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国储擂(一)
太子遇刺的消息传扬开来,一时之间成为京城百姓热议的话题,大家茶余饭后谈及此事,几乎都认为刺客是郑皇后和福王指使的。太子党群臣借机纷纷上奏,要求福王就藩。
万历也认为行刺之事是郑皇后母子所为,一旦太子遭了毒手,皇室闹出丑闻,他不仅颜面扫地,还对不起列祖列宗,有心要让福王就藩,免除祸患,却无法对郑皇后开口,犹豫不决。
这一日,太后来到乾清宫,问万历道:“皇儿,大臣们上奏请福王就藩,这些折子你看过没有?”
万历听母后提及此事,一个头两个大,说道:“孩儿都看过了。”
太后道:“常洵自被册封为福王至今,已经十四年过去了,他的弟弟们早已就藩多年,只有他迟迟不就藩。皇儿,难道你非要闹出大乱子来,才称心如意吗?”
万历嗫嚅道:“这个……”沉吟片刻,说道:“洵儿就藩之事,再容孩儿考虑考虑。”
太后道:“那你就考虑吧,等太子被他们害死了,你就高兴了。”说罢拂袖而去。
万历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心情烦乱,暗想:“绝不能让皇室闹出丑闻,看来必须得让洵儿就藩才行。”他来到永宁宫,提出要让福王就藩。
郑皇后一怔,说道:“若洵儿就藩,就无法再做太子了,圣上答应过要让洵儿继承皇位,圣上是金口玉言,岂能言而无信?”
万历道:“朕做梦都想兑现对你们母子的承诺?但赵南星那个老儿把着首辅之位,朕的旨意执行不了,母后又不同意朕罢免他,朕有什么办法?
“如果不是你们迫不及待的要加害太子,事情还有缓冲的余地,都怪你们把路走绝了。如今太子遇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你叫朕怎么办?如果朕不让福王就藩,如何堵得住满朝文武、黎民百姓的悠悠众口。事到如今,洵儿必须尽快就藩,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郑皇后道:“圣上,你有没有想过,待你百年之后,太子登基,他会如何对待我们母子?恐怕我们母子要死无丧身之地,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为我们母子考虑吗?”
万历沉吟片刻,说道:“不会的,太子宅心仁厚,绝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郑皇后道:“他的宅心仁厚未必不是装出来的,倘若日后我们母子果真遭了太子的毒手,圣上于心何忍?”
万历原本态度很坚决,这时又犹豫起来。
郑皇后哭道:“与其将来受太子折磨,臣妾倒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算了。”说着起身就要把头往柱子上撞。
万历忙拉住她,叫道:“你这是干什么呀?不要胡来。”
郑皇后哭道:“圣上别拦着臣妾,就让臣妾去死吧。”
万历还真就不舍得她去死,叫道:“好了,好了,别胡闹了,洵儿就藩之事,朕再考虑考虑。”
回到御书房,坐在龙椅上,万历的心情糟糕透了,时而恨赵南星,时而怨郑皇后。
龙桌案上摆着几摞子奏折,不是太子党请求福王就藩的,就是郑党要求废立太子的。万历被群臣折腾的焦头烂额,身心疲惫,心中忿恨难平,便拿这些奏折来撒气,抓起一摞,摔了出去,叫道:“你们都逼朕,你们这群王八蛋,把朕逼急了,朕把你们都咔嚓了,全咔嚓了,一个也不留。”叫嚷着将几摞子奏折都摔了出去。
大太监张诚侍立在旁,见万历大发雷霆,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小太监曹化淳却不怕,说道:“圣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奴才有个主意,可帮圣上解忧,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诚叫道:“小淳子,圣上用得着你这个狗奴才出主意吗,你真是大胆,狗胆都包了天了。”
万历横了张诚一眼,说道:“放肆,朕还没说话呢,岂容你插嘴。”
张诚忙跪地道:“奴才是被小淳子这狗奴才气糊涂了,请圣上恕罪。”
万历沉着脸道:“起来吧。”又对曹化淳道:“小淳子,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不妨说来听听。”
曹化淳道:“众所周知,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向着太子,而东厂厂公鄢首峰向着福王,圣上何不设个擂台让锦衣卫和东厂斗上一斗,要是锦衣卫赢了,福王就藩。倘若东厂赢了,废太子立福王。”
万历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事关重大,不能不和太后商量,于是来到慈宁宫,把事情一说,太后道:“皇儿,常洛究竟有哪点不好,你为何就是看不上他呢?”
万历道:“母后,孩儿哪有呀,你老人家何出此言?”
