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坐在龙椅旁边新增设的一把椅子上,摆出一副天下尽在我手的气势,冲朝堂两班文武挥了挥手,喊道:
众卿平身!
一声宣罢之后,群臣起身。
李承乾如今只是以太子储君的身份暂代监国,所以他没有资格坐在那金光闪闪代表着帝国最高权力的龙椅之上,所以只能在龙椅旁边新增设一把椅子。不然的话,那便是僭越礼制,要犯大忌的。
李承乾正要开口讲话,突然从右边朝班窜出一道绯色人影,竟是一向直来直去浑不畏死,以貌似犯谏为平生己任的魏征。
魏征来到朝堂中央,板着脸沉声喊道:太子殿下,臣有事启奏!
李承乾莫名其妙地看着魏征,暗骂了一句之后,脸上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笑容问道:魏卿家有何事启奏啊?
恕老臣愚钝,敢问太子殿下,今日是什么重要日子?
魏征说着,用手中的玉笏板直指站在前面不远处的鲁王、荆王、道孝王等人,问道:若非什么重要节日,臣就费解了。道孝王添为宗正寺卿,上朝参政臣尚能理解。可鲁王、荆王等人只是领年俸的闲散王爷,为何他们今日也能上早朝参知政事了?
啊?
李承乾被魏征突然发难,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冷不丁还真不好回答。
倒是脾气火爆的荆王鬼使神差地解了李承乾的难,猛蹿出来怒指魏征喝骂道:魏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小小的臣子,连皇室亲王也敢指责,不嫌手臂伸得太长吗?莫要忘了,连这江山都是咱们李家的,凭什么我等皇族不能上早朝?你们乃是外姓臣子,休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此言一出,朝堂之中顿时惊起千层浪来。
任谁都知道,李二陛下自登基以来,不断地在架空鲁王、荆王等庶出王爷的权力,就担心他们染指朝政,祸乱天下。
同时,朝臣也在掣肘着皇族权力的加大,因为只有限制了皇族中人的权力,才能将这些权力分散到朝中大臣的手中。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皇权和朝臣是相对立的,此消彼长,不外如是。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郭业为了拍李二陛下马屁,刻意搞出报纸来宣扬天授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之类的言论时,惹来朝中一些大臣极度反感的原因。
所以,荆王这话出来之后,无形中将在场绝大多数的朝臣给得罪了。
一时间,三系朝臣再次放下成见,紧密团结在了一起,纷纷对荆王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口诛笔伐。
长孙无忌出班喝道:荆王此言差矣,你们这般做不合祖宗规矩,更不合朝廷礼制啊。
房玄龄出来淡淡地瞟了一眼荆王,说道:无规矩无以成方圆,荆王,你这番话委实太过僭越了。
咳咳,荆王此言,论罪当属大不敬!
韦挺看了一眼自己的同袍战友魏征后,冲李承乾拱手道:殿下,陛下将监国之权交于你手中,那是对殿下的信任和栽培。你可不能让小人蒙蔽了心智,铸成大错啊!
孔颖达这时也不再装老朽昏睡,矫健地窜出来,手中玉笏板猛指荆王,叫道:还请荆王、鲁王、道孝王等皇族速速退出朝堂,否则,臣等唯有死谏了!
臣褚遂良附议!
臣陈康附议!
附议!
附议
臣等附议!!!
霎时,几乎满朝的文武官员纷纷站出朝班,拱手山呼附议。
面对此突如其来的义愤填膺之局,李承乾当场愣在了那儿,他再没眼力劲儿也看到了自己这位荆王叔惹来了众怒。
此时,他唯有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他的道孝王叔李元芳。
李元芳也是被荆王气个半死,暗暗骂着荆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倏地,他赶紧跑出来一把将荆王拉扯回了朝班,低声斥骂道:蠢货,你不说话会死啊?你瞧瞧,好好的局面竟然被你搅成这样。若是坏了大事,看父皇怎么收拾你,赶紧给我闭嘴!
此时,面对着朝中汹涌的反对浪潮,他心里也在暗暗焦急,看了一眼身边跟着一起着急的鲁王,低声问道:鲁王兄,你安排的八百里加急奏折怎得还没来?
鲁王心虚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六神无主地嘀咕道:快了快了,应该快了,再等等!咦,元芳,你快看~~
说着,鲁王兴奋地抬起右臂,遥遥一指殿门口失声喊道:来,来了!
