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急令

吴达财趴在床上,屋中偶有呻吟,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但他知道这痛两三天就能好,镇抚队干一行爱一行,对处罚方式不停的专研,从最早的军棍、哨棍、竹棍到皮鞭,鞭子的形状已经改了三次,伤势越来越轻,疼痛感越来越强。

小队的其他人也趴在床上,还有人低声说话,现在还没吹熄灯号,平时应该是训练总结时间,吴达财今天没心情了,因为他作为带头斗殴的人,又被扣了一个月饷银,其他人倒是只受了鞭子。

“哈哈哈!”

昏暗的营房中突然一阵大笑,众人听到笑声纷纷偏头去看,竟然是铁匠旗总在门口。

“都趴着干啥,不就是竹棍子抽抽。”铁匠旗总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边走边看,“镇抚司够意思,统完了还贴布告,第一司受伤七十九个,咱们七十一,第二司赢了,哈哈。”

众人都兴奋的议论起来,铁匠旗总得意的道,“方才我去王把总那里,把总说只要赢了就行,要是输了的话,他还要加处罚。咱们旗队的都打得好,都说说你打的那人啥惨样。”

小队的人都兴奋起来,“报旗总,我打掉他一颗牙。”

“打晕一个。”

“他鼻子流血了。”

“衣服给他扯烂了。”

“我把他鞋子扔出营墙去了。”

吴达财大喊一声,“歪脸的脸更歪了!”

叫完不由洋洋得意,歪脸被他和三个人群殴,没缺牙那一边肿得老高,想起那个样子,吴达财就觉得浑身舒泰。

“老子放翻了三个第一司的。”铁匠嘿嘿一阵笑,“那也没啥,那些镇抚兵打老子的时候,把自己手震伤了”

屋中一阵哄笑,吴达财赶紧吼道,“旗总威武!”

其他人纷纷跟着拍马屁,铁匠又把大手一挥,“镇抚司的兵没力气,鞭子都抽不痛。老子是打铁的,打铁是啥意思,就是比他们都硬,你才干得下来那活,其他挨板子的申请了明日休整,咱们旗队明日全体出勤早操,你走也给老子走完了,大后天就照常操练,让他们第一司那些龟孙看看,叫第一司不是就排第一。”

屋中齐声回应,气氛十分热烈,吴达财只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铁匠转身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骂道,“你们小队不孬,咱们旗队也不孬,三十四个上了三十三个,有他妈的一个龟孙丢人。”

有人问道,“谁啊。”

铁匠一把摔上门,“怕打仗当个屁的兵。”

……

“娃他娘啊,怕打仗也得去当兵啦,不然下月就吃不起饭了。”城东南角的窝棚里,唐二栓哎的叹口气,“作孽哟。”

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在外边烧火,有些烟飘了进来,她听了反倒高兴的道,“早该去,你看人屈麻子,才去了两三月,都搬去城里租房了,他还在预备营呢,一月就有一两,转眼话说就要二两了,了不得的银子。”

见媳妇没关心打仗的问题,唐二栓颇有点失落,他本以为媳妇会担心得要命。

“光要银子怎地,打仗要死人的。”

媳妇熟练的将一把干稻草折起塞进了炤孔,拿起蒲扇往里面扇了一阵,冒出了更浓的烟,火头眼看就起来了,这才放了一块木头进去。

“那水师有啥打的,流寇都是岸上跑来跑去,你入了那水师啊,以后流寇过来,咱们娘两还能跟着上船就跑。”媳妇拍拍手,袖子擦小一下鼻涕,“下月就娘三了不是。”

唐二栓看着媳妇的肚子傻笑了两声,“你知道那啥不,我去见那招兵官的时候,前面还有一个人啊,那官就问他家中几个抚养人,抚养人你懂不,就是除了他要养几个,媳妇儿女都算,他说养三个,那招兵官就让他走了,说超过两个的都不要。到了咱这里,我就说只有两个,反正这老二没生呢,哈哈。这算过了第一道,后面那一道啊,就是往江里游一百步再回来、拉纤一里、提石锁,就那升帆掌帆我不会,但在地上那啥撑来撑去的,我一口气做了一百多,那官就说这个兵好,入水营陆什么队,没听清,反正是水营就对了。”

“咱家男人也是水师了,听说好多人想去都没选上,你说那水师呆在江上的多好,不怕流寇打,又不在码头看人脸色了,以后每月二两银子咱么用得完哟。”媳妇满眼的憧憬,说到此处不由捂着嘴巴吃吃的笑起来。

唐二栓跟着也笑起来,两人仿佛都看到一堆银子在朝自己招手。

媳妇在窝棚里翻出来粮袋,还是那么一小把丢进锅里。唐二栓扁扁嘴巴,肚子里咕咕的叫,热天生意好的时候,媳妇下的米要多些,不然唐二栓没力气干活挣银子,到了码头的淡季,唐二栓的生活水平急转直下。

