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田嘉禾在会上,公开表扬了业务科。

刘增德回到办公室说:“业务科的光荣,功劳要记到老杨头上。”

刘增德为此特意请了老刘的客,当然大麻花必须作陪的。

二十万元贷款开了头,下面就是接连不断,而且越贷数额越大,老刘自然是吃不消了。

刘增德接了一个贷款五十万元的任务,刘增德把任务分派给大麻花。

大麻花又去告诉老刘。

老刘说:“秀玲,实话告诉你吧,我把手上所有指标都用光了。已经超了五十万啦!连镇办企业的指标都占用了一部分,一个村办服装厂,怎么能用这么多资金?你回去把实落话告诉增德吧,要贷也得等到明年了;今年没有款啦。”

大麻花知道老刘说的是实情,就回去如实地告诉了刘增德。

刘增德也清楚老刘真是尽力了,所以就去对田嘉禾说:“老板,老刘那里确实是尽力了,咱现在手头不是很紧张,这个五十万不好到明年再说?我们现在已经告诉他了,他老刘心中一定早有盘算,到明年正月就提出来,那时候他没法推辞。”

“哈哈,增德,你也来游说我?”

“不是,老板——”刘增德要解释。

田嘉禾一摆手止住了他:“增德,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咱日子过得富裕了?告诉你吧,早着呢。看来有必要开个会啦!不能只讲生产、管理,要给你们上上政治课啦,对你们这些领导干部进行思想教育。增德,你觉着你们身上缺什么?”

“四哥,从跟着干这几年学了很多;但是跟你比起来缺得也很多。”

“你现在最缺的是政治眼光、经济眼光。要经商必须关心政治,改革开放,现在是个经济乱世,你要知道乱世出英雄,趁乱你发不起来,再也就很少有机会了。所以咱要抓住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可是,四哥,并不是谁都会抓这个机会的。也就是你有这个水平;我们这些人看都看不明白,没处下手。”

“所以说乱世出英雄啊!英雄就是干大事的人,古人不是说吗!要玩就玩娘娘,要劫就劫皇纲。增德,咱俩今天说个掏心窝子的话吧,你觉着服装厂怎么样?”

“四哥,挺好的,现在生产已经基本上路了,产品销路也不错。我大体核算了一下,今年完成计划绝对没有问题。”

“一年利润五十万,十年才五百万。这还要每年风调雨顺,万一哪年‘收成’不好,也可能亏本。干服装这种行业挣得是辛苦钱,血汗钱。还是在为别人出力,很多环节受制于人。”田嘉禾掐着手指说:“卖衣服的可以拤咱一把,制布的也可以拿咱一把,工商税务更不用说啦!你需要拿出多少精力来对付这些狗鸟操的!当时搞服装厂,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服装厂好搞。现在咱手头有点钱了,咱的人管理上有点路数了;就该鸟枪换炮啦!你知道谁的钱最好挣?”

刘增德摇摇头。

“国家的钱,国家的钱最好挣。”

“国家的钱?”刘增德搞不懂。

“对,国家的钱。国家是个财神爷,人又傻。你跟那些干部合伙就可以掏出来,从‘母亲’那里挤出一点奶来,就够咱喝几辈子的。”

“四哥你有谱了?”

“八九不离十啦!要办新企业,上个新项目。”

“办新企业?服装厂刚刚有了起色,还不成规模,哪有精力再上新项目?四哥这件事你真得慎重考虑。”

“我考虑的时间不短了,这个新项目只要办成了;那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淌进来。”

“服装厂呢?”

“继续办啊,服装厂不能停。服装厂一停以后的事都就停了,你还上什么新项目?跟你说句交底的话,服装厂停了你用什么贷款?没有银行贷款,资金从哪里来?看看咱国内那些大企业,国外企业都是借鸡生蛋。”

“四哥,照料这两摊子,真够舞弄的。”

“今天,跟你讲了,抽空我再找本元谈谈。新项目是化工厂,化工厂和服装厂是绝对不能一家子。我想找个人接服装厂,另一批人跟着我干化工厂。你看怎么样?”

