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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礼安的老师今年也已经五十五岁了, 和自己从前教过的一个女学生结的婚。

他特意走过来和廖礼安碰杯,一脸欣慰的看着顾嘉安说:“你总算是追到她了。”

廖礼安朝他笑,示意他还是不要多说了。两人哥俩好的碰了碰拳头后又下意识的低头看顾嘉安, 才发现她一直朝一个方向张望着什么。

“你在看谁呢?”他有点不满的问。

顾嘉安捂住嘴, 小声说:“我是看错人了吗?陈尧居然也在那儿呢。”

廖礼安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和陈尧刚刚好撞了个对眼, 两个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便开始打招呼, 朝彼此走近。

“这么巧,我的导师刚好和老师认识,我就和他一起过来了。”陈尧解释道。两人甚至连简单的寒暄都不需要, 就开始聊公司上的事情。顾嘉安听了觉得无趣,想到别的地方逛逛, 廖礼安的手却牢牢的放在她的腰上, 让她动弹不得。

等陈尧走之后, 顾嘉安瞪他一眼,说:“我想出去逛逛, 这里面的人我都不认识。”

“可是我认识啊。”

“你认识有什么用?”

“他们都认识这五年里的我,你不想从他们口中认识一下那五年的我吗?”

这话说的顾嘉安还真不好反驳,但接下来的时间里,还是廖礼安带着她和别人聊天,她负责微笑就好, 听各种口音的英语在她耳边响起。

等回到酒店, 她气哄哄的把高跟鞋朝地毯上一扔, 坐在床边, 仰头看着慢条斯理的收拾衣服的廖礼安, 发脾气道:“我在那儿就干站了一晚上!”

廖礼安忍俊不禁,安慰她:“你也不光是站着, 不是还笑了吗?”

紧接着怀里就被人扔了件外套,再往床上看,顾嘉安已经把被子蒙在自己身上假寐了。

他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坐在床边,俯下身子隔着被子一把抱住她,说:“你生气啦?”

顾嘉安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听起来这么幸灾乐祸!”

“我没有!”廖礼安委屈的叫道,看到她一脸懵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场,“就是觉得逗你还挺好玩的。”

顾嘉安翻了个白眼,侧过身来。

廖礼安就又凑近一点,点点她的肩膀,“哎”了几声,见她始终不理,戳她几下,问:“你真生气了?”

顾嘉安还是不理他。

“可我要送你个东西哦。”廖礼安诱惑道,看见躺在自己眼前的人长长的睫毛动了几下,又继续道,“你不想看看是什么吗?”

等待了几秒钟,顾嘉安超级暴躁的掀开被子坐起身,头发乱蓬蓬的问:“你要送我什么?!”

廖礼安从自己大衣外套的衣兜里摸索了半天,在看到顾嘉安濒临生气时咬牙的表情后才费力的掏出来,藏在右手里,左手把她的左手握住,然后给她的无名指小心翼翼的戴入一枚朴素的银戒。

“该你给我戴了。”他催促着,把戒指放在顾嘉安伸出的右手手心里。

顾嘉安久久的看着这枚小小的戒指,捂着嘴巴,终于在廖礼安的催促之下抬手拿起这枚戒指。在这样的寂静之中,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颤抖。

廖礼安动作迅速的扶住她的手,帮她把戒指戴到自己的手指上。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好一会儿,顾嘉安说:“我爸都还不知道我结婚了呢。”

“要是提前告诉你爸,我就骗不到你了。”廖礼安嘀咕道,反握住她的手,说:“等我们回去就去见他。”

“那你妈妈呢?”

廖礼安满是孩子气的抬起下巴:“我妈妈当然没问题啊。我要告诉过她了,你以为谁都像你啊,结个婚都不告诉家长。”

顾嘉安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我家楼下,第二天又急吼吼的拉我去领结婚证,我至于连我爸都没通知吗?”

“你还怪上我了?”

……

这个夜晚就在这两个人的争吵中过去了。气氛虽然焦灼,可两个人都嘴角带笑。异国的月亮有时看上去也并不陌生,到底是陪伴的人变了,心态也变了吧。

——

廖礼安朝落地镜里最后检查了眼自己的穿着,问坐在沙发上的顾嘉安道:“你确定我今天要穿卫衣去见你爸?”

