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瞥正目注虚空,陷入沉思中的白云飞一眼,然后含笑问道:“师兄,小弟这说法,还算公道?”
白云飞苦笑道:“公正,公正,可算是持平之论。”
枯木大师道:“如与事实有出入之处,你可得及时更正啊!”
白云飞长叹未语,枯木大师才娓娓地接道:“这位花花公子,既称孝子,对自己的**行为,在双亲面前,也自然有点顾忌,但一俟他的双亲相继去世,失去了管头,可就得其所哉啦!于是,只等孝服-除,-个-个的小妾,相继接到了家中,不多不少,-共才七位。”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白云飞笑问道:“这数字没说错吧?”
白云飞讪然一笑道:“没错,连元配-共是八位。”
徐丹凤忍不住发出一声娇笑。
枯木大师笑道:“丫头,你别笑,祖父是风流种子,你那个白天虹,也必然会克绍箕裘,以后,你可当心一点。”
徐丹凤给他一个妩媚的白眼道:“我才不在乎哩!”
“嗯!这才是最聪明的办法。”枯木大师含笑接道:“于是,那位元配夫人一气之下,独自带着她的唯一儿子,悄然出走……”
徐丹凤接问道:“那位元配夫人带走的,就是以后‘中原四异’中的白大侠?”
枯木大师瞪了她一眼道:“你丫头是想要我对你的聪明,夸奖一番?”
徐丹凤气得莲足一顿道:“好,我不问就是。”
枯木大师莞尔一笑道:“这事情发生之后,那位花花公子当然费了不少工夫四处找寻,可是,他们母子,竟然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徐丹凤忍不住又截口问道:“他们母子,究竟躲到甚么地方去了呢?”
枯木大师苦笑道:“这问题,连花花公子本人,一直到目前为止,都没弄清楚,你问我,我能问谁呢?”
徐丹凤讪然一笑道:“以后呢?”
“以后么!”枯木大师接道:“一直到白晓岚闯出‘惜花公子’的名号之后,那位花花公子才心有所疑地找上他,查问之下白晓岚除了承认是花花公子的儿子之外,其他一切都讳莫如深,而且,神态之间,也显得非常冷漠。当时,那位花花公子,成了‘馄饨担儿一头热’,只好废然而返。”
顿住话锋,才轻轻-叹道:“因此之故,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白晓岚就是白云飞的儿子,而这些知道内情的少数人,又不愿传播,于是,‘惜花公子’白晓岚的身世和来历,就成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哑谜了,丫头,还有甚疑问么?”
徐丹凤想了想道:“以后‘中原四异’同时失踪,白老人家也没再查问过?”
枯木大师道:“还有甚查问的哩!事实上,他们之间,虽是骨肉至亲却是形同陌路,而那位花花公子也委实没料到,‘中原四异’的神秘失踪,竟隐藏着一宗偌大的阴谋。”
徐丹凤不由幽幽一叹道:“如此说来,如非老人家前此误打误闯地在四海镖局中碰上小明,目前还被蒙在鼓中哩!”
“可不是!”枯木大师也轻轻一叹道:“说来,人世间的一切,好像冥冥中都早有安排,否则,他们祖孙之间,也就不会在四海镖局碰头了。”
于四娘目注白云飞笑了笑道:“想不到此中还有如此一段秘辛,白老,现在,我要恭喜你啦!只要将白晓岚和小明二人救出.来,你们父子祖孙,就可共享天伦了。”
白云飞长叹一声道:“于大姊,话是不错,但路正遥远夜正长,未来的演变如何,还难说得很哩!”
