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的时候,肖婷收了功。
“感觉如何?”肖野问。
“我觉得……这门秘术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肖婷说。“只是……我总觉得它很奇怪。”
“哪里奇怪?”肖野急忙问。
“它追求的似乎是一种永远也无法达到的境界。”肖婷说。
“再说说!”肖野眼睛放光。
“我也说不清楚。”肖婷摇头,“也许因为我现在的修为还很浅吧。”
“不急,慢慢来。”肖野脸上是欣慰的笑容。
“不知不觉,天竟然亮了。”肖婷望向窗外。
“是啊……去休息吧。”肖野说。“这一晚,你辛苦了。”
“不……”肖婷犹豫着说:“是您辛苦了。”
“我只是为了将肖家的秘术传下去,不至于中断而已。”肖野说。
“祖父。”肖婷忍不住问:“我能不能问一句——肖家的家族历史上,真有人练成过吗?”
肖野一时沉默。
“创立肖家的先祖,偶然得到了这秘术,并习练有成。”他低声说,“因此,这世上才有了强大的肖家。但先祖在祖传秘本留下了笔记,称自己只是练得了这门秘术的皮毛,希望后世能出现比他更有才华又更努力的子孙,将之练成。如果此术大成……”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肖婷却已经大感震惊。
只是练就了皮毛,就建立起了庞大的肖家,若是大成……
肖婷一时不敢想象。
“您……应该将这秘术传给明哥。”她想了想后说。
肖野摇头:“我说过,最佳人选其实是那十。”
肖婷很想问一句我将秘术教给他成不成,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是一个庞大家族的不传之秘,是一个家族倚之存在的底蕴,她没有权利将它泄露给任何人。
更不用说分享。
为此,她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肖野似乎猜到了孙女的心思,于是问:“在心里隐藏着秘密,不能向他人道,是不是很辛苦?”
“您已经辛苦了一生。”肖婷说。
“慢慢的,你就能明白更多。”肖野说。
能明白更多什么?
他没有说明,只是将肖婷送出了秘室。
“今后我在与不在,你都要坚持每天来这里练功。”肖野说。
肖婷并没有深思这句话,只是点了点头。
来到自己房间门前,没等推门进去,就见那九揉着眼睛走了来,问:“你出去了?”
“嗯。”肖婷点头。
说谎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尤其是对自己最亲密的人说谎。
她突然明白了肖野指的“更多”是什么意思。
肩上扛着担子,还要假装没有重负地昂头向前,肩上有多痛,不但不能向人说,甚至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痛苦来。
家主?
族长?
那并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位子,还是沉重无比的担子。
“见到我哥了吗?”那九问。
“他回来了?”肖婷问。
“我去了他房间,没人。”那九说,“所以我才来问你。”
肖婷摇头,有些担心。
“治什么病要这么久呢?”她忍不住嘀咕,“也不捎个话回来。”
“让你爷爷帮忙问问吧。”那九说。
“好。”肖婷点头,重回祖父房间前,敲响了门。
没有人应声。
她又敲了一会儿,然后自己慢慢推门进去,接着就发现肖野和衣倒在椅子里,已沉沉睡去,轻微打着鼾。
她犹豫了半晌,终没有忍心惊动这个一夜未眠,尽心尽力传授自己秘术的老人。
这一个早上,大家过得都有点不安,芝芝和蓝优优直接守着窗子,望着外面。
忐忑中,那十终于是回来了,芝芝和蓝优优欢叫一声,急忙跑了出去迎接。
那九见那十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也跑了出去。
而这时,肖婷已经倒在自己房间椅中睡着了。
“怎么才回来?”一见面,那九就瞪着眼质问,“不回来的话派人告诉一声也成啊!夜不归寝,多让人着急?”
“我错了。”那十笑笑,在那九脑袋上一通乱揉。
那九毫不在乎——反正一早上光担心了,也没洗脸梳头。
“下次注意。”那九强调。
“是是是。”那十应声。
蓝优优和芝芝一左一右,一人拉着那十一只手走进了主堡里。
那九跟着走,微微皱眉,有些不大高兴——小婷姐你可真稳当,怎么也不出来问候一下?
远处林中,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肖澜和肖璇,都是一脸惊讶。
“他怎么能……没事人一样就回来了?”肖璇问肖澜。
肖澜当然不知应该怎么回答,皱眉想了半天,转身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他便来到了皇城外围,在一间会客室里焦急地等待。
很长一段时间后,许仕出现在房中,肖澜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问:“许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那十怎么会平安无事?”
