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有见两名足轻端着素枪,押着身负镣铐的施翼,从跳板下船登岸。大惊,暗叫不好,心想:“燕子兄弟怎么被俘虏了,若他挺刑不过,把我供认出来,那可糟了。”
老松浦道:“把施翼押过来。”
足轻用素枪碰碰施翼的胳膊,施翼回头瞪视道:“干什么?”
那足轻指着老松浦那边,道:“过去!”
施翼看懂他的意思,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走了过去,站到老松浦对面。
老松浦对本多次郎道:“牟荣添原本不是中务大辅大人的对手。是这家伙。”说着一指施翼,道:“趁中务大辅大人不备,用暗器打瞎了他的右眼,中务大辅大人才会遭了牟荣添的毒手。”
“八嘎”本多次郎爆叫一声,起身拔出宝刀雷切,劈向施翼。
施翼见寒光一闪,将眼一闭,心说:“小爷这算交代。”
“嘡”一声,雷切被另一口太刀格挡住,刀柄握在钱大有之手。
本多次郎叫道:“钱大有!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帮这个中原人?”
钱大有道:“本多君息怒,我并不是要帮他,只是想让他多活几天,带回江户城,让德川将军见过,再杀不迟。”
老松浦道:“钱君所言极是,应该把他带到江户去,交给德川将军处置。”
本多次郎叫道:“不行,我现在就要杀了他,祭父亲大人在天之灵。”
但马守道:“次郎,住手!你现在不能杀他,为师要带他回江户,等见过德川将军,再交由你发落,到时候是杀是剐,听凭你处置。”
本多次郎不敢违抗但马守的命令,只得收刀还鞘,恨恨作罢。
施翼看见钱大有又惊又喜,心想:“有钱大哥在,小爷这条命兴许能保住。”
但马守对老松浦道:“松浦藩主,这小子交给我了,老夫这就押他回江户见德川将军。”
老松浦道:“柳生君走旱路还是水路,如果走水路,我派船送你。”
但马守觉得押犯人走水路更方便,道:“老夫想走水路。”
老松浦道:“何时动身?”
但马守道:“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走。”
老松浦道:“我这就给你安排船只。”
但马守叫过钱大有、胖丸和四十六,道:“为师将这个中原人交给你们三人看管,不要侮辱折磨于他,该吃给吃,该喝给喝。”
三人齐声道:“谨遵师命。”
足轻将施翼交接给钱大有、胖丸、四十六他们。钱大有故意押着施翼来到岸边一棵树下等船,周围就他们四个,没有旁人。
钱大有心想:“我得想办法支开他俩,和燕子兄弟嘱咐几句,否则我可要倒霉。”
钱大有想了想自语道:“昨晚那娘们儿真够味儿,奶子那叫一个大,爽死我了。”
四十六笑道:“怪不得昨晚不见你人,你可不够意思,出去玩也不叫上我俩。”
钱大有道:“我也不是成心出去玩儿,本想随便逛逛,路过妓町,这娘们儿朝我招手,我见她有上有下,模样不错,一时兴趣,玩了一把,现在想来还回味无穷。本想今晚再去会会她,没想到师父走得这么急,会不成了。以前就听说九州的娘们儿活儿好,试过之后,果然不错。”
四十六听得心痒,道:“有那么好吗?”
钱大有笑道:“你俩还没玩儿过九州的娘们儿吧,不玩不知道,一玩忘不掉。这地方以后有机会得常来逛逛。”
四十六道:“妓町在哪?”
钱大有道:“就在商人町那边。”
四十六跃跃欲试的说:“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九州的娘们儿是何种风情,本州的玩了不少,九州的还一个没玩过。可惜要走了,没时间了。”
钱大有道:“等船开来,起码得一个时辰,从这到妓町,来回都用不上半个时辰,有半个时辰不够你玩儿的,你有那么坚挺吗?”
四十六道:“船提前来了怎么办?”
钱大有道:“要是船来你还没回来,我就说你肚子疼,到镇上看病去了。师父不会责怪你的。”
四十六叹一声道:“还是算了吧。”
钱大有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转性了,九州的娘们儿这么好,都不想玩玩?”
四十六道:“你不知道,我最近手风不顺,手头儿那几个钱都折进赌场了。哪有钱玩儿?”