冷寒梅正容接道:“白老请莫心焦,问题虽然棘手,总有解决的办法,目前,咱们且先将小明解救出来再说。”
于四娘点点头道:“对!时间也差不多了,各位且各自摒当一下,咱们立即出发。”
徐丹凤黛眉一轩,目凝冷电地接道:“目前,既然一切都已挑明,从现在起,咱们索性仍回白马寺去,好好地跟冷剑英那叛徒周旋一番。”
盏茶工夫过后,关帝庙中,飞起十多道奇快绝伦的黑影,纷纷向洛阳城方向,疾射而去。
当枯木大师在关庙中,向群侠说明白云飞的家庭韵事的同时,摘星楼秘室中的冷剑英,却正在眉峰深锁地绕室徘徊着。
这情形,自然是显示白天虹所说的话业已使他感到相当困扰了。
是的,他一向视为心腹,倚为左右手的东方逸古太虚,居然会暗怀异心,形成目前的心腹大患,这委实是他所始料不及的的。
如今,古太虚可算是羽毛丰满,而且,一身功力,也可能已超过了他,他将如何自处呢?
直接下手将他除去么?没这种把握,如果一击不中,则后果不堪设想……接受白天虹的条件,藉白天虹之力,将古太虚除去,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但技术上困难太多,尤其是先行释放白晓岚夫妇和吕伯超之后,不但没法控制白天虹,也失去对群侠要挟的三个有力人质,这情形,可无异于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
有着这些无法决定的困难,也就难怪他绕室彷徨,不知如何才好了。
在此同时,困处斗室中的白天虹倒反而显得颇为安详。
本来,他除了对自己的双亲和吕伯超等三人,一直筹思不出一个妥当的脱险方法而深感焦急之外,对他自己的被困,一直就不曾怎么心烦过。
要说他有所不安,那就是深恐绿珠、季东平等人也被陷落,以及徐丹凤等群侠听到他被困之后,采取激烈的冒险行动而已。
如今,已由冷剑英亲口告诉他,季东平等四人已脱险,除了绿珠的伤势如何不得而知之外,这第一项不安的原因,算是已解除大半。
而季东平等人的脱险归去,也连带使徐丹凤等群侠冒险躁进的机会减少了,因而第-二项不安的原因,也算是减轻了不少。
再加上古剑于秘密甬道中,所告诉他的好消息,更等于是服下了一颗定心丸,于是他摒除一切杂念,安心地运功调息起来。
他,为了等古剑回来之后,联络方便计,还特别将座椅移到那秘密甬道的旁边,以便随时可以听到古剑所带回的佳音。
就当他神归紫府,气纳丹田,快要进入忘我之境时,那秘密甬道的铁壁上小孔中,却适时传来三响轻微的弹指声,紧接着,一丝微弱语声传了过来道:“白少侠,白少侠……”
白天虹不由又惊又喜地就着小孔传音答道:“老兄回来这么快!”
那神秘传音答道:“救兵如救火,在下怎敢怠慢!”
白天虹接道:“那边情况如何?”
那神秘传音道:“少侠,一切且等脱险之后再谈,现在,在下立即着手以宝刃破除铁壁,最多盏茶工夫,少侠就可脱险了。”
话是说得有理,但白天虹心悬绿珠安危,仍然不住脱口问道:“老兄,绿珠的伤势如何?”
那神秘传音笑道:“白少侠不愧是多情种子,俏丫头这一注,倒真是押对啦!”
白天虹讪然一笑道:“老兄别取笑,请答我所问。”
那神秘传音道:“绿珠仅仅是一些皮肉之伤,少侠请尽管放心……”
白天虹不由如释重负地暗中长吁一声,传音答道:“多谢老兄!”
铁壁上响起的金属磨擦之声,想必对方已经开始行动了,同时,并传来对方的笑谑声道:“少侠,这算是礼多人不怪吧!”
少顷之后,那神秘传音又起。
“少侠,这铁壁即将划破尺半大小的缺口,待会,请听我的招呼,将那幅山水画揭起,钻过来就是,但请注意:莫使那山水画受损,以便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
白天虹传音答道:“好的。”
接着,并笑了笑道:“老兄真是设想周到。”
那神秘传音笑道:“多承夸奖啦!”
又是少顷之后,铁壁上传来“格”地一声轻响,那神秘传音促声招呼道:“好了,少侠快!”