许仕沉着脸,低声说:“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肖澜不解。
“今早章皇妃传下令,说这件事有辱皇室尊严,不宜于被人知道,所以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许仕说,“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人都不能再提。”
“您……您到底是怎么安排的?”肖澜惊愕地问。
许仕一脸不悦,冷冷地说:“大少爷放心,事情没办好,责任在我。钱我会一分不差地退回您的账户,东西我也会派人送回您府上。”
说着转身就走。
肖澜急忙过去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细节,但许仕却讳莫如深,一字不露。
看着许仕远去的背影,肖澜怔怔半晌。
“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完全弄不明白。
宫里都治不了这个那十吗?
他凭什么?
这是禁地啊,是死地啊!我有内应联手治他,他竟然可以平安回去?
还有天理吗?
还有王法吗?
肖澜脑子处于呆滞的状态。
肖家之内,家主的大屋里,肖野与那十两人面对面。
肖野的表情凝重。
“你再一字不落地对我说一遍。”他说。
那十笑笑:“再说一遍,也还是如此。”
肖野摇头:“不,你一定还有什么事没对我说,或是忽视了什么细节。不然此时的帝都不可能如此风平浪静,此时的肖家也不可能安稳如斯。”
“就是这样。”那十说,“这事没什么大不了,之所以和您说这件事,是因为这事您必须得知道,如此而已。”
“你确定宫中不会再追究?”肖野问。
“确定。”那十说,“被一个平民轻易闯进了深宫,并且看到了皇妃出浴这种事,有碍于皇室尊严。我想,既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动静,说明这事已经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干脆就当没发生了。所以不会有人通缉我,也不会有人出面为难肖家。但同样……您也要小心,今后不论面对谁时,都不要提这件事,就当它真的没有发生。”
肖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件事会就这么完结?
几十年人世挣扎的经验告诉他,那绝无可能。
但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风平浪静?
“你就这么一直在皇宫里潜伏到了现在?”他忍不住再问。
“当然不是。”那十说,“不是跟您说了?我是潜伏到凌晨,趁防卫最松懈时逃了出来,然后又在皇城附近逗留到现在,为的是观察动静,确定没事后才回来。”
“你说的事,我记下了。”肖野说,“至于其他……这事是因肖家而起,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今天有点累,治疗的事,就缓一天吧。”那十说。
“你去休息吧,这件事,是肖家欠你的。”肖野说。
“谈不上。”那十摆了摆手,径自走了。
肖野看着那慢慢自动关闭的门,忍不住心想:他这一身酒味,又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他身子一震,一脸骇然。
难道是……
可是……这不可能啊!
完全没有可能啊!
皇宫中,西陆帝国大帝亚桑德,扶着马桶嗷嗷了十多分钟,才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喘息,喘息。
侍女们在卫生间外面,不敢进,又不敢不进,左右为难。
这时章皇妃到,向侍女们摆了摆手,走了进去。
“天啊,陛下,您这是怎么了?”章皇妃一脸关切,满眼焦急。
亚桑德摆了摆手:“没事,喝多了而已……”
“您?喝多?”章皇妃一百二十个不信。
“朕就不能喝多?”亚桑德反问。
“我觉得还是找御医来看一看比较好。”章皇妃说。
“就是喝多了。”亚桑德再次强调,“你让他们煮一些醒酒的东西给朕喝喝就好了。”
“好。”章皇妃叹了口气,“陛下,您的旨意我都知道了,已经吩咐了下去,让他们……”
“什么旨意?”亚桑德深色阴沉。
“就是关于那个莽撞的医生……”章皇妃说。
亚桑德目光微寒:“朕说得很明白——这件事根本不曾发生过。既然这事本不存在,又哪来的什么医生和旨意?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活回去了?”
“陛下,我错了!”章皇妃一脸惶恐。
“朕今天没有训斥过你,所以你也不用道歉。”亚桑德挥了挥手,“去给朕煮东西喝吧。”
“我先扶您到床上躺下吧。”章皇妃搀着亚桑德的胳膊。
亚桑德摇头:“你去吧。”
章皇妃不敢违抗,退了出去,关好了卫生间的门。
到了外面,她立刻站直了身子,如同一位高贵的女神,面色冰冷地对侍女们说:“陛下没有事,只是在洗漱。你们不要把洗漱声想成别的什么。事关帝国和皇室尊严,你们从事皇家内务多年,应该都明白,但本皇妃还要再强调一遍——不许乱说,造谣有罪。”
“是!”侍女们齐齐躬身。
亚桑德靠墙坐着,胃里一阵翻腾,又扶着马桶吐了半天。
“这个小王八蛋,怎么这么能喝?”
他低声地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