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果园承包,这在田庄是一件经济大事。

想不想承包的人都来瞧一瞧,所以支部大院一早就聚了很多人。

陈建华收拾得衣着整洁,腋下夹着棕色的公文包,听到大喇叭第二遍广播这才往外走。

他这身装束走在田庄的街上是很靓丽的。在经过田玉清家胡同时,田玉清也出来了,二人很巧就遇上。

田玉清看看陈建华穿戴一新,很欣赏地笑笑。

建华问:“你也要去看看热闹吗?”

“我去看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事”

要到党支部大院了,田玉清看见田嘉禾在那里,于是停下来对陈建华说:“你去吧,我有点事就不往前走了。”

“别呀,去看看吧;给我加加油。”

“我有事,你去吧。”说着田玉清就走了。

“有什么急事呀?真是的!”陈建华是希望田玉清和他一起去,他哪里知道,田玉清是怕田嘉禾看见她俩在一起。

陈建华边往前走边看着田玉清的背影,内心里涌动着甜蜜。

“建华,今天怎么有空在家里呢?”田嘉禾很亲切地问。

陈建华的眼和心都追着田玉清,没注意已经到了田嘉禾的跟前。

田嘉禾这一问,让他吃了一惊,“啊!四叔,……没事。今天不是要叫行承包果园吗?”

“是啊,你……?”

“哈哈,来凑凑热闹。”

“你也要承包?”

“是啊,只是试试,不知道行不行。”

“很好!青年人嘛,就是要敢想敢干,承包果园是承包摇钱树啊!”田嘉禾说话表情总是很夸张。

“四叔,没有干过,想试试。”

“这有什么难的,像你们这些青年人有文化,给你机会造飞机、火车都行。”

田嘉禾说着就进了支部大院。

有人不断地跟田嘉禾打招呼。

“四叔,我想承包,你看怎么样?”

“我看?我看你就是富态富相,一定能行。”

众人哈哈大笑。

“书记,你看我承包怎么样?哈哈!”

“你是谁,没大没小;你不知道你应该叫我四哥吗?你承包不行。他叫我四叔,当然他行啦。”

满院子里的人都在笑,田嘉禾说:“承包的事是人家本元负责,我要去跟本元请假,要出去。其实是本元派我出公差。没办法,我不出去不行。”

众人又是笑。

田嘉禾进屋跟本元说了些什么;然后出来,跟院子里的人打个招呼离开了。

今天有这么大的事支部书记走了不在家。

众人都说,“嘉禾做事大气,放得开。”

调解主任陈延礼拿着一张大红纸,从办公室出来。

后面是村文书拿着浆糊和一把笤帚。

红纸上面写着这次叫行的办法。

有人问:“主任,这次叫行怎么个叫法?”

“大红纸上写得一清二楚,自己看吧。”

陈延礼说着就招呼文书,“刷浆糊,贴这里。”

文书按照陈延礼指的地方用浆糊刷了个大“米”字格,就把写有“叫行办法”的大红纸粘贴上。

众人都围过来看,前面的人小声地念着,议论着:“二十亩一组,一亩一年一千元,二十亩就是二万元。一年能挣二万元?”

“这个价格是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二万元现金,有几个人能掏出来?”

“你,我,是掏不出来,总有人能掏出来。”

“难说,要我看这起价高了,再低一点吗。”

“再低一点那就要抢破头啦,你对果园的收成是外行,叫行的时候你看吧,绝对不是这个数。”

“你敢肯定?”

“啊呀,你别说了。我在果园干了七、八年呢。”

“让一让,你们还没看够?让我看一看。”是小轱辘陈宗仁拨开人往里挤。

“哈哈,宗仁,你也要叫行?”有人笑着说道。

“先看看再说。”小轱辘继续往前挤。

“都闪开,别让轱辘轧着。”

“哈哈……”

“宗仁,叫行带着押金了?”

“带着,在裤裆里。”说着小轱辘挤到了最前边,探着头靠近大红纸瞧,还不停地“吧嗒”嘴。

“宗仁,写的是什么?”

“写的……,写的,他妈的那个x的,谁写的什么乱七八糟。”说着竟然上前撕下来,两手揉成团扔在地上。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就起哄大笑。

陈延礼听到外面闹哄哄地就出来看:“闹什么闹?”

“三叔,这叫行的事就这样结束了?”有人问陈延礼。

“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急什么急?皇上不急太监急!”

“哈哈……”

“有人揭了你贴的皇榜了!”

“是啊,你贴的安民告示被人揭了。”

“什么揭皇榜,揭安民告示的,瞎起什么哄?马上就开始了,把钱准备好就行啦!”

“三叔,你回头看看你贴的大红纸呢?”

陈延礼一看没了,再一看被揉成一个纸团扔在地上。

“这是谁干的?是谁干的?”陈延礼气呼呼地问。

众人只是笑。

“写的什么狗屁东西!”小轱辘嘟囔了一句。

“是你撕的?”陈延礼怒视着问小轱辘。

小轱辘昂着头不回答。

“是宗仁揭掉英雄榜,宗仁要全包了。”众人哄笑。

陈延礼知道是小轱辘干的,却又无奈,扔下一句也就回屋;“好,你等着!”

