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三天的时间,那九就学会了开车。
汽车呼啸着冲进院子,吓得那十面色苍白。
“你是我的祖宗!”他愤怒地瞪着那九,“万一撞上房子怎么办?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那九一吐舌头:“不会的,我在小巷里都能横冲直撞。”
那十愤怒地瞪着老酒鬼。
老酒鬼打着酒嗝,呵呵笑着:“九儿是个天才。”
“听到了吗?”那九一脸得意,“哥,我是天才!天才车手!”
“你过来,咱们谈谈。”那十拉着老酒鬼走到院外。
“在院里不一样可以谈?”老酒鬼一边喝一边说。
“你打算在我家住多久?”那十问。
“还没想好。”老酒鬼认真地说:“先住着看吧。”
“你和那个家伙不同。”那十说,“她是受了伤,所以我才收留她。”
“是怕自己打不过她,所以不敢往外赶吧?”老酒鬼笑。
他倒是道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可救过你的命。”老酒鬼认真地说,“你就这么对我?”
“你什么时候……”那十正要反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九儿跟你说的?”
“是啊。我原以为那家伙是来杀我的,但后来听九儿说起,才知道那家伙和你曾经有过一段遭遇,所以明白了那天他是冲你去的。”
“……”
“没话可说了吧?”
“他未必是去杀我。”
“但他找你一定是为了金甲。你会出卖她?”
“其实,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凑巧经过那里而已。”
“年轻人。”老酒鬼拍了拍那十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世间的巧合,也许都是冥冥中的宿命。谁知道呢?”
那十一时怔怔。
宿命?
从自己离奇地获得武道总述,到自己偶然撞见四臂人大战金甲少女,再到与老酒鬼的相遇……
宿命吗?
……
老旧的宅子里,庞柯看着那十,问:“有心事?”
“没什么。”那十摇头,“只是有点着急。上次米雷说银针的事已经有了线索,可到现在也没见他到手。”
“好事多磨。”庞柯说。
“小姑娘今天又没来啊。”他说。
“她去练枪了。”那十说,“经过上次东利公司的事后,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强。”
“多强算是强?”庞柯摇头,“告诉小姑娘,手里有枪是没用的。”
他指了指胸口:“这里有枪,才能不惧一切危难。”
那十点头,把这句话也记在了自己心里。
“去没去过北山区?”庞柯突然说。
那十一怔,然后摇头:“听过。那里是富人们的天堂,哪是我这种穷小子能去的地方。”
“穷人也有穷人的乐趣。明天陪我去那里走走吧。”庞柯说,“我想爬爬山。”
那十一时犹豫。
“怎么,没时间?”庞柯问。
“不。”那十摇头。
第二天,两人坐上一辆出租马车来到了北山区。在离山还有两条街的地方,庞柯下了车,和那十一起步行。
“最近的感觉越来越好了,所以想活动活动。”他说。
“适当的运动是有好处的。”那十说,“但不要过度。”
庞柯笑笑,往前走去。
两人并不说话,只是向前,走着走着,那十的步子却变得沉重起来。
他发现两人走的这条小巷,正是当初自己营救肖婷的那一条巷。
再往前,就是月亮馆的后院。
“怎么突然慢了下来?”庞柯扭头问他。
“没慢啊。”那十笑笑。
“我喜欢北山区的山风。”庞柯望向北边的山,“但我不喜欢这里的这些建筑——看似华丽,实则肮脏。”
“听说这里有地下的奴隶交易。”那十说。
“是。”庞柯点头,“我在宪兵总队时,就想要铲除这个区的地下人口市场,但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贬到了星光区。那里的乱事更多,结果这么一年年耽搁下来,直到被迫退休,这件事也没做成。”
“您的正义,看来很难推行。”那十说。
“这就如逆水行舟。”庞柯说,“大势如此,你非要逆势而行,于是你身边的一切便都变成阻碍你向前的巨力,你低头前进,用尽全力,却也只能保证自己没后退而已。”
他叹息:“有些可悲。”
两人终于来到了月亮馆后院,那十忍不住看了看那后门。
走过这条街,向北去,来到了北边的山上,庞柯一口气爬到山顶,来到山边的凉亭里坐下,望着偌大的荒芜城。
“如此繁华,怎称荒芜?”他轻声自语。
“繁华都是表面。”那十说,“您更应该去金砂区走走,那里是工业区,是这个城市之所以得享繁华的基础,但却到处都是毒气浓烟,烟囱林立,垃圾成山。”
庞柯沉默不语。
“你和小婷是怎么认识的?”他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那十随便聊了聊。
“这么说,肖医生遇害后,金砂区的宪兵队一直没破案?”庞柯皱眉。
“是啊。”那十说,“他们除了压榨平民,勾结富人之外,哪里还会有闲心办案?”