白天虹心中一喜,不加思索地揭起那幅山水画,果然,铁壁上已出现一个尺半见方的缺口,当下他毫不犹豫地向缺口中一晃而入。
但他刚刚钻入甬道!暗影内指风如电,已同时点中他的左右“肩井”左右“期门”和“巨阙”“七坎”等六处大穴。
虽然是意外中的意外,又是深以对方为友,而根本未有甚戒备的心理,但以白天虹目前的身手,能于一举手之间,同时点中他的六处大穴,其手法之快,与认穴之准,也委实够人咋舌的了!
白天虹糊里糊涂地被擒,暂且按下。
且说那秘室中绕室彷徨的冷剑英,他于徘徊又徘徊之后,陡地一挑双眉,沉声喝道:“来人!”
门外,一个苍劲语声恭应道;“教主请吩咐!”
冷剑英挥了挥手道:“去请老太君,快!”
片刻之后,那苍劲语声在门外高唱着:“老太君驾到!”
冷剑英亲自开启暗门,含笑相迎道:“老太君请!”
那位老太君进入秘室,铁门也自动阖拢。
双方就座之后,老太君注回问道:“剑英,看你眉峰深锁的,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
冷剑英轻轻一叹道:“如果是普通事情,我也不敢惊动您老人家……”
接着,他将与白天虹所谈有关古太虚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老太君听过之后,沉思着接道:“我老早就提醒过你,古太虚这个人,外表忠厚,内存奸诈,而且城府太深,不可过于信任他……”
冷剑英截口苦笑道:“老太君,这些都不必谈了,现在,我只请您帮我做一个妥善的抉择。”
老太君注目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冷剑英微一沉吟道:“方才,我考虑了很久,我想,咱们不妨暂时接受白天虹的条件。”
老太君道:“白天虹那小子,年纪虽轻,但却显然比古太虚更难缠,你考虑到这后果么?”
“所以,脱白制古,最低古太虚却是心腹之患,姓白的小子,固然不是好相与,但有限度,可以避免两面作战的困境。”
老太君道:“白天虹目前已成釜底游鱼,咱们先轻而易举地除去姓白的,再全力对付古太虚,不也一样可以避免两面作战的困境么!又何必舍易就难?”
冷剑英道:“老太君,方才我已说过,古太虚是心腹之患,而且这匹夫太不够朋友,我必须先行将他除去才甘心!”
“剑英。”老太君正容接道:“这可不能意气用事!”
冷剑英也神色一整道:“老太君,这也是理智的行动,目前,你我都已非古太虚的对手,只有白天虹有力量制服他……”
老太君截口问道:“那么,以后的白天虹,你又有甚么办法去收拾他?”
冷剑英阴险地一笑道:“孙悟空一个筋斗能翻十万八千里,但他却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老太君注目问道:“你这是说,准备暗中在白天虹身上弄甚么手脚?”
冷剑英诡笑着位置可否,老太君又接道:“既然你已如此决定,又何必跟我商量?”
冷剑英神色一整道:“我必须听听您的意见。”
老太君微一沉吟道:“原则上我同意,不过……”
冷剑英含笑接道:“原则上同意就行了,咱们就决定这么做……”
但他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一个急促的语声道:“禀教主,大事不好!”
冷剑英脸色微变地沉声问道:“甚么事?大惊小怪的!”
门外语声道:“禀教主,白副教主已神秘失踪。”
冷剑英不由脸色大变地身躯一震道:“怎么说?详细报来!”
“事情是这样的。”门外语声恭应道:“方才,属下替白副教主送晚食时,发现白副教主已不在那秘室中……”
冷剑英接道:“那秘室铁门,是否已打开?”
门外语声道:“回教主,那铁门并未开启,秘室中一切如旧。”
“我不信他会五行遁术!”冷剑英猛一顿足之后,又沉声问道:“可能他正在便所中,你叫过没有?”
门外语声道:“属下也如此想过,但叫了好几声,没人答应,而且也等了半晌工夫……”
冷剑英蹙眉接道:“好,你先去,本座立刻就来!”