不过今天家里有划时代的历史转折,媳妇考虑了一下之后,又多抓了十几颗米粒。

唐二栓试探着道,“明日就要入那水营了,哪吃得着家里饭,你就不兴多煮些。”

“那更不能,你想啊,明日就开始吃那营里的饭了,你今日多吃了也没用不是,肚子空一些吃那庞大人不要钱的多好。”

“倒也是。”

媳妇此时神秘的一笑,突然从袖子里面拿出一个东西。

唐二栓两眼放光,竟然是一个鸡蛋,他已经多久没吃过了,他惊喜的指指自己,“专门给我买的?”

媳妇小声的道,“王家那只母鸡今日把蛋下在边上,一滚就出来了,刚好我从那里过,你说咱家是不是要转运了,明日非得去拜拜那些王母娘娘。”

“这,乱拿人家的蛋不好吧。”

“什么乱拿,那蛋滚出来就不是他家的,这是菩萨赏给你的。”媳妇脑袋一偏,说着就把蛋藏在袖子里,在门外到处张望了一番,咕咚一声投入了锅里。

唐二栓揉揉额头,“那就吃他姥姥的,老子水营的人了怕啥……我那入的是水营陆啥队,怎们就是记不起来。”

……

“水营陆战队先上岸,跟紧!跟紧!都他妈听到没有?”

十五日之后,桐城下枞阳镇码头,身穿水师白色短褂的唐二栓拿着盾牌,右手提着一把短柄斧,慌慌张张的跟着跳下小船,踩在江边的水草中往岸上走去。

在他的身后的江面上,一长串的漕船鱼贯而入,已经停靠的几艘正在卸下陆军士兵,码头上鸡飞狗跳,店铺忙不迭的在关门,其他商船的船头惊慌的叫喊,招呼船工离开码头。

唐二栓顾不得其他的,紧跟着前面的背影,跨过水草之后寻到一条路,到了上面的街道,路上已经有镇抚兵,地上散落着些银锭,唐二栓的眼睛老是被它们吸引,虽然触手可及,但他绝对不敢去拿,这些银锭是镇抚队撒的,每个都编号了有数的,最后要收回那么多。入营这么十多天,已经有三次训练撒银子,第三次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偷了一块,被打个半死后开除出营。所以现在银锭的吸引力已经大减,远不如第一次看到时那么让唐二栓分神。

几十名陆战兵在队长的叫骂中往街巷中推进,唐二栓晕头转向的,只能跟着其他人走。他到了水营才知道,自己入的是水营陆战队,他至今没有弄明白,水营怎么还会有陆战队,而且看起来比陆营更危险,好歹陆营的前排很多都配齐了盔甲了。

他们这些陆战兵没有铁盔铁甲,只有每船一个的队长有皮甲,其他人的防御就是那件白褂,武器则五花八门,有标枪、钩枪、短柄斧、长矛、弓箭等等。一片乱糟糟的样子,跟那边整齐的陆营没有办法相比。

王增禄在码头上看着登岸的过程,此次演练是陆营和水营协同运输,虽然流寇的警讯越来越密集,守备营应该在安庆戒备,但庞雨坚持要做。

这次从每个司抽调一个局,陆战兵七十名,另加一个炮组和三十名骑兵,动用水营漕船十九艘,庞雨自己走不了,指定让王增禄带队,要求他关注全程,记录出现的问题。

王增禄以前跑过船,本以为运兵是简单的事情,但上了船之后就状况不断,与旁边几个亲兵队的人不时商讨,两个书办则在一旁摆了个桌子记录,

目前陆营下船进度比较慢,因为下枞阳的码头上停靠的船较多,还有那些逃离的船阻挡了航道,后面的船只一时无法靠岸。

陆战兵的登岸与陆营不同,他们是用漕船新挂载的脚船转运。与陆营的大部分人一样,王增禄对那个陆战队也一头雾水,既然有了陆营,为何还在水营单列一支,今天看到他们的表现之后,王增禄认定了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他另外看出来的差别,庞大人似乎是希望他们能在沿江任何地方登陆,而非是局限在有码头的地方,所以此次演练也是用的脚船转运,大约也只有这么一点用处。

“把总大人,现在少了四条船。”旁边一个亲兵队的人道。

王增禄到处看了一下,找到了任大浪的船,他的船是一面五尺的四方红旗,其他都是三角红旗。这位水营把总倒是早早到了岸,但他带的船队不成阵型,还只是从怀宁到枞阳这么近,路上就跑丢了三艘船,然后船只航速不一,出发时的顺序完全被打乱,上岸的时候每局都凑不齐编制,现在视野可及范围内,更已经有四艘不见踪迹。