太后道:“常洛的太子做得好好的,并无过失,你为何总想废他另立常洵,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你不该厚此薄彼。”
万历沉吟片刻,说道:“母后,孩儿并非是厚此薄彼,论才能,常洛远不及常洵,孩儿只是想为祖宗的基业找一个更合适的接班人。”
太后道:“常洛的才能未必就不如常洵,你这么说有失公允。打擂一事太过荒唐,哀家不能答应。”
万历道:“母后,虽然常洛并无过失,但常洵毕竟是嫡出,废常洛,立常洵也不能说全无道理。大臣们有的支持常洛,有的支持常洵,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眼看国事日废,令孩儿好生担忧,倘若长此以往,江山必然不稳,孩儿迫于无奈,不得不出此下策,望母后能体恤孩儿的一番苦心,你老人家就答应了吧。”
太后沉吟半晌,长叹一声,说道:“也罢,常洛才是未来的真命天子,自有神灵护佑,即便设下这荒唐的擂台,也不会动摇他的太子之位,既然你非要如此,哀家就给常洵一次机会,不要叫他误以为哀家偏心常洛,他们都是哀家的孙儿,哀家从不偏倚。”
万历道:“多谢母后成全。”
回到御书房,连夜召见骆思恭和鄢首峰,二人来到,跪地见礼。万历面沉似水,没让他俩平身,叫道:“骆思恭,鄢首峰,你二人可知罪?”
二人皆是一怔,骆思恭道:“圣上,微臣何罪之有?请圣上明示。”
鄢首峰道:“奴才也不知身犯何罪,也请圣上明示。”
万历“哼”了一声,说道:“骆思恭,鄢首峰,别以为你们做的丑事,朕全然不知。朕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说而已。
“你们俩各自纠集了一批大臣,一个支持太子,另一个则支持福王,双方之间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十余年,搞得朝廷乌烟瘴气,朕的江山都要毁在你们两个佞臣手里了,你二人真是罪该万死。”
骆鄢二人闻听此言,皆是额头上冷汗直冒。
万历道:“你们俩不是爱斗吗?朕给你们一次公开较量的机会,朕决定设立国储擂,让锦衣卫和东厂打对台,如果锦衣卫赢了,福王就藩,如果东厂赢了,福王做太子。具体的细节你们俩商量,三天之内,草拟一个方案报上来。”
骆思恭心想:“这一定是鄢首峰出的鬼主意,哼哼,鄢狗,你可打错算盘了,打擂台,锦衣卫可不怕你。”
鄢首峰心中纳闷,暗想:“这是谁给圣上出的馊主意呀?打擂台,东厂如何是锦衣卫的对手,这不是害我吗?这主意会不会是骆思恭出的?不能够呀,圣上是向着皇后的,不会有意偏袒太子。”
二人告退出了御书房,骆思恭干笑道:“鄢兄,明天上午请到锦衣卫总署来,咱俩商量一下国储擂的细节。”
鄢首峰道:“还是骆兄来东厂吧。”
二人都不愿去对方的地盘,最终决定在崇文门外品茗居茶楼进行谈判。
次日上午,二人来到品茗居,坐进包厢,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笑呵呵的谈判。
鄢首峰道:“骆兄,锦衣卫以你为首,东厂则以咱家为首,不如咱俩打一场,一阵定胜负,你看如何呀?”
“哈……”骆思恭干笑道,“鄢兄武功盖世,兄弟岂是你的对手,一阵定胜负可以,但兄弟不能出马,要请昆哥替我出战。”
鄢首峰干笑道:“咱家只是开个玩笑,事关重大,只打一阵未免过于草率。”
骆思恭道:“鄢兄想比几阵?”
鄢首峰道:“九阵,不知骆兄意下如何?”
骆思恭昨天盘算了大半夜,无论是一阵、三阵、五阵,还是七阵、九阵、十一阵,锦衣卫都有胜算,于是说道:“可以,没问题,那咱们就比九阵。”
鄢首峰道:“关于参擂人选,咱家有个要求,女人不得参擂。”他这是针对田小凤的,不想让她参擂。
骆思恭不了解田小凤的战斗力,压根儿就没把她计划在内,心想:“鄢首峰为何要提出这个条件?”虽然不明所以,但骆思恭也不肯轻易答应,说道:“兄弟也有一个条件,如果皇后能答应赦免李天目,兄弟就应了鄢兄的条件。”
鄢首峰觉得这个交换条件划算,爽快的答应下来。双方定在八月十五举办国储擂,九阵赌输赢,每名参擂人选只能打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