“让陈宗仁把叫行的办法给撕了。”陈延礼进屋就喊。

“什么?”田本元问。

“小轱辘把刚贴上去的‘叫行办法’给撕了。”陈延礼重复了一句。

“他在作死!”田本元急匆匆地往外冲。

小轱辘早就没影了,陈延礼一回屋小轱辘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撒丫子就溜了。

他领教过田本元的厉害。

小轱辘跑了,田本元骂了几句,也就算了。人们也没当回事,谁都知道小轱辘这人做事没有谱儿。

叫行继续进行。

田本元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地把叫行的办法又重新宣布了一

遍。

小轱辘一溜出党支部大院,回头看看没有人追,就放心了,就唱

溜溜地。

他知道田本元不会追他了;即使真要来追,他一转身溜进胡同里

就没影了。

所以小轱辘觉得很开心,他喜欢这样的闹剧。

他从这种闹剧里得到了一种快乐和满足;所以,他经常地这样闹作贱人家牲畜,狗了、猫了。甚至是人家的小孩,最开心的是捉弄人家的女人。

党支部大院内叫价照常进行,要叫行的进门登记。

陈延礼拿着一个本子记录,文书收押金,后然打一个白条。

第一个进门登记的是刘增德,从提包里取出一大叠钞票。用手一捻“咯吱、咯吱”地,一看是现从银行取的。

看的人都傻眼了,他把钱往文书面前一放说:“您数一数,这是两万。”

文书把钞票拿起来,将捆着的纸条推到一头,右手掐着钱的一头,将另一头在左手上敲一敲。然后“刷,刷……”数起来,转眼的功夫就数完了,第二叠也没数就说:“好,两万。”

第二个登记的是陈述建,也是掏出两万。

陈建华一看清楚了,这两人是商量好了的:一个人叫两组,整好把个果园平分了。

陈建华想多亏当时做好充分的准备,看样子这次叫价还真有竞争呢,甚至可能动真格的。

然后是田本华、陈述文,两个人各交了一万元的押金,看样子钱是东挪西借的。两个人的底气也就泄了一半。

最后是陈建华,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四叠钱,整齐地摆在文书面前,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田本元吃惊最大:“建华!你要全承包下来?”

“叔,叫叫看吧。只是想试试。”

“试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叫下来就必须要,不要这四万元可就瞎了!四万元,不是小数啊!”

“叔,能叫到手当然是好事,如果叫不到手,这四万元不还是我的?”

陈建华说得轻松。

“当然,没叫到手;这押金立马就退给你。”

刘增德和陈述建互相看着,心里犯嘀咕;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本来还有人想试一试,一看这个阵势也就自动退出了。

“还有没有要登记的?……”

田本元门口高声喊了三遍,没有人应答。

又大声喊一遍,“还有没有人登记?……没有啦!那好,只有五个人。现在开始叫行!”

陈延礼主持叫行:“一片,底价是一万,谁要?”

沉默了一会儿,陈述建喊:“我要,一万”

陈述文站起来:“我要一万一!”

刘增德站起来:“一万二!”

没有人再加了。

“一万二 ,没有叫的啦?”陈延礼问。

陈建华站起来:“我要一万四。”

会场上沉默了。

陈延礼问:“一万四,有没有再加的啦?……没有的话就定了啦。第一片果园,陈建华叫得,价格是一万四千元。”

外面的人也在议论:“叫到一万四,这么高啊?青年人就是有胆量。”

“你没看见一下子就掏出四万来。”

陈延礼又开始了:“第二片 起价还是一万。”

陈述建说:“我要一万二。”

刘增德说:“我要一万四。”

田本华站起来:“我要一万四千五。”

陈建华果断站起来:“我要,一万六。”

陈述建看刘增德,刘增德摇摇头表示放弃。

陈建华以一万六千元叫到了第二片。到叫第三片的时候田本华和陈述文一看这势头也就放弃了。

刘增德和陈述建两人一看陈建华这愣头青真是初生牛犊,今天看样子是志在必得。

但是这两个人也都是老谋深算,怎能甘心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手上。

于是两个人都暗自盘算剩下这两片,即使叫不到手也要把价格推上去,不能让这小子捡了便宜。

第三片,出价一万时,静了一会都没人应声,陈建华站起来:“我要一万二。”

刘增德接着:“我要一万四!”会场上又沉默了一会儿。

陈建华说:“我还要一万六!”

刘增德和陈述建一看泄气了,不敢再涨了。

万一涨上去,陈建华不接怎么办?

刘增德心里的想法是一万五千元也就是到顶了。

陈建华叫下来第三片,会场上的气氛有点紧张。

不只是田本元坐不住,刘增德和陈述建也有点发毛;筹划了几天,

精心拨拉的小九九就这么泡汤了。

他们实在是不甘心啊 ,陈述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这小子沾了便宜。

反正是自己叫不到手了,只要把价格抬上去就算成功了。

所以第四片,刘增德和陈述建合伙还是把价格推了上去,结果还是一样,陈建华以一万六千元叫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