王增禄此时才知道庞雨为何非要演练,船队果然和他以前跑单船差别很大,而运兵也不是运客那么简单。

那亲兵队的人又道,“王把总,每个旗队一艘船虽挤些,但下船汇集很快,至少一个旗队是齐的,上岸就可以列阵。”

“这条可以记上……”

话未说完,码头下哗啦一声巨响,接着一片惊叫,王增禄转头看去,一匹马从跳板上掉进河里,把牵马的人也拖了下去,那马匹受惊之后在水中拼命挣扎,扑腾起大片的浪花,周围的骑兵手忙脚乱的在帮忙。

“让书手录下,骑兵上下船缓慢,登船时骑兵应最后上船,登岸时骑兵应最后下船,必须等待步兵列阵完成推进之后,码头有空余地方再让骑兵下船。”

王增禄说完后到处张望一番,“那门炮呢?”

几个亲兵也在看,那些漕船都长得差不多,甲板上挤满了准备下船的士兵,视野又被那些桅杆遮挡,根本看不出来炮在何处。

旁边一名亲兵道,“把总大人的意思是否应该让炮先上?”

王增禄皱着眉头,他以前拉过纤,但这种登陆行动也是第一次,到底该不该让炮先下。那门炮是新做出来的,用的薄钰旧铁模,仍然重千斤左右,上下船都不是个轻松差事,但鉴于舒城的经历,大伙对火炮有种信赖,先上岸似乎可以稳定人心。

还没想好的时候,旁边几个亲兵指着江中议论起来,王增禄一看是一艘小哨船,挂的也是水营的小红旗,几个浆手划着水往码头过来,看样子十分着急。

王增禄心头暗道不妙,他眼神很好,看到船头上站的是郭奉友,平常是绝不会离开庞雨身边的,这艘小哨船最多比他们晚一个时辰出发,这么急赶来肯定是安庆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哨船一路穿行,很快到了岸边,面对这个庞大人的心腹,王增禄不敢端架子,匆匆到了最下面一级台阶迎接。

郭奉友也不及客套,拱手对王增禄道,“庞大人急令,王把总率演练人马即刻赴桐城布防,限于十二月六日午时前到位,第二司第四局调北峡关,限于十二月七日午时前到位。水营及陆战兵留守枞阳待命,征召枞阳漕船类航船,船工一同征召,其余船只限十二月六日天黑前离岸,告知其不得在任何江北码头停靠,各部就位之后协同当地衙门及士绅,排查所有外乡口音,有嫌疑者就地扣押……”

第一百六十五章 校场第二百三十四章 小巷第二百二十一章 年前第三十八章 打劫第六十六章 顶首第三十八章 打劫第一百一十九章 登城第二十六章 雨中人第一百九十七章 遇伏第六十八章 编制第一百二十六章 向西引子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局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机第一百九十六章 堵截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漕第三十九章 招安第四十五章 设局第一百六十一章 从军第二百零七章 整顿第二百五十五章 生路第二百零九章 石牌第十一章 干一行爱一行第一百零六章 两全第一百七十五章 时刊第三十八章 打劫第四十七章 自缚第一百七十章 书办第一百九十九章 汹涌第二百六十二章 破阵第一百二十章 铁人第五十七章 公道第二百零四章 杂务第二百三十七章 桥头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驱第一百六十八章 通缩第二十八章 户房第一百一十三章 竹梯第二百三十六章 箭头第二百六十六章 争抢第二百六十四章 野渡第九十八章 命案第一百七十六章 形态第一百零一章 警信第八十章 静立第一百五十九章 返程第一百零七章 侦骑第九十章 逃丁第七十八章 一把火第二十一章 明珠蒙尘第九十三章 棍神第一百零四章 王法第一百二十七章 宿松第十九章 估值第三十七章 散沙第二百五十六章 面孔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夜第一百八十七章 策略第二百七十章 伤科第五十四章 平乱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局第一百零四章 王法第二百三十六章 箭头第一百二十章 铁人第二百零四章 杂务第一百章 追索第二百二十一章 年前第一百七十六章 形态第四十一章 异想第二百五十五章 生路第一百七十四章 费用第一章 恶隶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机第二百七十三章 高论第八十一章 群体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兵第二百四十八章 为之第二十六章 雨中人第二百三十二章 船队第一百二十一章 池塘第四十章 心思第十三章 官威第二百五十六章 面孔第九十七章 奖品引子第一百六十章 旧人第一百零三章 同袍第十七章 站队第二百五十八章 向北第一百三十八章 安庆第一百一十二章 革里眼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途第九十五章 腊八第三十四章 机缘第七十六章 名声第一百三十章 大山第五十章 掌控第八十一章 群体第十四章 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