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田本元马上就去给田嘉禾报功去了,“四哥,这事成啦。”田嘉禾眯着眼睛看着田本元,只是笑笑。

“四哥,放火的人抓到啦。”

“就这么大点事,看你高兴的;抓到一个烧麦秙的还值得这么激动。”

“嘿嘿,四哥没有想到就这么简单。”

“是谁干的?”

“小轱辘。”

“他认啦?”

“认啦,真认啦,都写了认罪书。”

“哈哈,写认罪书?”

“对,写了认罪书。”

“是你写的吧?”

“……!”田本元吃惊地瞪着眼。

“ 他连字都不认,还会写认罪书?如果是个会写字的人干的,你能抓到?抓到了就行。你抓紧时间抽个空去王启亮家汇报汇报,这一次去就别送苹果了。”

“空着手去?”

“空着手去干什么?空着手去他家里,讨人厌?”

“不送苹果送什么?”

“你太小心眼儿,就觉着苹果是集体的,不花钱。跟我也不用遮着盖着的,你是果园的掌柜的;果园里的不就是你们家里的吗?你保住了果园,你家不就什么都不缺了。苹果可以卖钱,有了钱你还愁什么?你给他送苹果,他不领你的情;他知道果园是集体的。他好酒,你给他送酒。他觉着酒是你自家的,他就领你的私情。你俩就是好哥们儿啦。”

“四哥,我跟定了。你不但保护我,而且还教育我。我这就抓紧时间去办。”

领了田嘉禾的指教,田本元买了四瓶好酒,苹果照样还是带上,急匆匆地去了王启亮家。

王启亮一看田本元带这么多礼品,就高兴了,脸上也掩饰不住笑容。

却又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为了感情空着手来玩玩,就行啦。弟兄们来往全凭一个‘情’字,不在乎礼物。哈哈,不对不对,你看我这嘴.得叫你‘表叔’。”

“一样一样,叫兄弟更亲。”田本元笑笑。

“不行不行,那不乱了套啦。亲戚就是亲戚,表叔进屋。”王启亮接过酒在手,请田本元进屋。

“表叔,是不是有什么事?”

“别这么叫,不自在。我是来汇报工作的。”

“谈工作还要跑这么远,到管区办公室就行啦!”

“这不是连走亲戚带谈工作,两便了吗?你安排的工作完成了,放火的人抓起来了。”

“在哪?押在哪?”

王启亮一听放火犯被抓起来了,就有点兴奋。

“放了!”

“你们怎么放了?最起码应该交到派出所,让他到派出所吃吃苦头,关他些日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啦。”

“这个家伙,傻乎乎地,关起来也没用,白给饭吃。”

“那也不能这样给放了,最起码要杀鸡给猴看。”

“这是只死鸡,猴才不这么做呢。”

田本元话一出口就觉得像是被人揭了短似的。

“真是,——就这样草草地放了。你这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王启亮有点惋惜。

“我能这样放了他?先弄到治安室狠揍了一顿,揍了他一个不吃食;然后又写了认罪书,摁了手印。如果以后稍有不老实,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你放心,他以后会老老实实的。咱放他一马,实际上是给套上了紧箍咒,以后他一定会听咱的。”

“行,你这一招也不错,也算是高明。”

“从今以后田庄的治安,一定风平浪静,如有风吹草动,拿我问罪。”

“表叔,厉害!你现在是田庄的功臣了。陈书记不会再为苹果园的事找你麻烦啦!”

“这件事还真得感谢王书记,要不宗贵总是揪着我不放。”

“老陈年龄也大了,思想跟不上时代发展了。老同志干事就认死理,不灵活。现在提倡干部队优要年轻化,知识化。镇党委要选几个村子试点,提前进行村干部换届选举。摸索一套先进的经验,然后全面推开。如果行的话咱管区可以在你们村试点,今年年底进行换届选举,明年新班子就上任啦。”

“那就是说、田庄今年年底就可能改选?”

听到这个消息田本元有点窃喜,甚至有点激动。

刚才,王启亮认为田本元带这么贵重的礼物,有点过意不去。为了证明不把田本元当外人;所以,就把这个还算是秘密的消息透露给田本元。

话说出来了又觉得不妥,忙叮嘱道:“这还只是个初步设想,党委还没有正式通知管区;所以你千万不能泄露出去,这是组织原则问题,出了事是要担责任的。”

“是的,是的。我懂,我也算是个老党员了,党的纪律,组织原则都懂。你放心好啦,保准不会从我这里透露半个字。”

其实,一听到这个消息,田本元心里就有了打算。回去后他立马跑到田嘉禾家做了汇报。

田嘉禾说:“人算不如天算,看样子宗贵真是要退位啦。算起来他主政田庄也应该有近二十年了,也好歇歇啦。总统干得好顶多可以干八年,他一个村书记能干十八年也算是老天保佑。”

“四哥,他一定能退下来?”田本元问,

“你说呢?你让他退就必须退,你不让他退他就继续干,一切都看田本元的啦!”

