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派人找陈述宝,来人拿着本子和笔问:“你说说,田嘉禾贪污的情况。”
“我不清楚。”
“你是村支书,管帐,对村里的经济情况能不清楚吗?”
“我已经把帐交了,你们可以查帐。”
“我们不看帐,只要你把田嘉禾等人贪污的情况讲清楚就行。我们知道你没有参与贪污,但是你必须如实的检举揭发他们。”
“我检举揭发什么呀?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反映在帐面上了,这方面出了问题我负责,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那你是要包庇他们啦?知情不报是同罪。”
“我为什么要包庇他们呢?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的我不会乱说的。‘四qing’、‘文ge’我都经历了,没有说过一句假话,现在更不会。”
“哈哈……我们不是上级的工作组,我们是田嘉禾的朋友。 哈哈……”
“什么玩意儿!”陈述宝骂了一句。
他睁开眼一看,是在自家炕上。
老伴躺在另一头睡得正香呢,一会儿时钟“铛——铛——铛——”敲了三下,看看窗外夜色朦胧。
“哎,刚才这是作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陈述宝在想,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这酒喝得太多,觉睡得也深。
夜,还是静悄悄的,陈述宝就起床了。
家里人都还睡梦中,他轻轻地推开街门走出去。
大街上空寂无人,连狗叫声都没有。这么早在街上走让人看见会怎么想?陈述宝只好退回到院子里,只好在院子里溜达。
早饭,陈述宝吃得特别香,也特别多。
“饿了吧,多少顿没吃啦?什么年纪啦,还发这样的飙。”
“人不发狂枉少年啊!”陈述宝大口地吃着饭。
“哈哈,还少年呢!你才十六啊!快六十了!土都埋到脖子啦!”
“哈哈,我没觉着;我觉着我还年轻呢。今天有了新工作,我要上班去啦!”
陈述宝擦擦嘴起身走了,有奔敬老院去。
陈老六吃饭坐院子里吃烟。
“六爷早啊?”陈述宝恭恭敬敬地上前问候。
陈老六站起来:“述宝早,找宗贵?”
“不是,我是来干活的。”
“干活!干什么活?”
“六爷,以后我就来这里干活啦,和宗贵一起。”
“噢,你也来这里啦?好,好。这里都是老人,老朽。你和宗贵不算,哈哈!”
“六爷,欢迎我来吧?”
“欢迎,欢迎。您能来就很难得啦!想想,也只有宗贵和你这样的人才肯来。有能力的都挣大钱去啦,来这里出力不讨好啊。”
“六叔,谁说出力不讨好?上面有老天看着,下面有百姓看着。”宗贵进来。
“也就是你才这样,现在有的人也不看老天也不看老百姓,只看钱啦!”陈老六感叹说。
“述宝早来啦?”宗贵问。
“刚来了,不知道该干什么?”述宝说。
“也没什么大活,全是零活,很简单。”宗贵说得很轻松,实际上陈宗贵也就是觉得这活儿不难、不累、不复杂。干活本来就没有什么累与不累,只有舒心与不舒心;全是心理的事。
可是,陈述宝这第一天上班就像被狠狠地砸了一棍子似的,差一点儿让他没缓过气来。
他一直是干村文书,这也算是文化人干的活儿。
今天这活儿可是让他尝着苦头啦!
他跟着宗贵先去傻七房间。
傻七是个傻子,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得靠别人。
还没到傻七房间陈述宝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恶臭,他赶忙用手埋住了鼻子。
宗贵走在前面,好像没有闻到。
推开门,傻七坐在炕沿边,嘻嘻地朝着宗贵笑。
宗贵好像发觉到异常,对傻七说:“站起来,脱下裤子!”
傻七下了炕,站着不动。
“脱下裤子!”宗贵说。
傻七还是笑,宗贵只好给他解下腰带,裤子落到脚脖子上。
陈述宝还没靠前,也没敢睁眼看,就觉着一股强烈的臭气从鼻孔有钻到五脏六腑,把五脏六腑搅得翻江倒海。
陈述宝赶紧用手捂着鼻子往外跑,还没到墙角,手就捂不住了,肚子里的东西全都喷出来。
陈述宝被迫蹲下一个劲地狂吐,直到肚子吐空了还想吐。
“怎么啦?怎么啦?”王淑芬赶紧过来问。
陈述宝打着空呃,把脊梁筋都抽得一缩一缩地,回不上话来。
“端盆水来,快一盆水!”
