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静!”陈政怒吼道:“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就告诉我,我在把你先弹出去后,再用你教给我的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扑嗵!” 孙静重重的跪在了陈政的面前,他用一双绝望的眼睛盯着陈政,他哭叫道:“陈政我知道我骗不了你,我向你承认,我们中间一定会有一个人陪着这艘潜水艇一起完蛋!我是这艘潜水艇的艇长,就是因为我的失误,我害死了那么多兄弟,你说说看,我还有什么脸活着回去,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那些死难兄弟的家属,难道你要我站在他们的面前,告诉他们,我这个大哥活下来了,我这个潜水艇最高指挥官逃回来了,可是我连那些兄弟的尸体都带不回来?陈政你说吧,你是要我行尸走肉的活着,还是要我活得堂堂正正,死得也能像条汉子,像个爷们?!” “陈政,我求求你,成全我吧!” 孙静的头重重叩到潜水艇坚硬的金属壁板上,“咚咚咚咚”的声音在这艘只有两个活人,却有四十四名烈士的潜水艇艇舱内狠狠回荡。 每一声回音,都象是一把千钧巨锤,重重敲打在陈政的胸膛上,孙静眼睛里流出的每一颗眼泪,都象是最犀利的子弹,狠狠射进陈政的心脏。 跪在他面前的,可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一把宁折不弯的剑啊!当这样一个男人,这样一个爷们,这样一条汉子跪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陈政看到的是一颗正在泣血的,却散发着最灿烂最炽热,最忠魂无悔的……军魂啊! 孙静死死抓着陈政的手,他是那样的用力,用力得连陈政都痛出了眼泪,孙静嘶声狂嗥道:“陈政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兄弟,那你就替我活下去吧!我相信你天生就是军人,只要你愿意,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军人,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兄弟,就替我去尽一个军人的天职,为我尝还我欠兄弟们的情,欠兄弟们的义,欠兄弟的诺言吧!!!” 孙静的头,再次狠狠磕在潜水艇坚硬的金属壁板上,陈政的大手狠狠掠过自己的眼角,他猛然发出一声受伤孤狼般的疯狂长嗥,他头也不回的钻进了鱼雷发射管,嘶声叫道:“我准备好了,发射!” 一道白色的气浪猛然从潜水艇的鱼雷发射管中弹出,陈政闭紧了双眼,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张大嘴吸气的欲望,他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中不断渗出,混合在这片世界上最浩澣的大海当中,再也分不出彼此。 孙静慢慢的走回了指挥室,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军装,轻轻掸掉双膝上留下的污痕,再小心的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血水,他神情骄傲的坐在自己的指挥台上,那种神情那种专注,就好像他正在指挥整艘潜水艇上的所有兄弟,向着敌人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在孙静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军歌与国歌声中,整艘潜水艇一点点一点点的慢慢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 二十六名军人,扣除随潜艇一起殉国的孙静艇长,扣除一个在弹射过程中脑溢血当场死亡的士兵,当陈政挣扎着浮出水面时,他看到了二十三张熟悉的面孔。黄志鹏发出一声惊喜交集的狂呼,猛游过来一把抱住了陈政。
