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恭怀疑皇后并非身患天花,而是中毒,秘密找来他在太医院的心腹,汪太医、万太医和薛太医,聚在一起商量办法。
太医们出了一个主意,让骆思恭找个人试试皇后的病传不传染,如果不传染,就一定不是天花。
皇后身边有个姓吴的宫女没患过天花,身体素质不行,弱不禁风,骆思恭打算拿她来试。
骆思恭和王皇后串通,让王皇后以吴宫女伺候得利为借口,赐给吴宫女一间耳房,让她单独就寝。
吴宫女很是高兴,对皇后千恩万谢,她哪里知道那间房的被褥都是皇后用过的。
晚上,等吴宫女熄灯入睡后,骆养性来到窗外,一伸手从怀里掏出熏香盒子,此物形似一只小仙鹤,肚腹中全是熏香蒙汗迷药,鹤嘴溜尖,翅膀并着,只要抓住把,一拽后边的尾巴,就会有迷烟放出去。
在用之前,骆养性先掏出解药,闻了闻,要不他也会被迷倒。然后把小仙鹤的尖嘴捅到窗户纸里边,对好吴宫女的床,一拽鹤尾,只见小仙鹤的翅膀忽扇了几下,一股淡淡的烟从鹤嘴喷出,直奔吴宫女飘去。
吴宫女打了个喷嚏,被迷晕,人事不省。骆思恭听到喷嚏声,知道她中招了。进屋将一块沾满皇后大量痰液的手帕,盖在吴宫女口鼻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骆养性用湿手巾捂住口鼻,带着手套,防止自己被传染。
第二天快天亮的时候,骆养性来把手帕取走,吴宫女饱饱的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察觉。
一连十天,骆养性天天晚上都这么干,十天后,吴宫女并没被传染,汪、万、薛三太医一致认为皇后的病不是天花,一定是中毒,至于中的是什么毒?他们也不知道。
骆思恭没有将此事禀告万历,他知道万历偏袒郑贵妃、盼着皇后早点殡天,即使禀明万历,万历也不会替皇后做主。这样做不仅一点益处没有,还会打草惊蛇。
骆思恭知道白云居士陈贞石还住在飞虎镖局,派人把他请来,连同汪、万、薛三太医在锦衣卫总署秘密研制解毒药,又去李建元家借来《本草纲目》给他们作为参考资料。
这一天夤夜时分,东厂总署内院,鄢首峰卧房外来了一名黑衣蒙面人,将一块包着纸的石头扔向窗户,石头打破窗棂纸,飞了进去。黑衣人一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鄢首峰点燃烛台,从地上拾起那块石头,解下包在石头外的那张纸,展开观瞧,只见上面写着:“骆思恭查明皇后患得不是天花。”
鄢首峰一惊,将那张纸用烛火焚为灰烬。
皇后的确是中毒了,鄢首峰下得毒,毒药是庞宪提供的。
庞宪想借助鄢首峰,给金善喜报仇。金善喜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他的第一任妻子是高氏夫人,不仅相貌出众,而且贤良淑德,夫妻俩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夫妻生活和谐,感情非常好。二人海誓山盟,要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可惜高氏夫人命不好,在壬辰倭乱的最后一年,死于倭寇的屠刀之下。庞宪思念亡妻,打光棍十几年,一直没再娶。
那一年,金善喜的父亲金忠病重,她是家中的独女,母亲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乡里的郎中说金忠患的是绝症,没得救了,让她准备父亲的身后事。
金善喜不愿眼睁睁得看着父亲就这么走了,她推着木板车,载着父亲,走了几百里的路来到汉阳城,听说庞宪医术如神,找到庞宪求医。
金善喜说自己没有钱,愿卖身救父,只要庞宪肯出手相救,不管救得活,救不活,金善喜就是他的人了,为奴也好,为婢也罢,怎么都行,就算是把身子给庞宪,她也在所不惜。
庞宪被金善喜感动了,告诉金善喜,不用她为奴,也不用她为婢,更不会碰她的身子。他要免费给金忠治病,一文钱都不收。
金忠的病在庸医眼里是不治的绝症,到了庞宪这儿,就是小菜一碟,庞宪没费劲就把金忠治好了。
金氏父女对庞宪感激涕零,金善喜为了报答庞宪的救父之恩,非要留下来给庞宪做奴婢,金忠也不反对。
金善喜美若天仙,庞宪第一眼见着她,就喜欢上了。庞宪不敢留下金善喜,怕自己把持不住,若是和金善喜那什么了,对不起亡妻。
庞宪请金善喜离开,金善喜执意不走,庞宪急了,怒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是不是看我家里条件挺好,想赖上我。”
这话像刀子一样扎在金善喜心头,伤了她的自尊心,泪水夺眶而出。即便如此,金善喜还是不走。
庞宪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不应该说这种话伤害金善喜,美人落泪,楚楚动人,庞宪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留下金善喜,但缺少一个理由。
他掏出一枚铜板,对金善喜道:“我掷出这枚铜板,落地后,如果字面朝上,你就留下,如果画面朝上,你马上离开,你可愿意?”
