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的事,他放心不下。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昨夜林重说过的每一句话,希望能从其中找到一丝破绽,亦或者说推翻之前自己对林重的怀疑。
忽然他听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遇上了狼。据说,幽幽谷中繁衍生息着大量的狼群,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的都要凶悍许多。依照种师道教授自己的方法,遇到了狼千万不要不回头,因为你一旦回头,狼就会在你猝不及防间咬断你的喉咙。龙门承侠心下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还从来没有见过狼是什么样子的,不安的心绪中还夹杂着一丝对未知事物的好奇。但性命攸关,可不是开玩笑的。
又走了半盏茶的工夫,那种脚步声依旧若隐若现,心里暗道:“这野狼还真是有一副好耐心。”心中就更加好奇,索性停下脚步,不走了。再一想,“这畜牲莫非还会轻功不成?”主意一定,举止间没露出半点痕迹就纵身跃起。由于他内息浅薄,还不足以达到蹬萍度水的境界,身子拔起两丈余高便内息不畅,无以为继。身在虚空,一打量左边一株合抱粗细的古木,强行运转内息,身子急旋,向古木掠去,手臂忽然暴长三寸堪堪触碰到古木的树干。手上有了借力点,心中便踏实了许多,再一吐出口浊气,“哗”地一声轻响,衣袂带风之声响过,他整个人都紧紧贴住了树干。左手搂住树干,双足悬空,右手与肩平齐用以保持住身子的平衡,目光在四下里不住地张望搜寻。
奇怪的是他什么也没发现,只有树枝摇曳的婆娑影子和风吹树叶的哗哗声。谷中沟壑的两旁生长着参天巨木,枝繁叶茂,即使是在如今的秋天时节,繁密的枝叶还是把天空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所以谷中的光线即使在正午时分也不见得有多明亮,给人一种阴惨惨、冷瘆瘆的感觉,总觉得在某个角落里隐藏着骇人的危险。
龙门承侠又仔细地探查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把心一横,一跺脚,“哼,既来之,则安之。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以我之不变应敌之万变,管它是什么妖邪魅影,我还怕它不成?”把身一缩,舒展双臂,翩翩然如鸟儿般滑落下身形,又向前走。才走得三五十步,那种古怪的声音又在耳边不经意间响起。而当龙门承侠集中全部的精神去聆听的时候,那种声音又消弭得无影无踪,这可真是件怪事。龙门承侠心想,“如果它要攻击我就早下手了,说不定是某个武学高人在拿我寻开心呢?咦,可是我却从来没听种伯伯说过幽幽谷中有武林高手隐居的事。”走了一阵,又自我安慰道,“或许是新近才来的武林高手吧。他这般躲躲藏藏的或许自有他的道理,我也懒得去逼他现身。”如此一想,心中便觉轻松了许多,步子也比之前轻快了些。脚下却是越往前走地势越低,土壤还略带泥泞,若是一不留神肯定会摔个大跟斗,是以,龙门承侠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在意。这么大个人,还走路摔跟斗说出去会叫人笑话死的。
陡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天光直射入谷底,火辣辣的阳光如性烈刚强的汉子狠狠地发泄着心底的闷气和不悦。谷底没有古木,甚至连一棵低矮的小树也难觅踪影,只有过膝的、已枯黄的长草。土壤坚硬如铁,踩上去硬邦邦的,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从东西一路和南北一路都可以进入幽幽谷,龙门承侠是由南往北进谷,与其说是“路”,倒不如说那是步步难走的羊肠小道。龙门承侠看了一眼东西一路的两个路口,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在谷底的正中央就是龙门千浪和身边“十兄弟”的衣冠冢,龙门承侠怀着一种沉重的心情走向衣冠冢。
衣冠冢虽然有一块八尺长的墓碑,但墓碑上光滑如镜,没有镌刻一个碑文,显然种师道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坟墓的主人。青石围成一个圈,拱起一堆土丘,土丘上长满了长草,甚至比地上的草都要多出很多。龙门承侠轻抚着冰冷彻骨的墓碑,尽管谷底阳光暴烈充沛,但墓碑依旧是冰凉彻骨的,并没有因为温暖的日光而增添许些温暖——这便是“死亡”的滋味吧。
龙门承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即使滔滔不绝地话在这里也是多余的、苍白的、失色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墓碑,看着坟头的长草,静静地回想着种师道说过的关于爹爹龙门千浪的一切传奇。
需要的只是一种缅怀和一种铭记。
仅此而已。
风声很低,像极了一个伤心过度的人的嘤嘤低泣。为时运不济,为命途多舛,为红颜薄命,为壮志难酬,也为知音少、断弦无人听而泣涕如雨。天边有洁白如雪的云,幻化着、浮荡着身形,飞逝一如时光,稍纵即逝,不可揣摩。风可以带走落叶和尘埃,但人却始终将会停留在那一个永恒的记忆里。
忽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东边的那条小道里传来,她是谁?龙门承侠虽然几乎没有接触过异性,但与生俱来的原始本能告诉他——来的人是一个“她”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