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五万多名修心者,那十真的有些头疼。
还是总统主意多,让他带着这些人去体育场。
首都里能容纳五万多观众的体育场有好几座,那十挑了比较偏僻的一座,让施英将所有人都带了去。
体育场里有大屏幕,有音响系统,但那十一概不用。
因为大屏幕只能显示他的影像,却没办法传递他的精神力量。到时修心者全盯着屏幕看,反而让那十没办法用精神力影响他们。
他站在中央,环顾着四周的无眉人们,高声说:“既然你们选我为心约之主,那就得服从我的规矩,听我的教导。从今天起,你们要忘掉过去的那些狗屁玩意儿,重新给我活在人间!”
声音扩散开来,虽然没有扩音器将它放大,但所有人却都清楚地听到了。
总统慷慨地将这座能容纳十万人的体育场借给了心约,心约的成员们就在这里建立了临时的营地。
这之后,那十每天来这里一个小时,向他们灌输自己的那些“思想”。
老实说,那十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成体系的思想,所以他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都想不到时,就让修心者们来提问。
“什么我思考世界才存在,扯淡。你思不思考,甚至你存不存在,这世界都在。你闭上了眼睛,人间的苦难在继续;你睁开了眼睛,人间的苦难也没变化。变化的只是你自己。”
“精神力到底能用来干什么?我觉得这问题应该这样问——力量到底能用来干什么?嗯,仔细想想,能干的可多了,最低限度是可以让你跟别人不一样,让你能做到许多别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这牛不牛?牛。牛就得承认,承认自己与众不同,自己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到无数平凡人的生活。然后呢?然后你就得注意着点儿,别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普通人胡来有警察管,你们胡来呢?世界就乱了。”
“也别把自己弄得跟苦行僧似的,更别把自己弄得跟哲人似的。你是苦行僧,你也是哲人,但也是一个普通的生灵。你拥有力量,所以很牛,但本质上你跟别人没什么不同,没什么特殊,你的心灵力量是你的骄傲,但不应变成你的自傲。”
“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这才是真正的境界。非把自己武装得与众不同以标榜自己的不同,那是自欺欺人,那是故作姿态。古人说大隐隐于市,小隐才隐于山野,就是这个道理。”
“精神能外化为物质,那就让它外化,没有必要压抑。喜欢追寻内心的宁静你就追寻,喜欢享受物质的欢愉你就享受。人生原本没有那么复杂,因为生命这东西的全部意义,就是没什么意义。宇宙不是神,自然不是人,自然中产生的一切,你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非要强求意义,反而无聊。”
他说了很多,但自己又以为自己什么也没说。
都是废话、空话而已。
所以他有点头疼。
“您说的很好。”施英的反馈让他更头疼。
“你确定这不是拍马屁?”那十问。
“多少有一点吧。”施英说。
“所以我说,我不适合当什么心约之主。”那十说。
“不,您很适合。”施英笑。
“为什么这么说?”那十问。
“因为……”施英想了想后说,“这些天听了您的那些话后,我思索了许多。我突然意识到,人生其实就是一通废话。”
那十看着他,有些疑惑:“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施英没回答,只是继续说:“人生充满了矛盾,充满了不可知、不可猜,也充满了种种无奈、遗憾、失落、渴求……它和废话有着本质上的相似——有意义的地方很少,或者说根本没有,但无聊无用却遍地皆是。这就是人生。”
“你还有什么感悟?”那十问。
“所谓脚踏实地,就是认真而不做作地活着。”施英说,“心与身是一事之两面,本是一事,就不能各自分开来修。修心也要修身,修身也是修心。身心合一才是人生真谛。”
那十笑了:“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应该给你们找点事做了。”
“那最好。”施英点头,“单纯讲道理,很难懂,但如果有事做,在做中悟,那最快。”
“我要你们去那些神之禁域。”那十说,“我要你们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去寻找,寻找那些想要毁灭这世界,想要让所有人没办法再过脚踏实地日子的人。”
“您指的是核武危机?”施英问。
“是。”那十点头,“我要你们建立起一个巨大的网络,覆盖整个新月合众国所有的神之梦域。这很危险,但正因为危险,才是最好的修炼。”
“好。”施英点头。
三天后,所有的修心者都离开了首都,如同辐射一般四散开来,扩散而去。
“你觉得这会有效吗?”肖婷问那十。
那十摇头:“不知道。但……太多人聚在一起,闲得无聊就容易生事。我把他们分化开,给他们事做,他们就会专心地做事。做事与生事只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你这是高招。”肖婷笑。
“也是无奈之举。”那十叹息,“一方面对于他们很无奈,一方面对这场危机也很无奈。”
这时白修瑞跑了来,焦急地说:“有局长的消息了!”