顾嘉安说:“你穿什么衣服的时候我爸没见过。”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倒还真是。”

“我跟你说,我爸现在最讨厌别人穿正装了。因为他自己的公司发展不好。你要是穿了正装见他,他肯定觉得你在笑话他。”

这倒是真的。廖礼安在国外的时候其实没少管过顾氏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不必要和顾嘉安讲。在今天,他只需要做一个内心忐忑的外客,去见他的妻子的爸爸就可以了。

如今那片别墅区依旧没有变样,顶多是比从前又旧了一些。但要是真的挑剔起来,别墅里住着的人变化可就大了。里面的人,有的是欢欢喜喜的离开的,要去住更大更华丽的地方;有的是被赶出去的,因为舆论、金钱亦或其他;还有的,本来早就不应该住在里面了,却因为从前做过的一个小小决定而蝴蝶效应的留在了这里。

廖礼安和顾嘉安并排走着,踩在刚刚下了雪后还未清理的地面上。这条道路在他们之前大概已被很多人走过,雪被压踩的泥泞不堪,原本最光洁的东西最后总是会落到另一个极端的结局。

顾爸就这样远远的站着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近,从前是两个孩子走近,后来是两个学生,现在是两个大人在慢慢靠近。

“爸爸。”顾嘉安看见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要靠近他,谁知脚下却打了滑,幸好廖礼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直直的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站住脚,廖礼安搂着她的腰,带她慢慢走过去。

“顾先生。”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着恭敬的语气和他问候。尽管他们在心里都清楚他是不必这么做了。

顾爸朝他点点头,话却是对顾嘉安说:“你先进房间里吧,我和廖礼安聊几句。”

“哦。”顾嘉安敷衍的应了一声,手插在兜内飞快的跑回楼里。

这下子院子里只剩下顾爸和廖礼安两个人。刚才还带着些收敛的尊敬的神色全然消失,廖礼安漫不经心的立在一边,看顾爸说:“你居然还肯来我这里走个过场,我以为你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廖礼安笑笑:“我的第一桶金就是您激励我赚的,我不来看您谁来啊。”

“当初我把这个公司还有这栋别墅改到你的名下,想的就是万一我宣布破产了,我的女儿还能有个依靠。”顾爸感慨,“世事无常,想不到最后居然以这种方式实现。”

“我以为你早就会猜到。不然你以为我在国外的时候为什么这么费劲心思的保住一家已经在苟延残喘的公司和我也不会再住的别墅?你总要有些报酬付给我的。”

两个人中间隔着二十余年的岁月。但这个世界残酷又公平,显然不会尊老爱幼。顾爸久久的看着他,终于说:“你比我有出息。”

“走,我们进去吧。”

房间里比外面要暖和的多。两个人刚刚站在外面,鼻尖都通红的,如今一进到屋子里,就感觉到扑面的暖意袭来。顾宅被人保养的很好,许多装饰和家具一用就是二十几年,但也只经过几次无足轻重的修护。在大家都用中央空调的今天,它的大厅里还是放了一台空调,呼呼作响。

顾嘉安坐在沙发上看最近正热播的电视剧《长路》,指着屏幕上出现的女演员的脸说:“她就是周唯!我真的超级喜欢她的!”

“这部电视剧不就是陈家那个孩子投资的吗?”顾爸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坐在沙发的边缘,“陈家这个大儿子是真的有出息啊。”

“不过陈更好像还在国外读大学吧,”顾嘉安说着就幸灾乐祸道,“他都不知道留过多少级了。”

廖礼安忍不住笑出来,很不义气的揭发他:“他上次见了我还说要我替他考试呢。”

“你要不真的去替他考个试吧,我看他要想毕业真的够呛了。”

……

客厅里的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聊着天,针锋相对,把客厅的气氛炒的火热。如今顾宅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也是难得的热闹了。再放到整个小区里,有的别墅杂草丛生,许久没有人打理;有的虽住了人,住在里面的人却各怀鬼胎,用尽心机。这么一看,顾家这些年经历了风风雨雨,但也还算是幸运的了。

暖黄的灯光自室内溢出,波及雪地。远方清洁工人骑着电动车而来,刚刚好停在顾宅门口,要从这里,扫出一道可以行走的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