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苏元靖与张涵嫣做的混账事,明日娘进宫向皇后娘娘讨个公道!”
秦玉霜心中有顾忌,“娘,苏锦瑟的脸与手是枝枝做的,如果揭露身世,她就抖出枝枝害她的事情。”
秦老夫人脸色阴沉,未料到苏锦瑟会这般的无耻,竟拿商枝威胁秦玉霜。
“别怕。枝枝有一个感情很好的未婚夫,她又不要嫁进京城的世家权贵,何必为这虚有的名声受这窝囊气?再说那些听风是雨的世家,就是拎不清的人,咱们也瞧不上眼,免得枝枝嫁过去也是受气!凭着咱们秦家的家世,还怕枝枝嫁不出去?”秦老夫人平生最痛恨威胁,你越是威胁,便越让你算盘落空。
秦玉霜听说商枝有未婚夫怔忪片刻,又听她娘后半句话,她点了点头,落寞道:“是我着相了。”
秦老夫人叹息,“你想好要怎么做?”
秦玉霜攥紧被子,她痛苦地说道:“娘,您帮我,我要与他和离!苏易、苏越大了,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愿意与我过的我接受他们,不愿意与我走的我也不勉强!就是枝枝……我想找到她,求得她的原谅。”
秦老夫人心里稍松一口气,女儿还是拎得清的人,“枝枝你暂时先别管,将苏元靖的事情处理掉,你再去找枝枝。”
秦玉霜点了点头,她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次日一早,秦玉霜早早的洗漱好,坐在老夫人的屋子里,一同用完早饭,一起进宫。
秦老夫人递牌子,不过等了两刻钟,皇后身边的红姑姑将她们带去栖凤殿。
秦老夫人与秦玉霜进入栖凤殿,一眼看见坐在下首的张涵嫣。
张涵嫣见到秦老夫人与秦玉霜,吓一大跳,脸色煞白。
------题外话------
哈哈哈~苏锦瑟要气瞎了,遇上行(nao)事(hui)作(lu)风(qingqi)和别人不一样的秦家,咱们就是不要名声,也不要憋着气受!
今天多更新两千字,半夜里小孩掉床下摔醒,陪他个把小时才睡稳,拖到那么迟才更新,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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