迎着所有人询问的目光,陈政低声道:“走吧,孙大哥他不会出来了!” 突然间所有人泪留满面,陈政厉声喝道:“不许哭,我们还要凭自己的双手,游过二十五公里的漫长海域,想哭的话,把眼泪留到我们爬到岸上,留到我们把资料交给上级,留到我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和使命的时候,再哭!” 战侠歌指着他们面前一望无际,只让人心里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根本不可能到达彼岸软弱想法的大海,他嘶声狂吼道:“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的敌人,我要你们每一个人,拿出自己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潜能,把你们吃奶的最后一口气也从你们的身体里逼出来,和我一起战胜他!在我们胜利之前,你们身体里的每一丝力量,每一颗眼泪,每一粒水,每一口气,都是你们的武器,都是你们获得生存的希望和动力,你们现在绝对没有浪费这种生命的资格!听到了没有?!” 呆了,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政! 黄鹏却拚命睁大了双眼,他用一种感动的,近乎崇拜的目光望着战侠歌,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原来那个最张扬,最霸气,混身都带着一种暴戾气息的陈政又回来了!在这一刻,陈政全身都充满了一种无形的战斗火焰,那种强悍到极限的压迫感,那种面对战斗已经激发起他所有战斗潜能和不屈热血的疯狂,让你只能不由自主的去服从他,去依靠他! 如果非要给他这种气势做出一个定论,那就是最可无抵挡的……领袖魅力!强者魅力!猛士魅力! 余下的二十三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跟着陈政向远在二十五千米外的海岸线游过去。 一个在弹出鱼雷发射管时左臂受伤的士兵很快就无法再挥动自己的手臂,他喘息着道:“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搀住他的手臂,嘶声叫道:“你发什么傻,我们就剩下这二十四个人了,我们这批兄弟不能再死了,我们绝不会放弃你!” 那个手臂受伤的士兵还没有说话,他们就听到了一个冷冰的声音:“放开他!” 陈政就在他们前方二十米的位置上,他的声音凉得就像是从北冰洋里挖出来的冰水,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一丝感情,他沉声道:“放开他,其他人继续前进!” 两个士兵愤怒的瞪大了眼睛,其中一个放声狂吼道:“陈政你在说什么?要我在这种情况下放弃自己的兄弟,我做不到!” “我看错了,陈政你虽然不太喜欢说话,但是我一向把你当成敢做敢当的汉子,可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你他妈的就是一个孬种,就是一个娘们!” “记住,你是军人,你现在有自己的使命!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死,都可以牺牲掉,面对大海我们所有人就是贱命一条!但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要把资料送回去!” 陈政怒吼道:“如果你们忘记了什么是军人,那我就告诉你们,军人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愿意牺牲一切,包括自己和兄弟的生命!因为我们这样做,虽然过分,虽然无情,但是我们挽救了更多的兄弟!我们无愧于心!如果黄志鹏死了,我们就要有人接替他的工作,哪怕我们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活着把资料送了回去,我们也是成功的,死了的那五十六个兄弟,和那十三个专家学者,也值了!” “我只是小兵一个,我无权命令你们,如何选择,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这些话,陈政转过身继续和海水和浪涛奋战。 手臂受伤的士兵叫道:“陈政说得对,我知道你们是我的好兄弟,但是如果有我这个累坠,我们二十四个人谁也无法活着游完这二十五公里的海面!有任务在身的军人,这条命就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你们不要管我了!” 看到两个士兵还在犹豫,手臂受伤的士兵猛然拔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防身军刀,用它对准了自己的喉咙,他嘶声叫道:“你们走,头也不要回!