“他在哪儿?”那十眼睛一亮。
“西部一座小城。”白修瑞说,“他打电话过来,说让你尽快去一趟,还说让你带上小龙,但不要带其他任何人。”
那十一时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仔细说明?”那十问。
“这家伙都容不得我说话!”白修瑞生气地说。
“你安排飞机,我尽快过去。”那十说。
“好,你家里那边,等你走后我再和她们去说,省得你麻烦。”白修瑞说。
那十悄悄回去,将小龙装进包里背上离开。他很快被送到机场,乘飞机远去。
下了飞机,又乘了两个小时的车,这才来到这座西部偏远小城中。那十入城之后,用望气术望,一下就找到了迟华的所在。
他来到离废弃铁道不远的一座酒馆前,推门而入。
老旧的吧台前,迟华坐着,正慢慢地吃东西。胖大的老板望向那十,问了声:“要点什么?”
“和他一样。”那十走过来,坐在迟华身边。
“他没钱结账,你呢?”胖大的老板问。
“我来给他结账。”那十说着从口袋里翻出一把钱递给老板。
老板数了数,又还回来一半:“我们这里消费水平没那么高,这些天他的花费,有这些就够了。”
说着转身去后厨。
“不声不响就跑,很烦人的。”那十侧头看着迟华。
迟华的脸色不大好看,吃着炒面,吃得很慢。他没有回答那十,只是一口一口地吃着,仿佛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
“你受伤了?”那十问。
迟华指了指脑袋:“身上没事,这里累到了极点。”
“那你需要休息。”那十说。
“所以我才叫你来。”迟华说,“别人都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吃完了炒面,然后伏在吧台上沉沉睡去。
没多久,老板端来了炒面,那十道谢后又点了一杯果汁,慢慢吃了起来。
“您这里也兼营旅店?”那十问。
“不。”老板摇头,“是这家伙说离不开我家的炒面,所以非赖着不走。”
“确实好吃。”那十边吃边赞。
老板咧嘴笑了:“那是当然!我一个人活了大半辈子,天天照顾自己,厨艺早就练得超凡脱俗了。”
那十吃喝完毕,背起了迟华。老板在前引路,来到酒吧后边的卧室。
“你这朋友很奇怪。”老板边走边说,“竟然对我们的废矿场感兴趣。”
“他是个考古学家。”那十说。
“矿场里有什么古可考?”老板不以为意,“依我看啊,他就是个二把刀。”
那十笑:“我也觉得。”
来到迟华的房间,那十将迟华放在床上,然后坐在一边守着。
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小说,那十拿起看。
两天后,迟华醒了过来,一下翻身坐起。
“活过来了?”那十合上书问。
“还好吧。”迟华说。
“为什么只让我来?为什么还要带上小龙?”那十问。
小龙正蜷缩在一边地上打盹,这时好像听懂话一样抬起头,看着迟华。
“别人来没有用。”迟华说,“如果是一般的敌人,有我就足以保护你。而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就算十个我也没用什么大用。”
“这么危险你还让我来?”那十皱眉。
“因为怕也只有你能对付得了它们。”迟华说。
“是些什么人?”那十问。“守门人?”
“不。”迟华摇头,然后站了起来。
“你跟我来吧。”他说。
离开了酒吧,两人一路向西而去,一直出了城,再走了几公里,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矿场。
矿场已经荒废了多年,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矿,铁皮房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支撑矿道的方石上长满了草。
迟华径直向着矿道走去,那十就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这种地方,会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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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下,来到升降机前,但那升降机早已坏掉,锈死不能再动。迟华从旁边跳了下去,那十只好背着背包跟着跳下。
两人坠落了很久,才落到了坑底。
迟华继续向前走,那十跟着他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忍不住,问:“您能不能说明白,到底是什么敌人?”
“如果可以说清,我早就说了。”迟华说。
“怎么还有什么说不清的敌人?”那十皱眉。
迟华抬手指向前方:“你自己看吧。”
那十好奇地望向前方,只见前方一个大矿坑中,蓝光涌动,如同海浪。
那十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