“分开是应该的,混在一起不好管理。”

“你同意分开?”

“必须分开。”

“分开后,谁接手服装厂?”田嘉禾问。

“……?”刘增德摇摇头。

“论能力,应该让你接服装厂,你接服装厂没有问题。但是从长远看,你得跟着我搞化工厂,让本元接服装厂他也乐意接。你觉着怎么样?”

“行,听四哥的。那五十万贷款呢?”

“贷啊,年底我要看到钱。看到钱,我心里也就踏实啦。增德,你想想,到年底了,你一下子给我一大包钱——五十万。这年我过得该怎么样啊?”

“好,老板,请好吧!”

“增德,这时候恐怕靠大麻花那身肉是不行啦,想法给老刘送上点,大一点,让他也过个富实年。”

“好来!”刘增德爽快地答应了。

再说老刘,他现在是鸭子吞了根竹筷回不过脖来啦,何况还有大麻花这份诱惑。

“我把注压在化工厂上,以后的发展全靠化工厂了,服装厂交给本元。还有一点,我们支部要改组,分成两个支部,一个工业支部,一个农业支部。工业支部就建在化工厂我任书记,服装厂归农业支部,本元任书记。”

“连支部也分开?”

“分开!等以后你就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啦!”

“四哥,说实话,为什么愿意跟着你,学很多东西。”

“哈哈,增德,我知道你这个人有头脑,以后你也应该自己去干的!”

“四哥,我再学几年也出不了徒。只要四哥不嫌弃,我就这么跟着四哥干。我这人脑子小,胆量也小,不愿操心,不敢担事。”

不知道田嘉禾是不是相信刘增德的话,就说:“男子汉应该像个男子汉。”

田嘉禾找到田本元谈了上项目,分建支部的事。

田本元一听自己要接服装厂,嘴上谦辞了几句,心里却兴奋激动得心跳都有点儿加快。

田本元安照田嘉禾的指示,到镇党委找到组织委员请示建两个分支部的事宜。

党委会很快做出批示:同意田庄党支部下设工业分支和农业分支。

年底田庄召开支部会总结今年的工作,研究明年的工作任务。

田嘉禾干书记,很少开会。

用他的话说是不玩虚的,干实实在在的,有事说事,该谁知道就告诉谁,不该知道的也不要打听。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让谁干就让谁干;所以也不需要开会。

这次他让田本元通知开会,陈宗贵就觉着事情有些蹊跷,一定有什么事。

果不出陈宗贵所料,田嘉禾在会上提出了,上新项目办化工厂,建分支的事,征求大家的意见。

这两件事只有陈宗贵和王淑芬不知道,陈宗贵现在是除了敬老院的事之外他一概不参与。

田嘉禾讲完了以后,第一个征求陈宗贵的意见,陈宗贵只说了两个字“挺好。”

轮到王淑芬也只说了两个字“同意。”

这样会议就一致通过了。

会后,王淑芬问陈宗贵:“书记,田本元能干好服装厂?就凭他那两下子也能当厂长?我看田嘉禾这一次真是头脑发热了,想不到这么精明的人也有失招的时候。到时候,看看他怎么收场,服装厂一定垮,你看着吧,不出两年准垮。”

“你没看清楚,你不知道这葫芦卖的是什么药。服装厂垮是定下了,嘉禾心里更清楚。”

“他清楚?我看他不清楚,让刘增德当厂长也比田本元好。”

“嘉禾这人,水深着呢,他比谁都清楚。他的事你别去费脑筋,不问不闻,不掺和。”

“这人真是怪怪的。”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他做事是一步一个局,都设好啦!”

“书记,跟这种人一起工作心里总是不痛快,说不出哪里不舒服,别扭。”

王淑芬皱着眉摇头,一脸的无奈。

“想开点,该干的就干;不该干的,不问不闻。将就几年吧。”

王淑芬知道也只有忍耐和迁就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