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 战争 11 7 金融大鳄
京城,三山街最大的茶馆里,依然是哀鸿遍野,硬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西域基金,因为经过空方极度的渲染,大家都知道这基金完全一文钱不值,说是垃圾都不为过,晌午时候还二十文的牌价现在已经掉到了五文钱,依然是无人问津,渐渐有人开始离场,一个个面无人色、长吁短叹,走路都不稳了,看样子回去不是跳河就是悬梁。
这时候忽然走进来十几条大汉,为首一人膀大腰圆,声若洪钟,二话不说先掏出一叠银票重重砸在桌子上,沉声喝道:“老子专收西域捷报基金,有多少要多少!”
呼啦一声,周围人全围上来了争先恐后将手里的基金票子往这边塞,“买我的买我的,给钱就卖了。”看着一只只晃动的手,那汉子跳上桌子喊道:“不要慌,一个个来,老子带的钱多,还都是大额的票子,你们先自己把基金理好了,凑成整数来兑银子,那什么,今儿的牌价到多少了?”
有人答道:“这位爷,现在的牌价是五文钱,您老行好,咱们情愿四文钱就卖。”
那汉子道:“别,老子不占这几文钱的便宜,统统按二十文一个单位的价格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顿时欢声雷动,大家感动的热泪盈眶,自发的排成有序的队伍开始兑换,手里垃圾一样的基金能换成钱就不错了,哪还管多少,消息传出去,整条街的人都跑来了,这十几个汉子仿佛是将钱庄带在身上一般,大把大把的银票扔出去,换来成捆的基金就随意的往身后一扔。
有那细心人看到这十几个大汉都穿着皮趟底的官靴,心里便有了计较,问道:“几位爷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如此大手笔的接盘,莫非是有了什么消息?”
那汉子道:“有基金你只管卖来,聒噪什么,爷们就是喜欢买这个东西,你管的着么?”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三山街上这些倒腾股票基金的人们还是从他们使用的银票上看出了端倪,因为这些人使用的大额本票都是记名的银票,上面盖了镇武侯府的章子。顿时一种说法平地而起,镇武侯可能要接手西军的指挥大权,这西部战事,有盼头了!
镇武侯出马,百姓们还担心什么,保管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西域基金也必定咸鱼翻生、风生水起。传言象一阵风一样迅速传遍了三山街,疯狂抛售的行动戛然而止,大家又都惜售起来,当然也有人不信这个传言,依旧卖出基金,但是价格已经不那么低了,从二十文涨到了五十文,又涨到了一百文,那些收购基金的汉子们倒也爽快,直接放出话来,一百文也买,二百文也行,反正有多少要多少!这更刺激了那些头脑精明的投机商人们,他们已经认定这是镇武侯派人来扫货了,西域基金重振雄风指日可待,于是他们也开始收购,而且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五百文!
京城的基金交易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行为,没有事后交割制度,也没有正式的交易场所和交易时间,所以这场轰轰烈烈的拉升行动一直持续到黄昏还没有结束的意思,基金从濒临死亡的五文钱水平一直涨到了八百文,已经接近了票面水平。
其实刘子光派出的这些侍卫并没有买到太多的基金,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收购了几十万单位,等气氛调动起来了他们就没多少事干了,只是轮流在那里抬价收购,能当大内侍卫的都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他们对侯爷的意思领会的很清楚,就是哄抬价格而已,并不是真的扫货建仓。
乌衣巷,刘子光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上海发来的电报,彭静蓉告诉他说,股票市场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控,制造恐慌情绪打压绩优股票,这股力量非常强大,收盘后交割时居然拿出了三百万两官票来交易,可见后台非同小可,国内有此实力的人屈指可数,其中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挪用公帑的户部尚书黄小田,希望刘子光动用南厂力量进行侦查,这是扳倒黄小田,重新控制户部的大好机会。
别看刘子光已经不再担任任何实职,手上的权力和能量依然大的惊人,只要他一句话,南厂这个庞大精密的特务组织就会运转起来,京城的任何秘密都瞒不住他,刘子光拿起桌子上一个怪模怪样的物件,摇了几下手柄,然后对着一个竹筒子喊道:“给我接孙提督。”
这是秘密铺设的有线电话,大明朝最先进的玩意,目前还没有面向社会使用,只是镇武侯的系统内有少量在用,镇武侯府、乌衣巷,南厂、红衫军兵营、讲武堂都有线路和通话终端,需要联络的时候就拿起相应的单线话机,先摇动手柄发电,然后才能通话,刘子光用的是直通南厂签押房的话机,可以直接找到孙纲孙大提督。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校端坐在龙书案后,面前直挺挺跪着黄小田和张福林,皇上一阵怒火发过来,两人从容面对,口称冤枉。
朱由校道:“身为户部官员,督察证券交易事宜是你们的本分,奈何将大明的金融市场搞得一泻千里,若不是朕今日偶然得知,竟是被你们这两个庸才蒙蔽了,你们说这欺君之罪该如何惩处?”
黄小田道:“启禀皇上,微臣确实冤枉,这西域捷报基金本来太高,已经危如累卵,如果再这样涨下去才会对大明的经济造成危害,适当的跌一跌是正常的波动,不但没有危害,还有利于社会稳定呢。”
张福林也跟着说:“启禀皇上,据臣调查得知,最近几年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收入有了大幅提高,就拿京城为例吧,家家都有几千两银子的积蓄,就是万两户也不在少数,他们拿出些许银子购买基金是本着支持朝廷的精神来的,就算暂时跌价损失一些也是可以承受的,臣临来的时候还访问了一些百姓,他们都纷纷表示基金下挫没有对生活造成影响。”
朱由校道:“你们还在骗朕,买了你们的基金导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的就有成千上万,悬梁自尽跳河轻生也不在少数,这个你们怎么解释?”