金善喜点头愿意。于是庞宪掷出铜板,掷得挺高挺远,让金善喜去拾,拿过来给他看。
铜板落地,画面朝上,离得挺远,庞宪根本看不清,金善喜完全可以背着庞宪把铜板翻过来,就说是字面朝上,但她是一个诚实的姑娘,并没有那样做。
她失望的将画面朝上的铜板递给庞宪。这让庞宪很被动,他有意把铜板掷远,给金善喜留出作弊的余地,没想到金善喜脑袋不开窍,这么笨,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让金善喜走人。
金善喜可怜巴巴的说:“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掷一次吗?”
庞宪当然愿意,于是应允,又将铜板抛出老远,让金善喜去拾,这回是字面朝上,金善喜高兴的叫道:“庞太医快来看,是字面朝上。”
庞宪道:“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那你就留下来吧。”
金善喜是个勤快人,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每天晚上还伺候庞宪洗脚,庞宪想不洗都不行。
金善喜柔滑的小手,摸在庞宪的大脚上,摸得庞宪好舒服,有了生理反应,如果他想和金善喜发生关系,金善喜绝不会反抗,但他没那么做,他忍住了。
可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庞宪终于没忍住把金善喜睡了。没过多久,庞宪迎娶金善喜过门,二人结为连理。
婚后,夫妻俩如胶似漆,生活甜蜜。庞宪万万没想到高丽王天良丧尽,为霸占金善喜,竟然陷害他叛国通敌,让他含冤受屈,背负骂名。
金善喜被高丽王害死了,庞宪是金善喜的丈夫,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否则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曾发下毒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高丽王贵为一国之君,麾下有千军万马,庞宪仅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和高丽王抗衡。他一定要找人帮忙才行,找谁帮忙呢?他想到了东厂的鄢首峰。
庞宪很有见识,对大明帝国的国本之争非常了解,他知道以东厂鄢首峰为首的郑党和以锦衣卫骆思恭为首的太子党,势同水火,斗得你死我活。
他想出一个可以除掉太子朱常洛的办法,想以此为筹码,和鄢首峰做一笔交易。
那天,他在东厂后花园忠义亭中见到鄢首峰,田尔耕也在,四周围只有他们三个人。
鄢首峰问他是何人?他自报家门。鄢首峰对他早有耳闻,知道高丽医学界有他这一号。
鄢首峰道:“你要送福王一顶白帽子?”
庞宪道:“正是。”
鄢首峰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庞宪很坚定的说:“有!但这顶白帽子不能白送,要拿高丽王的人头来换。”
鄢首峰道:“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本公愿意和你做这笔交易,说说吧,你有什么本事送福王一顶白帽子?”
庞宪道:“我会配制一种毒药,能毒死朱常洛,只要朱常洛一死,福王这顶白帽子就算是戴上了。”
鄢首峰道:“能毒死太子的药有的是,任何一家药铺都可以找到。你以为毒死太子,福王就能够继承大统吗?你太幼稚了,太子要是被毒死了,福王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恐怕连皇上也保不住福王,你的想法太愚蠢了。”
庞宪道:“我的毒药非同一般,吃下去以后,就像患了天花一样,世人只会以为太子是身患天花而亡,绝想不到是中毒。”
鄢首峰一惊,道:“世上真得有这种奇毒?”
庞宪道:“那是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拜见厂公大人。”
鄢首峰道:“你的药虽神奇,但不适合用在太子身上。”
庞宪道:“为何?”
鄢首峰道:“因为太子已经患过天花。”
天花这种病,患过一次之后,就终生不会再患。如果太子又患上天花,都不用问,一定是中毒无疑。
庞宪仰天长叹道:“天不助我!善喜,我没办法给你报仇了,你在天之灵莫散,我这就来找你,你我二人到阴间再做夫妻。”说罢,一头撞向亭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