钱大有笑道:“是因为这个呀,你不早说,银子我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小块豆板银,递过去道:“拿去吧,有钱记着还我,没钱就算了。”
四十六兴高采烈的接过银子,笑道:“大有,你真够意思,等下月师父给了零花钱,我一定还你。”
但马守对徒弟们相当好,不仅不收学费,还管吃管住,给零花钱,真是把徒弟当成儿徒看待。
钱大有对胖丸道:“胖丸,你不去开心开心?”
胖丸也想开心,但舍不得银子,他和四十六都是穷人家孩子,四十六不顾家,手头有几个钱,就穷嫖烂赌。他则不然,把钱都存下来,托人捎回家供养父母和弟妹。
胖丸笑道:“我不去。”
四十六道:“他能去吗,铁公鸡一个,哪舍得花钱开心。我走了。”
钱大有看着四十六远去的背影,心想:“我想个什么招儿支走胖丸呢?”眼珠子转了转,有主意了,自语道:“糟了,将棋落在藩厅没拿出来,船上没得玩了,这几天可怎么过?”
胖丸道:“谁说不是呢?师父走得太急,咱们都没想到。”
钱大有道:“时间还来得及,要不辛苦你一趟,回去把将棋取来?”
胖丸道:“不好吧,只剩下你一个人,万一让他跑了怎么办?”
钱大有笑道:“有我在,他跑得了吗?”催促道:“快去,快去!”
胖丸起身道:“那我可去了,你把他看好,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钱大有道:“放心吧,他跑不了。”
胖丸匆匆离去,钱大有四下观瞧,见没人注意这边,左手放在嘴边,挡着嘴,低声道:“燕子兄弟。”
施翼道:“钱大哥,什么事?”
钱大有道:“别看着我,我说,你听着。那天晚上的事,如果柳生问起,你这么说。
“你就说那天晚上,你们和锦衣卫潜伏在东瀛的间谍在一起,这些人黑衣蒙面,手持太刀。后来被柳生的三个弟子发现了,展开混战。牟荣添杀死一个之后,和你先走了,让黑衣蒙面人断后,以后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施翼道:“听明白了。”
钱大有道:“我会设法营救你,如果他们对你用刑,你一定要挺住,千万不能把我供出来。”
施翼道:“你放心吧,姓施的宁可死,也不会出卖朋友。”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胖丸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布口袋,里面装着将棋。
钱大有笑道:“辛苦,辛苦,来,咱俩杀几盘,打发时间。”
将棋类似于中国象棋,被称为东瀛象棋。
胖丸掏出棋盘布,扑在地上,把棋子倒在上面,二人摆好,开始对弈。
又过了一会儿,四十六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一屁股坐在钱大有旁边,呼哧带喘的说:“大有,你是不是记错了,妓町根本不在商人町那边,离得远着呢,这把我给累得。”
钱大有道:“哎呀,平户我也不熟,估计是记错了。怎么样,你找着妓町了吗?”
四十六道:“我一路打听才找着。”
钱大有道:“玩得怎么样,九州的娘们儿不错吧?”
四十六道:“大有,我可要批评你了。你平时玩得少,少见多怪,在我看来,九州的娘们儿也没什么特殊的,和本州的差不多。”
钱大有笑道:“是嘛,反正我觉得挺好。”
夕阳西下之时,柳生师徒押着施翼登上松浦号安宅船,少贰一忠负责带队护送他们去江户湾。
临行时,老松浦笑道:“柳生君,见到德川将军,一定为我美言几句。”
但马守笑道:“松浦藩主放心,老夫一定在德川将军面前给你请功。”
老松浦笑道:“多谢,多谢。”
海船扬帆起航,离开平户码头,赶奔江户。
就在平户丸号抵达平户码头的第二天深夜,颜老大的商船也到了。老松浦已经解除戒严,海面上没有巡逻船。
牟荣添和颜思齐两个人秘密登岸,穿大街,过小巷,来到平户藩厅墙外,翻墙而入。颜思齐在平户多年,来过藩厅几次,知道地牢的位置。
二人来到地牢入口,这是一间屋子,由石阶通往地下室,地下室就是地牢。
窗边有一张方桌,上面放着烛台,蜡烛烧过大半,火苗随风起舞,放射着惨淡的光。桌边两条长凳,坐着三个足轻,耷拉着脑袋,打瞌睡。
牟荣添和颜思齐提刀走了进去,照着足轻众的脖颈,手起刀落,转眼间,三颗人头落地。
牟荣添拿起烛台在前照亮,颜思齐在后跟随,二人顺石阶下地牢,见过道两侧十几间囚室。
牟荣添不住喊着“燕子……”挨间囚室找,遍寻不到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