张福林正色道:“当初微臣曾经张贴过布告,警示民众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奈何总有些人喜欢钻营投机,倾其家产投入市场,妄图牟取暴利,市场是无情的,不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当他们开始冒险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局。”
朱由校虽然愤怒,但是觉得张福林的话也有些道理,他缓和了一下情绪道:“难道尔等要坐视市场崩溃,冷眼看百姓自杀不成?”
张福林道:“市场不会崩溃,只会越来越完善,这个成长的过程或许会血腥点,会有人倾家荡产,会有人悬梁自尽,但是这都是无法避免的,臣其实也很痛心,感同身受,可是证券交易是个新兴的事物,为了完善它,健全它,付出一些必要的学费也是应该的,历史将会记住这些为了朝证券市场牺牲的人,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大明才会国富民强,雄霸天下。”
张福林的口才不是盖得,朱由校本身文化水平就低,听人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晕头转向,他觉得今天自己的反应有点过大,虽然是皇姐出事,但是作为一个皇帝不应该因此就暴跳如雷,要把目光放到更远的层面上来,或许暴跌真是市场规律呢,想着想着他的口气也缓和下来了:“那也不能这样下去,朝廷总要管一管吧,不然没人买股票买基金,朕找谁要印花税去?朕的军费从哪里来?”
黄小田接口道:“皇上仁慈,真乃万民之福,微臣们当然会出手救市,只是这个出手的时机还要仔细考量,越是跌的低了越是容易救,届时用不了多少银子就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皇上尽管放宽心就是。”
朱由校道:“有黄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你们跪安吧。”
黄小田和张福林从乾清宫出来,才觉得后背冷嗖嗖的,若不是他们事先贿赂了传旨太监,知道了皇上紧急宣他俩进宫的原因而提前做了思想准备的话,今天可就惨了,这证券市场掀起腥风血雨可全是这两人一手所为,在最高点抛售基金,刻意打压绩优蓝筹股,都是他们的阴谋。
这是一个庞大而完美的阴谋,事情还要从张福林接手证监衙门说起,其实他这样只会钻营投机的官员并没有多少专业上的知识,上任之后就愁的长出来几十根白头发,幸亏这时候有一位世外高人给他指点迷津,衙门设在京城,开设交易所分支机构等招数都是他给出的,时间长了张福林自然对此人恭敬有加以师礼待之,并且将其引见给顶头上司黄小田,黄小田一见此人也惊为天人,特地拨出一所宅子将此人养了起来,以便早晚请教。
如何从证券市场上安全高效的捞钱都是这位高人出的主意,包括发行一千万西域基金的提案都是他草拟的,发行这么大盘子的基金就是为了更方便快捷的赚钱,在他老人家眼里,开空壳公司上市捞钱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迟早会被人发现,要想赚大的,就得学会利用资源。
张福林和黄小田勾结,以对折的价格向部分朝廷官员发售基金,以此为代价笼络了一大批官员,从而形成一个专门以操作西域捷报绩优基金盈利的特殊群体。
这个小团体里包括了六部、都察院、应天府乃至五军都督府的官员,还有不少高官的家属子弟,大家互通消息,共同进退,他们购入基金的价格本来就比老百姓便宜一半,更有信息上和资金上的优势,每家拿出几万两银子来就能凑出天文数字,这样一股力量足以搅动千万大盘的基金上下波动了。
他们的操作程序是这样的,先用手上的廉价筹码打压基金价格,等价格到了预定区间就大笔吸纳,吸纳足了就放出消息说西军大捷,又斩首多少多少级,届时再抛出几个买单将价格提上去,等到了满意的水平就再度抛出,老百姓追涨杀跌乐此不疲,其实全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种赚钱的办法极其容易又不犯法,所以加入这个团体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分工明确组织严密,财力雄厚到连日升昌都要自愧不如。
但是西域基金操作起来有一个不可控之处,那就是它依托的是西军的战绩,西军打的越好,基金才能涨得越高,可是这就要看西夏人会不会给面子了,这次袁崇焕大败就是黄小田等人预料不到的事情,但他们好歹提前得知了败绩,所以才最后疯狂哄抬基金,居然炒作到了三两五钱的天价,借着这个当口大肆出逃,将最后一棒交在曾橙这样初涉股市的冤大头手里。
西部战局没有明朗之前,基金是不能再玩了,不过股票还有得玩,象招商局、江南造船厂、南洋兄弟烟草行这样的绩优股票早就是黄小田等人眼热的目标了,只是苦于持股人惜售心理严重,他们拿着银子都买不到股票,这次正好趁着基金大跌的机会打压股市,买到便宜的筹码。
于是他们筹集了大量银两,不计成本从市面上高价收集筹码进行打压,一百两买的股票转手就八十两抛出去,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确实达到了效果,市场开始恐慌,大多数持股人怕价格再次下跌而采取了离场的策略,等于帮助他们砸盘,即使彭静蓉和胡懿敏准备了五百万两银子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抛压。
价格砸下去了才好建仓,用便宜的惊人的价格买入这些绩优股,从而达到控制企业的目的,这才是掀起这场金融风暴的最终目的,届时整个大明的经济命脉都将控制在这个团体层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