陈宗贵在屋里喊。
“来啦——”
王淑芬赶紧去端水,送过去。
看样子王淑芬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王淑芬帮着陈宗贵在屋里忙活。
陈述宝还在院子里打呃,肚子里已经没有东西吐了。
黑牡丹也来了,赶紧过去把陈述宝扶起来,送进办公室;然后又去把陈述宝吐的秽物清理干净。
陈老六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述宝说:“述宝,这活儿你干不了,你不如宗贵。宗贵当书记时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啊。”
述宝缓过气来了,说:“六爷,干不了,我也要干。我跟宇贵这么多年,好差使我干了;现在累活我也要跟着他干,跟着他干不亏心。”
“述宝,你们俩都是好人啊!”
忙活了一会儿,宗贵、王淑芬、黑牡丹三人回到办公室。
黑牡丹说:“文书,这活儿你不能干。哈哈……”
“你们能我就能,我干定了。”陈述宝说。
“真的?”
王淑芬笑着问,其实王淑芬是相信陈述宝不会打退堂鼓的。
“我会说谎吗?”
“不会,从来不会;只是不要难为自己。”王淑芬说。
“像傻七,拉到裤裆里是常事,我们又靠不得前,全是宗贵叔干。”黑牡丹说。
“洗这些有屎有尿的衣服还不都是你们两个人。人手少了,如果能再加个像你们这样的人就好啦!”宗贵说。
“我看有个人很合适。”黑素菊说。
“咱看着合适,人家不一定觉着合适。在咱这里干,挣工资少,还要拖到年底,就是到了年底也不敢说立马开到手啊。”
陈宗贵叹了口气说。
王淑芬也说:“年龄大的,不行;年轻的,更不行。伺候人的活谁愿意干啊?”
“这个人一定行,要不我去问问她?”黑牡丹说。
“谁?”陈宗贵问。
“李兰香,宗国媳妇。”黑牡丹说。
“人是好人,可是她家庭情况不行。她家需要靠她挣钱,咱这点工资她不能干。服装厂工资高,她应该去了服装厂。”陈宗贵说。
“三叔,她没去服装厂。”黑牡丹说。
“我好像看到她没去。”王淑芬也说。
“没去?”陈宗贵疑问,“她多少会点裁缝啊!”
“她去报名啦,服装厂没收她。”黑牡丹说。
“为什么……?”宗贵有点不解。
“听大麻花说,老板不让收,因为宗国神经不好。这话儿不得外传,是大麻花偷听的。”
黑牡丹压低声音,但是在场的三个人都听清了。
“这人为人不善,为富不仁啊!”
陈述宝指的是田嘉禾。
“如果宗国媳妇能来,你们同意不同意?”宗贵问。
“同意,怎么能不同意?兰香——人品好!”王淑芬首先答应。
“同意。都同意。”
“好,香桃她娘,你去问问宗国媳妇,中不中。”宗贵说。
“好,我俩能说着话。”黑牡丹答应了。
“宗国媳妇真来的话,咱先说下,她的工资最高。这是根据她的家庭情况说的,我把我的工资降下来给她加上。大家不准有意见,我的家庭条件好。”
宗贵看看其他人有没有意见。
三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表态,陈述宝首先说:“不能这样!”
宗贵和三个女人目光同视集中到陈述宝身上。
“应该降我的,不管定多少我都降一级。因为我知道在这里我干什么都不顶个人;所以我的工资,二级然后就降一级给兰香加上,定三级也是这样。再说我也不是为了工资来的,有份活干就好,就开心。”
“降我的,俺家除了大壮上学,其他孩子都能挣了;就算帮帮兰香。”黑牡丹说。
“行啦,行啦!都别挣了。我看这样吧,咱四人另说,就给兰香定最高工资。”最后王淑芬像是在做决定。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一切好说了。工资的事另定;还有,如果我们工资拖欠了,兰香的一定给她想办法解决,不能拖欠。”
宗贵一看大家心都一直也就有了底气。
“好,不能拖欠她的;她家有困难。”大家都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