这是金谷故园的另一角。
在靠近一片农地的后园围墙边,有一株高大的古松,古松下有一口荒废的枯井。
夜静更深,古松、枯井、加上没胫的野草,这情景,显得既荒凉、又恐怖。
约莫是当冷剑英与老太君二人,在摘星楼的秘室中会商的同时,一道人影,悄没声地藉着古松的阴影爬上围墙,捷如狸猫似地一闪而下。
此人赫然就是那代白天虹前往关庙送信,一身庄稼汉装束的古剑。
他滑下围墙之后,立即蹲下身子,机警地向四周默察着,一直等十多丈外轮值夜巡的两个劲装入离去之后,才悄然由荒草中爬向井边,踊身跃下。
但他刚刚跃下,枯井中立即传出一声闷哼,声音虽然短促而低弱,但静夜中听来,却清晰可闻。
紧接着这一声闷哼,一道人影由围墙外一闪而入,此人竟是那“北漠狼人”申天讨。
他,跃入后园之后,精目中冷芒如电地环扫一匝,立即向那枯井欺近。
只听得枯井中传出一声冷笑道:“原来是教主身边的红人,想不到也会干出吃里扒外的勾当……”
另外一个沙哑的语声道:“咱们头儿真是料事如神,这小子上当了。”
那冷峻语声道:“胡兄,这小子可能还有同党,你先上去瞧瞧。”
那位“胡兄”似乎楞了楞才勉强答道:“是……”
语声有点颤抖,显然他的心头,有着太多的怯意。
申天讨一听对方只有两个,而且显然是不甚重要的角色时,本想立即飞身而下,但继想这秘密通道的秘密既已被揭穿,解救白天虹脱困已不可能,而且对方既要上来,倒不如来一个以逸待劳来得好。
也就当他心念转动之间,枯井中已冒起一道人影。
申天讨待得对方登上井边时,闪电出手,悄没声地点了对方死穴。
他,为了不使那尸体倒地发出声响,于闪电出手之同时,也顺便扶住对方的尸体,轻轻放过一旁。
这时,井底传出那冷峻语声道:“胡兄,怎么样?”
申天讨忍不住心中暗笑:“‘胡兄’已回姥姥家去了哩……”
但他口中却故装沙哑嗓音,含含糊糊地低声答道:“没甚么,快点上来吧!”
那冷峻语声道:“好,你注意着,一发现有人来,就通知我……”
“好的。”申天讨一面哑着嗓子漫应着,一面却蹙着眉暗忖:“听这语气,再加以他们方才的对话,互一印证,这两个显然是东方逸手下的人,难道说……”
他,念转未毕,远处已有人疾奔而来,瞧那轻功身法,来人身法,显然不弱。
此情此景,他自然不便有所表示,只是暗中希望井底那人快点上来,以便先行救出古剑再说。
可是,井底的那人,因背着一个古剑,这情形,对一个身手不太高的人而言,自不能一跃而出,而必须慢慢地爬上来,也自然不会快。
就当他心中暗感急躁间,那疾奔而来的人,已越来越近。
这情形,逼得他只好一蹲身子,企图对付那位“胡兄”一样,来个依样画葫芦。
那位来人的眼睛却是敏锐得很,申天讨的身子刚刚往下蹲.他已沉声喝道:“甚么人?”
申天讨硬着头皮答道:“胡……”
“胡”甚么呢?他自然接不下去,幸好那井底人已背着古剑爬了上来,目光一瞥之下,不由脱口惊呼:“你是谁?”
那井底上来的人惊呼刚出,申天讨冷笑声“我是要命的阎罗王……”
话出招随,右手一晃间,那人已应手而倒。
申天讨毫不怠慢地将被制住穴道的古剑挟在左肋下,即待长身而起。
但就当他的身形将起未起的同时,那疾奔而来的人,陡然发出一声大喝:“拿奸细!”
同时,双手齐扬,一把金钱镖,竟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申天讨激射而来。
以申天讨的身手,尽管他还带着一个古剑,区区暗器,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但见他右手的大袖一挥-股罡风,将激射前来的金钱镖,悉数扫落,同时一声怒叱:“鼠辈躺下!”