“肖医生那样的好人,就这样死了,冤不得伸,你能甘心?”庞柯问。
“放不下又能怎么样?”那十摇头。
“其实这案子并不难破。”庞柯说。“你仔细说说,我帮你琢磨琢磨?”
“您应该多休息。”那十说,“别总想这些事了。”
“你说的对。”庞柯叹了口气,“多年的老毛病,总改不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宪兵了,何苦操这些心?没力气逆流而上了,干脆顺水漂流,看两岸风景。养老喽!”
那十笑笑。
“东利公司一直没动静?”庞柯问。
“应该是心存恨意,却不敢出手吧。”那十说,“米雷毕竟是宪兵分队长,而且还有您这位传奇人物在后。”
庞柯一笑:“传奇并不值钱。东利公司损失这么大,关键是还丢了面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明枪他们是不敢放的。”那十说,“至于暗箭……”
他笑了笑:“我一直在防备着。只要他们敢放,我就会让他们知道,在铁渣街混大的男人,绝不是好惹的货色。”
庞柯看着他。
看了很久。
在山上坐了半个小时,聊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两人下了山。顺着山路刚走到半山腰,就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这一群人有一百多号,一个个虽然不是健硕的壮汉,而且年纪看起来都已经不小,差不多都已经人到中年,但眼神却极是凶悍。
这种凶悍,不是东利公司打手或猎魔工会混混们那种人多势众的凶悍,而是骨子里的凶残。
那十看着他们的眼神,感觉像在看一百多头嗜血的野兽。
他不由想起庞柯之前的话。
他看得出,这是一群心里有枪的人。
“庞柯先生。”他们停了下来,有人冲着庞柯冷笑。“时隔多年,终于又见到您了。”
“没想到你们还敢出现在荒芜城。”庞柯打量着他们,目光冰冷。
金属的四肢微动,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庞柯还大的老者笑了:“庞柯,看你现在的身体,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那孔武有力的胳膊呢?这像鸟笼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还能把我们打翻在地吗?”
“你可以来试试。”庞柯冷冷说道。
“对头?”那十低声问。
“他们曾经是荒芜城中最有名的凶徒。”庞柯说,“是我把他们送进了监狱。很遗憾,要么是他们的表现太过良好,要么是监狱长收了不少黑钱,他们提前太早出狱了。”
那个老者笑了,笑容阴森可怕,有点像画本里的鬼怪。
“庞柯,大家听说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就特意来看看你,送你些礼物。”老者说。
“你们还有这种好心?”庞柯问。
“当然。”老者点头,“我们怕你像棵枯树般一点点死去太过凄凉,因此决定来送你一程,早点结束你的痛苦。”
“抱歉,怕不能让你们如愿。”那十摇了摇头,挡在庞柯身前。
老者打量那十,笑问:“孩子,你多大了?”
“没你的事。”庞柯说,“你走吧。”
然后冲凶徒们说:“这是我的医生,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我想你们不至于像现在的街头混混那样没品吧?”
“不关他的事,他可以走。”对面的老者点头。
“走吧。”庞柯说,“这件事你帮不上忙。”
“未必。”那十笑笑。
庞柯说:“如果是在城里,也许坚持一阵,你的那些兄弟朋友就会赶到,但在这里……”
他又摇头:“其实就算在城里,就算你的那些兄弟都赶过来,一样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看他们,他们是真正的野兽,是嗜血的狂人,那些混混和打手与他们相比,只能算是成群的老鼠。他们却是狼。”
“这评价真高。”老者点头,看着那十,说:“年轻人,我们不想欺负孩子。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
“他是我的病人。”那十说。“你们现在要动他,就是在破坏我的工作,就是在砸我的招牌,就是在和我作对。”
“那十!”庞柯沉声说,“快走!别啰嗦!”
老者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十,点了点头:“兄弟们,现在的少年,倒少有这么有种的了。那让我们看看,他到底是真有种,还是只会装腔作势吧。”
那些凶徒眼放着寒光,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家伙。
那都是一些小巧的家伙——如同爪子一样的巴掌长小弯刀,套在手指上的铁指虎,被磨出了尖锥的螺丝刀……
它们都不大,但都凶险到了极点。
“别逞强了。”庞柯有些生气,“你快走,这事你管不了!”
那十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治好你之后,我自然会从容离开。但现在,他们是在干扰我的治疗,是要砸我的招牌,这件事就变成了我的事,反而与你无关了。”
“杀庞柯。”老者轻声说。
一百多人向前冲来,目光集中在庞柯身上。
没有一个人把那十当成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