你们选择吧,是把我放在这里,让我还有一丝生存的机会,还是要我死在你们面前,大家一了百了?” 两名士兵都转过了身,他们连头也不敢回,他们嘶声叫道:“兄弟,保重,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炽热的眼泪狠狠从这位受伤的水兵眼睛里滚下来,他已经不需要再节约体力和身体里的水分了!他凝望着越游越远的战友,望着那个犹如受过战争女神的祝福,带着一往无前的锋利和勇敢,狠狠破开一层又一层水面,将男人的执着与军人的斗志激发到极限的战侠歌,他喃喃的道:“陈政,你是真正的军人,我们都不如你!拜托了,请你一定要把兄弟们活着带回基地,带回我们的家啊!” 在茫茫的天幕下,在茫茫的大海中,一个孤单的水兵,默默的用自己受伤的手臂,一点一点向前划着,划着,划着…… 二十五公里,能追随陈政游到海岸边的,只剩下十八个人! 他们已经可以看到漫长海岸线上,那一排排椰子树,他们已经看到,沙滩上那细细的、金黄色的沙粒和小块的鹅卵石。 他们都望着陈政,他们恨陈政的冷血无情,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要承认,没有陈政那充满疯狂斗志的呐喊,面对突然卷起的巨浪,没有战侠歌那无视生死豪情天纵的狂笑和近乎疯狂的大喊,他们跟本没有勇气征服这片神秘莫测,一时温顺可人,一时就能风起云涌的大海! 陈政就是那种在绝对逆境中,能点燃自己生命之火,为所有人照亮回家的路的……领袖! 陈政突然停住了,他回头对所有人挥着手,但是他已经喊哑了嗓子,当所有人终于听明白他喊了些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喜的发现自己已经踩到了陆地,然后他们双脚一软,略一挣扎,就像战侠歌一样,陷在了距离岸边只剩下几十米之遥的淤泥中,已经筋疲力尽的水兵们,再也没有力量强行挣扎出淤泥。 十八个人三三两两的站在淤泥里,拚命的喘气,他们把自己的军装撕成布条,再加上腰带,连成了一条绳索,终于一点点的把每一个人都拉在了一起。 “该死,陷得可真深!”黄志鹏无奈的道:“就算我们体力最充沛的时候,只怕也需要消耗相当的时间才能挣扎出去。” 陈政面色沉静如水,他缓缓拔出身上的军刀,沉声道:“大家准备战斗!” 黄志鹏疑惑的问道:“战斗,战什么斗?” 陈政沉声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其他十六个人已经拔出了自己身上的防身军刀,所有人自觉的围成一圈,将身上带着重要资料存储器的黄志鹏围护在中间,透过这些水兵身体拱护的人墙缝隙,黄志鹏猛然瞪大了双眼,因为在他们面前不足二十米的位置上,赫然有一只身体足足有五六米长的特大型鳄鱼半沉半浮的向他们悄悄靠近。 这只鳄鱼明显已经将他们当成了美味的食物! 望着水兵手中只有二十厘米长的多功能防身军刀,再看看那个全身都披着厚厚硬甲,估计可能已经有近千重的特大型鳄鱼,黄志鹏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人类的力量在大自然中是如此的渺小!
陈政冷冷的瞪着那只向他们不断逼近的鳄鱼,沉声问道:“谁了解鳄鱼,向大家介绍一下它们的攻击方式和弱点!” 陈政的声音仿佛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竟然让十几名水兵心里的恐惧大大减轻,一名水兵飞快的道:“鳄鱼在进攻目标时,一般采用‘不惊动’进攻方法,它们经常潜伏在水底,用长在身体上方的双眼探视猎物,只有在接近猎物的一瞬间,才会突然猛冲,用自己的牙齿对猎物发动突袭!据说鳄鱼的眼睛视力非常敏锐,但同时也是它们的要害,就算是一般人如果被鳄鱼咬中,能够鼓起勇气用自己的手指狠狠插鳄鱼的双眼,也能将它们重创,迫使它们放开自己。” “根据鳄鱼生存环境可以把它们分为咸水鳄、半咸水鳄、淡水鳄。它们主要生长于热带与亚热带地区的沼泽、湖泊等湿地的淡水或海水环境中。看的出来,我们面前的鳄鱼应该属于咸水鳄。”这名士兵接着说道。