随着这喝声,一线黑影。朝来人电疾地射去。
原来他方才大袖一拂之间,已抓住一枚金钱镖,乘机出手反击。
他,金钱镖出手之后,根本不管结果如何,一势“旱地拔葱”,长身而起,向围墙外电疾飞射而去。
围墙外的季东平已闻声飞上围墙,入口之下,不由骇然问道:“申兄,古老弟怎样……?”
他的话没问完,申天讨已越过围墙,而后面那疾奔而来的人,身手也委实不错,居然能避过申天讨临走前的反击,并如影随形地跟踪追上。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是刹那之间的事。
也就是说,申天讨越过围墙,季东平飞身而上,以及那后面追扑的人跟踪而来,几乎是同一瞬间所发生。
那跟踪而来的人,一脚踏上围墙,几乎与季东平撞个满怀。
季东平挥掌一声怒喝:“下去!”
那人也真听话得很,不但应声栽倒墙下,而且寂然不动,显然已告了帐。
这时,整个金谷故园的后园中,警笛大作,呼叱连连,至少已有十余道人影向出事之处飞扑而来,并且有数人已由别处越过围墙,向申天讨拦截。
申天讨震声大喝道:“季兄,咱们走……”
但敌人已蜂涌而来,想走谈何容易。
因此,他的话未说完,却陡地一声怒叱:“鼠辈找死!”
一声惨号,面前已倒下两个。
但他方自长身而起,另四个又适时将他截住,逼得他怒声大笑道:“好!不怕死的魔崽仔,都上来吧!”
怒笑声中,右手绝招迭出,当者披靡,左手却迅地将古剑收下,并解开其被制穴道,接问道:“老弟,是否受伤?”
古剑恭应道:“多谢前辈搭救.小可并没受伤。”
话声中,已俯身由敌尸手中拾过一技长剑,接过两个飞扑前来的敌人。
申天讨腾出了左手,更是如虎添翼,举手投足之间,截住他的敌人,又倒下三个。
但敌人倒下一对,又补上一双,前仆后继,悍不畏死,可说是杀不胜杀。
另一边,季东平的遭遇也差不多,他的周围已躺着七八具尸体,但却是越杀越多。
在金铁交鸣,与惨号阵阵中,申天讨扬声大喝道:“季兄不必恋战,咱们闯!”
一串“噪喋”怪笑,适时接过他的话锋道:“闯?你还走得了么!”
一道青影子,如灰鹤腾空似地飞扑而下,身形未落,半空中震声大喝道:“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闪开-边!”
那些围攻中大讨的人,如获大赦似地,纷纷散开。
申天讨身前丈远处,已卓立着一个青衣白发的老妪,赫然就是那老太君。
申天讨目见那老太君,不由须发怒张地嗔目怒叱道:“你……你……果然也在这儿……”
老太君截截冷笑道:“不错!老娘也在这儿,申天讨,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
也不知这老太君与申天讨之间,究竟有甚么深仇大恨,但见申天讨脸色铁青,精目中煞芒毕露,身躯也禁不住强烈地颤抖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老太君双目中寒芒一闪,冷然接问道:“申天讨,白天虹那小子是不是你们救走了?”
申天讨身躯一震,目光一瞥一旁的古剑,不由一声怒叱,疾如电掣地飞扑过去。
原来古剑方才独斗两个劲装汉子,他是由冷剑英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身手自然不凡,不到十招,两个劲装汉子已死了一双。
但死了两个,立即补上四个,人数骤增一倍,而这四个的身手,也比方才那两个高明多了。
古剑固然是艺出明师的高手,但临敌经验毕竟不够,兼以在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之下,顿时感到左右支绌,仅能勉为自保了。
所以,申天讨入目之下,立即飞身支援。
以申天讨的身手,连功力高的老太君,也来不及拦截,那围攻古剑的四个,自然是不堪一击了。
但见他身形一晃之间,已倒下三个,剩下一个却被古剑一剑腰斩。
申天讨沉声喝道:“老弟,站到我身边来。”
老太君这才冷笑一声道:“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你还能保人!”