噌噌噌~
殿门口外,一名身穿披甲,肩挎竹筒的军士手执一块令牌高高举起,畅通无阻地跑进殿中,疾奔狂喊:报,报,报!江南御驾行营传来八百里急奏,面呈监国太子,让开,速速让开。
嘭!
士卒大汗淋漓浑身邋遢地跑进殿中,跪倒在朝堂之下,叩了三记响头:某乃御驾行营校尉,参见太子殿下。江南传来急奏,必须面呈太子殿下过目。
说罢,这校尉赶紧解下肩挎的竹筒,从里头取出一封卷成画轴一般的信笺,双手捧起。
一名内侍太监匆匆下来龙庭,从他手中接过急奏,然后返身上了龙庭交到李承乾手中。
江南御驾行营,不就是李二陛下下江南的銮驾所在?
顿时,朝中众臣们嗡嗡议论起来,纷纷都在猜测,莫非皇帝在江南那边遇到什么加急的事情,不然干嘛要八百里急奏送来长安呢?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龙庭之上的李承乾方向凝望过去,不约而同地盯着他手中的那封急奏。
当然,也有心中有数的人,心里暗暗冷笑,看着李承乾等人自导自演的这场闹剧。
李承乾尽管知道了急奏里头写了什么内容,但是他从内侍太监手中接过来之时,心中还是忐忑至极,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耳根燥热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恐惧。
不过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节骨眼上,也容不得他再有犹豫和害怕,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摊开急奏看了起来。
此时,已经有朝臣觉得要出大事儿了,因为他们发现李承乾的眉头紧皱,整个人从椅子上窜立起来,然后又将急奏猛地合了起来。
李承乾将那份急奏贴在胸口上,站着原地一言不发。
朝臣们此时早已不再议论,而是怔怔地凝望着庭上的李承乾,朝堂之上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了,死寂死寂,鸦雀无声。
气氛,透着紧张,透着诡异。
此时,道孝王李元芳见着李承乾有些失态,甚至有些忘我,好像要偏离之前安排好的步骤。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之前便商量好的事儿居然还会出偏差。
于是,他故作好奇地问道:太子殿下,不知急奏上写了些什么,江南御驾行营那边发生了何事?
啊?
李承乾经李元芳这么一提醒,这才醒过神儿来,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步骤,摇了摇头扮作沮丧的样子叹道:兹事体大,本太子不敢冒然宣布。来人,去请太上皇他老人家移驾勤政殿。
轰~
沉寂许久的朝堂中又掀起一轮热议,几乎每个朝臣的心中都生起一个疑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居然要惊动早已退居幕后颐养天年的太上皇?
可是因为李承乾的神色凝重,加上刚才李承乾提到的兹事体大,所以没有人敢去继续追问。
不一会儿,一身明黄服饰的太上皇李渊在几名内侍太监的搀扶下,缓缓从龙庭后边走出来,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来到李承乾的身边。
李承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在李渊的跟前,泣声哽咽喊道:皇祖父,皇祖父,出出大事儿了!
李渊双肩一甩将搀扶他的内侍太监甩开,缓缓俯身将地上的李承乾扶起来,沉声喊道:起来,承乾!你是我大唐的太子,未来的大唐皇帝,岂能如此小儿女姿态?有祖父在,这天塌不下来!
待得李承乾被李渊扶起之后,李渊才发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李承乾没有说话,而是一个劲儿地摇头,然后将手中的急奏奉到李渊手上。
李渊故作凝重地将急奏打开,一看之下圆目浑睁,颤抖着双手惊呼了一声啊!
啪~
他骤然将手中的急奏合了起来,转过身来冲着朝堂下方的两班文武,颤声喊道:诸位臣工,江南御驾行营传来急奏,天不佑我大唐啊!皇上在江南因水土不服,染上恶疾,驾驾崩了!
话音一落,李渊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幸得两名内侍太监扶住,李渊又是一声悲恸大喊:皇上,龙驭宾天了!!!
轰~
勤政殿之外,乌云滚滚的天空又是响起一声惊雷,响彻在殿中所有人的耳边,震慑所有人的心间。
皇上!
皇上驾崩了?
天不佑我大唐啊!
英年早逝,皇上啊,你怎能如此狠心,舍弃臣等啊?
不可能,不可能的,皇上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啊?
我不信!
老天无眼,为何要如此早早便召吾皇陛下归天啊?
霎时,整个朝堂文武臣工东倒西歪,跪地伏地者不计其数,哭声叫声凄喊声,杂糅万千,乱象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