陈政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露出一个绝不适合的笑容,“普通人的一根手指就行?看来它们也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无懈可击嘛,我们就一命换一命吧!” 所有人都莫明其妙的望着陈政,陈政伸手按住两名水兵,双手用力之下,竟然推得自己向那只正在向他们慢慢逼近的鳄鱼靠近了将近一米! 他慢慢用军刀划破了自己的胸膛,任凭自己炽热的鲜血从伤口狠狠喷溅出来,流进他身下的海水里,渐渐辐射渐渐扩散。在沉稳有力的呼吸之间,陈政深深的吸气,再缓缓的均匀的吐气,大量新鲜的氧气一波波通过血液传送到战侠歌的全身每一个细胞,他全身的肌肉,在半张半弛中,将一种猎豹的力量与敏捷,毫无保留的倾注到陈政这具已经经历过千锤百炼的身体中! 握住军刀凝视着那只鳄鱼,陈政低声道:“来啊,来啊,你这只丑陋的大蜥蜴,就算我躲不过你的攻击,我身后的兄弟,也会为我报仇的!” 感受到身后的水兵一阵骚动,陈政低声喝道:“不要动!既然我曾经要求你们放弃受伤的兄弟,我就要先学会漠视自己的生命,这才叫做……公平!记住,如果我无法躲过它的攻击,在它咬住我想把我从淤泥拔出来的时候,身体必然会有瞬间的静止,把你们手里的军刀,往它的眼睛上给我狠狠的插!不要让我白白成为它嘴里的食物!” “身为一个男人,面对自己的敌人,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对他!这样至少你还能举起自己的双手,去和他进行战斗,如果你选择转身逃跑,用自己的后背去面对敌人,那么你就连战斗的机会也没有了!” 是的,面对根本不可理喻只是单纯把你当成猎物的敌人,你能举起双手投降吗?面对一只被本能驱使,随时会向你发动突然袭击的动物,你能为了活命而转生逃走吗? 陈政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弯曲,他手中的军刀斜斜向前探出,如果谁能从正面看到陈政的动作,就一定会明白,陈政已经做好了被鳄鱼咬住的准备!他就是要在被鳄鱼咬住的瞬间,能倾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爱所有的恨,亲自刺出一刀! 勇气,执着,骄傲,对胜利发自本能的渴望和追求,这就是一个最优秀军人的本质! “刷!” 将近六米长的黑色身影从水中弹射而起,没有亲眼看到的人绝对无法想像,一具超过五百公斤的沉重身体,从水中弹起的时候,竟然完美得能让所有人心中瞬间想到了迅雷不及掩耳这个成语! 没有看到这只鳄鱼那可以咬断钢板的血盆大口,那犹如一排刺刀的锋利牙齿,你就绝对不会明白,这种咸水巨型鳄鱼的攻击力! 冷汗瞬间就浸沾了陈政的衣衫,他一刀狠狠刺刀,却只刺中了鳄鱼那身天知道有多厚的皮甲,陈政瞪圆了眼,他嘶声狂叫:“小心!” 但是他喊得太晚了! 一名战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这只巨型鳄鱼拦腰咬中,他根本没有任何挣扎,就被这只鳄鱼拖进水中,几名战士手中的军刀徒劳的刺出,却根本无法刺穿它那身厚重的皮甲。 也许是感受到陈政身上那股可以让任何生物为之退避的凌厉杀气,也许是它不愿意进攻一个敢单独面对它,并摆出战斗姿态的生物,这只鳄鱼竟然放弃进攻站在最前面的陈政,在做出一个漂亮得无懈可击的小弧度绕行后,才突然暴起! 这只鳄鱼一击得手绝不停留,带着自己的猎物和几处无关痛痒的刀伤大摇大摆的扬长而去。在那只巨型咸水鳄鱼沉没的位置,水域中飘起一层重重的血红,瞬间就刺伤了所有人的双眼。 陈政猛然昂首望天,发出一声疯狂的惨嗥,他一拳重重打在海面上,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在水花飞扬中,陈政呆呆的站在距离海岸仅仅剩下几十米的浅海中,他呆呆的望着那名水兵最后消失的方向,大颗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海水和汗水,一点点的滚落。
在这一刻,陈政的样子,看起来说不出的凄迷和冷厉。 在四个小时后,陈政他们仍然无法挣扎出那片淤泥,一名水兵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当战侠歌他们抬起头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游在最前面的还是那只鳄鱼,它不知道是否拥有情绪的双眼,狠狠盯着陈政,在它挨的几刀中,只有陈政那一刀让它真正感到了……痛! 它忘不了这个男人,忘不了这个看起来力量远远逊于它,却给了它太多震撼和惊怵的生物! 陈政也狠狠盯着那只鳄鱼,这一人一鳄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竟然交击出几片无形的火花。 就是这只鳄鱼杀了他的一个兄弟,就是这只鳄鱼让他的一个兄弟死无葬身之地,就是这只鳄鱼,带来了更多的同类,在它的身后,赫然漂着一片黑色的身影,粗略一数,至少有十一二只身形略小的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