申天讨面对强仇大敌,已强行抑平心头的怒火,不但不答话,反而向一旁的古剑淡然一笑道:“老弟,待会我恐怕没法照顾你,你还是回到季大侠那边去……”
他的话没说完,一声哈哈狂笑道:“姓季的,老夫陪你玩玩,”
话到人到,一道灰影,飞扑而来,立即与全身浴血的季东平恶斗在一起。
原来来人竟是那“南荒孤独翁”独孤钰。
紧接着,人影飞闪,阴山老怪司马因,释道双妖的“四全和尚”苟百里,“三绝道姑”宇文洁、通天教教主冷剑英、副教主仍然是东方逸姿态的古太虚,率领着大批高手,纷纷飘降当场。
刹时之间,申天讨、季东平等人,已陷入强敌环伺的危境中。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申天讨、独孤钰二人几句话之间的事。
申天讨方自暗中心头一凛,那古剑却反而靠近一步,以真气传音说道:“申老,小可身份未泄,当可于混战脱身,申老与季老不必以我为念,只管全力突围。”
古剑因为功力还差,所以必须靠近申天讨身旁,才能真气传音说话。
申天讨眉峰微蹙地传音答道:“目前也只好这么办了,可是你得多加小心!”
古剑点点头道:“小可理会得。”
申天讨接问道:“老弟,白令主究竟如何了?”
古剑道:“小可刚跳下枯井,即被制住穴道,所以对白令主的情况,也没……”
那老太君冷冷-笑道:“你们两个,别动甚么鬼心眼了!申天讨,你且放眼瞧瞧看,任你三头六臂,插翅也难逃出!”
申天讨神态安详地漫应道:“是么?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老太君道:“老娘还有话要问你……”
申天讨冷然截口道:“老夫耐性有限,有屁快放!”
老太君精目中寒芒-闪道:“申天讨,答我方才所问!”
申天讨漫应道:“你方才问过甚么啊?”
老太君怒声接道:“好!老娘再说一遍,白天虹那小子是不是你们给救走的?”
片刻之前,申天讨于听对方问出此话,曾下意识地向古剑投过一瞥,并及时替其解危,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紧凑活动,使其来不及深思。
此番,那老太君旧话重提,这才使他暗中叫苦不迭地心念电转着:“这情形,不是更足以证明,白令主业已落到东方逸的手中了么!……”
但他口中却冷笑一声道:“这问题,居然问到老夫头上,你找错庙门了吧!”
仍然是泡磨菇的语气,显然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待徐丹凤等人及时赶来。
老太君怒声道:“不问你问谁!”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申天讨敞声大笑道:“白令主既已被你们扣留在摘星楼的秘室中,咱们不是大罗金仙,又怎能将其救出!再说,如果白令主业已脱险,又哪有你们这些狐群狗党,耀武扬威的机会!”
老太君眉锋一蹙地向身旁的冷剑英和古太虚二人,投过了困惑的一瞥道:“这话,倒也是有几分道理……”
申天讨对对方微妙关系早已心中有数,虽然他不认识冷剑英,但却早已由冷寒梅口中的描述,有个大概的印象,所以他已暗中断定,老太君身边那青衫文士必然就是冷剑英。
至于那仍然以东方逸姿态出现的古太虚,他更是一眼就能认出。
于是他脑际灵光一闪,意味深长地披唇一晒道:“扣留在自己秘室中的人,被谁救走,都不知道,通天教还想称霸武林!我看,你们这些甚么教主副教主的,都该自己挖个地洞,钻下去才对!”
老太君冷笑道:“申天讨,老娘纵然该钻地洞,也得在收拾你这匹夫之后!”
申天讨淡淡地一笑道:“西门翠,夜风太小,当心闪了舌头……
他话未说完,只听季东平一声朗笑道:“独孤钰,你也不过如此!季某人将你估计过高啦!”
话声中,边演绝招,将独孤钰逼退五尺。
这两人,激战已近五百招,而实际上季东平由白天虹所传授的“空前三式”,才刚刚施展第一式的一部份哩!