“四哥,说什么笑话啊。我有那么大的能耐早就好了,我早就让他退了。他退,四哥干,保险把田庄搞好了。”

“你同意四哥干?”

“田庄的支部书记早该是四哥的了。你扮着指头,数一数,宗贵一退了还有谁能干?非四哥莫属。”

“本元兄弟,文化不小,还‘非四哥莫属’,你说的是实话。田庄真还没有人敢来抢这个活,就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来干,也得看我的眼色。宗贵这人不错,就是受的毒害太深:假廉洁、装公正。他活该就得受穷,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实话,他家的日子眼下比你比我都差。自己都过不上好日子,能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就是,他应该让位了。四哥有什么法子能让他让位?”

“这不是要换届吗?别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你搞到情报了,你就成功了。”

“四哥,这……?”

“又糊涂啦?用你的特长在私下里搞宣传,为宗贵造造负面舆论,损损他的威信,降降他的人格。干这种事你是老手,不用我教。”

“四哥你别丑化我啦。”

“这叫丑化?你懂不懂什么是宣传战、舆论战?这是战争必须的拿手戏,你是不是党员?党白教育了你这么多年。”

田嘉禾阴不阴,阳不阳,亦庄亦谐地说。

“哈哈,四哥,真有你的。这就叫活学活用。”

田家禾也笑了,少有地开心大笑。

“老外的那一套,一进中国咱家就把他变成中国货了。这叫洋货跟本地土货杂交,杂交就是优良品种。”

“四哥,这几年跟着你真长见识啦。前些年跟着宗贵干,就是瞎忽悠,什么也不懂。后悔,越想越后悔。”

“本元,说实话,你跟着四哥好好干,没坏处,这田庄就是咱的啦!”

“四哥放心,我本元听四哥的。”

田本元抓紧时间进行活动,而且很快田庄又起风浪了。

抓到放火的小轱辘陈宗仁后,陈宗贵百思不得其解。

陈宗仁家多少辈子子都是出名的轱辘家,他不知道什么是建设什么时候破坏。为了那张嘴除了偷鸡摸狗,偷瓜摘枣之外,他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其他更龌龊或者更阴险的动机了;能干下三烂的事却干不了惊人的事。他为什么要发火搞破坏呢?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他被抓现行,而且又认了。

只要这件事能平静下来就好,管他是什么动机呢,陈宗贵这样想。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陈宗贵想得那样,就此风平浪静;反而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天晚上,妇女主任王淑芬气嘟嘟地来到陈宗贵家,宗贵外出还没回家。

建华娘出来迎接她:“她婶儿,快请进。”

“嫂子,我找书记。”王淑芬直截了当地说。

“你先坐着等等吧,很快就回来了,你喝水。”建华娘递上杯水。

有人来找宗贵谈事,建华娘从来不闻不问,建华娘就说:“他婶,看电视吧。”

“嫂子,不看了我没心情,这两天就生气。”

“是孩子,还是孩子他爹?”

“孩子他爹这辈子还没惹我生过气呢!”

“自己的孩子就更不要生气,孩子吗,总归是孩子。”

“嫂子,不是家务事,是村里的事、这几天……”王淑芬正说着,陈宗贵回家了。

一听说是村里的事,陈宗贵也回家了,建华娘就到另一间房了。

“书记,你没有听到有人在村里造谣?”王淑芬问。

“针对我的?”

“可以说是针对你的吧,你是书记造谣攻击支部也就是攻击你。”

“哈哈,你想想如果是说我的坏话,当面说不管是对错都不是造谣。”

“有些人就喜欢搞阴谋,他们怎么能当着你的面说呢?”

“嘴长在他们脸上,要说什么是他们的事,随他们的便吧!”

“说那些太气人了,你听听就是望凤捕影的事。说什么党委对田庄的工作很不满意,党委书记说田庄的书记早好换了。还说田庄要不是田嘉禾在帮着主持局面早就乱套啦,有人放火搞破坏是田嘉禾给镇压住了。听听这些话这不是编造的,党委王书记能随便说那样的话?”

“让他们说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你站直了,走正了;风爱往哪吹往哪吹,你都别管,当做耳傍风,置之不理。”

“这是歪风邪气,影响不好。书记你能放任他们这样胡搞?”王淑芬盯着陈宗贵问。

陈宗贵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眼下这种形势,说实话,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不是那个年代啦,现在言论自由,说话不犯错误。嘉禾这人搞这一套很有两下子,他喜欢就让他搞吧,没什么。”

“这还有组织纪律吗?这还是团结一致吗?难道支部真的就对他没有办法啦?”

陈宗贵心里明白,真是没有办法。他已经行成了气候,而且做事向来是功于心计;自己这把年纪没有必要去跟他明争暗斗了。

陈宗贵不能将这些话告诉王淑芬,于是便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顶多是想着支部书记这个位子。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法子——不理,置之不理就是最好的办法。他看看没有人互应,自己就没劲啦!”

“我看这种阳奉阴违的人一步步得势,心里就来气。只想往自己家里捞,这种人一旦得了势,村民还有好?”王淑芬气呼呼地说,直到离开了陈宗贵家,仍然怒气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