冷剑英与那被申天讨叫做西门翠的老太君,直瞧得精目中异彩连闪,连对申天讨那冷诮词锋,也顾不得,只是目光深注着斗场。
但季东平是何许人,在目前强敌环伺之下,岂有不保存实力,以做为必要时突围之用之理!
他方才之所以突施绝招,将独孤钰逼退五尺,不过是想藉独孤钰做为“空前三式”威力的测验而已。
所以他那第一式的“天网恢恢”尚未使完,立即又改以普通招式与独孤钰周旋。
如此一来,冷剑英与西门翠二人,自然瞧不出甚么名堂来而殊感失望了。
季东平与独孤钰的战况,又呈胶着状态。
冷剑英目光炯炯地凝注少顷之后,忽然震声大喝道:“住手!”
他这凝劲一喝,虽然声调不高,但却声如沉雷,别具一番慑人的威力。
季东平与独孤钰二人,闻声之后,不由地各自虚晃一招,倒纵八尺之外。
冷剑英目注季东平冷冷一笑道:“季东平,你方才迫退独孤护法的那一记绝招,是由谁传给你的?”
季东平一向以机智著称,他虽然也同申天讨一样,不认识冷剑英,却已断定对方就是冷剑英,但他却故意冷然问道:“你是谁?”
冷剑英披唇一哂道:“你不配问!”
季东平呵呵大笑道:“那好极了!我要答覆你的,也正是这四个字。”
冷剑英不怒反笑道:“你是说我不配问你!”
“废话!”
“你知道我是谁么?”
季东平故装满脸不屑神色地道:“充其量不过是通天教教主,狗腿子的狗爪子而已。”
冷剑英阴阴地一笑道:“好!好!本座堂堂一教之主,在你口中,却成了‘狗爪子’……”
季东平故装恍然大悟地截口问道:“你就是通天教的教主?”
冷剑英连连冷笑道:“你再说一句看,本座配不配问你?”
季东平答非所问地道:“那你也就是‘不老双仙’门下的叛徒冷剑英?”
冷剑英冷然点首道:“你完全说对了!”
季东平讶问道:“你不是正在闭关,潜修上乘功果么?”
真是人同此心,由同此理,他也同申天讨一样地泡起磨菇来。
冷剑英语气-寒道:“季东平,少废话!快点答我所问!”
季东平淡淡一笑道:“论你这一教之主的身份,我该据实答覆你才对,可是……”
冷剑英蹙眉问道:“怎么样?”
季东平道:“因为你是欺师灭祖的叛徒,所以你还是不配问我。”
冷剑英精目中方自厉芒一闪,一直不曾开口的古太虚,忽然悄声说道:“教主,这厮是在故意拖时间……”
冷剑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却是目注季东平冷笑一声道:“季东平,本座要亲自申量你,究竟在白天虹那小子手中学过多少绝艺!”
话声才落,欺身扬掌,一晃而前。
他们双方之间,本有丈五左右的距离,但冷剑英右掌一扬之间,那丈五距离,竟像是突然消失了似地,也好像他的脚下装有滑轮,根本没见他挪动身形,但觉人影一晃,已到了季东平面前。
季东平面对特号强敌。口中虽然说得轻松,但一身功力。早已默默提到极致。
入目之下,心头一凛,脚-急踩连环,身形如风摆残荷,接连三个急旋,居然避过了冷剑英那含愤之下,所施空前凌厉的-抓。
冷剑英冷笑一声道:“好身手!值得本座亲自下场……”
口中说着,手上原式不变,跟踪疾抓。
季东平呵呵大笑道:“教主夸奖啦!”他口中说着,脚下的步法,却漫无规律地在变化着,而且只是一味闪避,既不接招,也不反击。
因他深知冷剑英天份极高,一种招式如经对方看过三次,很可能就被对方学会。
“空前三式”既然是“不老双仙”专为克制叛徒的武功而研创,他尽管已练得得心应手,但彼此功力悬殊,由他施展,不但不能收克制之效,反而有泄底之虞。
所以,他于闪避之际,仅仅力求自保,并尽可能地避免重复使用……
冷剑英连续两招落空之后,心头固然凛骇不已,却也更增他一窥对方所学全貌的决心。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自然不能速战速决,而且也必须收敛部分锋芒,但表面上却是虚张声势地,表现得凌厉无匹,并连连冷笑道:“季东平,你能逃过本座百招,本座这教主,让你来干!”
季东平呵呵大笑道:“老夫才不稀罕哩!冷剑英,老夫提醒你一声,想你这教主宝座的人,可能就在你身边……”
冷剑英怒叱道:“季东平,你少施鬼域伎俩,本教中人,个个都是忠贞份子,挑拔离间,只能证明你自己的卑鄙无耻!”
这两位,唇枪舌剑,绕场追逐中,西门翠却向申天讨冷冷-笑道:“申天讨,咱们之间的新仇旧恨,是否也该清理一下了?”
申天讨因敌势太强,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以便徐丹凤等人的赶来支援,所以他面对西门翠这等夙仇,也强捺愤恨,闷声不响地静立一旁。
如今,人家已指名叫阵,他还好意思装迷糊么!
当下他只好故装满不在乎地淡淡一笑道:“请!”
“请”字声中,已亮出他的独门兵刃‘天狼爪’,并自开了架势。
这情形,显示他对西门翠估价甚高。西门翠目注对方的天狼爪,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还是用这一对狗爪子,我还以为你卖身投靠之后,有甚长进了哩!”
能藉对话拖延时间,这对申天讨而言,自是求之不得,于是,他披唇微哂道:“你如果怕我这独门兵刃,那么,用剑也行。”
“免啦!”西门翠笑道:“如果换上新兵刃,你死了都会后悔。”
申天讨微微一笑道:“老夫是悉听尊便,你说不换,就不换好了。”
西门翠脸色一沉道:“你架势都摆好了,却为何还不进招?”
申天讨笑道:“正等着你哩!”
西门翠冷笑一声道:“好!老娘有僭了!”
手中铁拐一挥,“呼”地一声,向申天讨拦腰疾扫而来。
申天讨身形一闪,避过对方锐锋,立即还以颜色,刹时之间,两个已虎跃龙腾地斗在一起。
这两位,可实实在在是生死之搏,战况之激烈,和冷剑英、季东平那一对比较起来,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严格说来,申天讨的功力,似乎比西门翠要逊上一二筹。
而且,西门翠使的虽然是一枝钢拐,但招式方面,却与申天讨的“天狼八式”有若干近似之处。
在功力略逊,招式又相当的情况之下,申天讨自然是落了下风。
不过,他在“天狼八式”中,却不时渗杂着部分“空前三式”的绝招,得以保持均势。
所以,在表面上虽然落了下风,却还是表现得有攻有守,难分轩轾。
至于他为何不连续施展那“空前三式”的原因,那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当全场注意力都集中在四位顶尖高手恶斗中时,而站在一旁的古剑,此时却脑际灵光一闪地暗忖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念动身随,身形一长,振剑朝两个劲装汉子的身前飞扑而去。
他,本来是通天教中的人,现场中人,他都认识,谁有多少斤两,他也最是清楚不过。
目前,他这一蓄意乘机突围,自然是挡阻力最弱之处下手,而且他身为冷剑英亲自所调教出来的得意弟子,身手自然不凡。
那两个劲装汉子,作梦也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庄稼人,居然敢于强敌环伺中突然有此行动,连不好的念头都没转出,业已尸横就地。
好一个古剑,一击得手,头也不回,迳自向不远处的民房密集之处,飞奔而去。
距那两个已死的劲装汉子最近的两个灰衫老者,入目之下,楞得一楞,立即飞身追扑,口中并怒叱道:“鼠辈,留下命来!”
这两个灰衫老者,显然身份不低。
但见他两有若激矢离弦,虽然起步较迟,但俄顷之间,已将双方距离缩短到十丈以内。
眼看这一逃二追的三人,快要到达那密集的民房上时,双方距离已不及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