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坐下。萧逸枫目前还在境外执行紧急任务,他的上级估计他还需要两个月才能返回,所以,你还要继续坚守岗位。”副总长挥了挥手,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完全放松:“趁着这两个月的时间轻松一下,我记得答应过你,要去为你主婚的,怎么样,新娘子的身体状况好些没有?”
“是,首长。”金昊也轻松的笑了,他身体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因为谈到了心爱的女人,语气也变得分外温柔,仿佛春水缓缓荡漾着涟漪,“上周,医生又给她做了一次全面检查,除了重伤后必然的虚弱以外,她已经痊愈了,我们计划在五月六日举行婚礼。”
“嗯,还有一个月。”副总长翻看着自己的日程安排,“五月初……我正好有空,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是。”结婚是件大事,金昊从不曾想过要委屈了林若兰,他要风光的娶她进门,为此他的六个兄弟已经全都发动起来,抽出所有的时间来帮他筹办婚礼。
韩振宇的路虎停在简宁的酒楼门口,金昊下了车,一身得体的黑色阿玛尼手工西装,将他衬托得更加神采奕奕。他绕到左侧打开车门,体贴的扶着林若兰下车。
开车的韩振宇跳下车,整了整衣服,把车钥匙扔给泊车员,对金昊道:“大哥,我在六哥的办公室等你,走的时候叫我。”
这时正是酒楼生意最兴隆的时刻,一向不轻易露面的简宁,带着一队西装笔挺的黑衣男人毕恭毕敬的候在酒楼门口,把场面弄的如同黑|社|会老大出场,顿时让酒楼众多的客人生出几分好奇,这其中不乏见识过大场面的高|干子弟,纷纷驻足窃窃私语起来。
简宁迎上来,对金昊压低了声音道:“大哥,客人来了,安排在七楼最里面的‘蓝调’,我带你们过去吧。”
“嗯。”金昊淡淡的应了一声,无视周遭的轰动效应,搂着林若兰进了电梯,“把你的人撤了,搞什么名堂。”
简宁嘿嘿一笑,对着尾随过来的手下挥了挥手,关上电梯门。电梯缓缓向上,简宁侧过身看看身旁的人,笑道:“大嫂,老五约你今天下午去试婚纱,可还满意吗?”
“别提了,差点累死我。”林若兰抬眼看看紧揽着她的男人,一脸的哀怨。她原以为举行婚礼只不过是请认识的人们吃顿饭,谁知道金昊办得那么隆重,光是婚礼上的礼服就准备了六套,她被设计师们团团围住,试衣服试了一个下午,累得腰酸背疼,“就凭那些礼服那么难穿,打死我,我也不离婚。”
纤细的腰肢被金昊狠狠箍紧,他居高临下带着满眼威胁看着她:“兰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正在筹备结婚!”他把结婚两个字咬得很重。
简宁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林若兰心虚的垂下头,低声嘟囔道:“一时口误嘛。”
脸蛋被金昊粗糙的大手轻轻捏了一下,他微一用力,将她勾进怀里,邪气的笑容让他更添惑人的魅力,他凑在她耳边慢吞吞的说道:“再敢胡说,看我怎么惩罚你。”
“唔……”林若兰把头抵在他的胸口,不敢再抬头看他幽黯的黑眸。
金昊拥着林若兰走进“蓝调”,程明轩显然已经来了很久,此刻正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听到脚步声,他徐缓的抬起头。
简宁礼貌的说道:“程叔,大哥大嫂,你们慢聊,服务员一会儿就把菜送上来。”
金昊微微皱眉,抬腕看表:“首长,我记得我们约好八点见面,现在才七点五十五分。”
“下了班没什么事,就提前过来了。”程明轩淡然的眸光落在林若兰身上,他亲切的招招手,指指自己旁边的座位:“若兰,来这儿坐,你的伤刚刚好,不要太劳累。”
“谢谢首长。”林若兰小心的应了一句,抬头看向金昊。
“坐吧。”金昊难得的收敛起所有锋芒,替林若兰拉开椅子,扶着她坐好。
服务员敲门进来,送来一壶顶级明前龙井。林若兰伸手去拿茶壶,立刻被金昊挡了回去,“烫着你。”他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林若兰,略一犹豫,把另一杯茶送到程明轩面前:“首长,请喝茶。”
程明轩双手伸出捧住茶杯,明亮的灯光下,林若兰清楚的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程明轩带着征询的口气说道:“小昊,这里不是办公室,就不要再叫我首长了吧。”
金昊微微垂眸,替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潇洒,“无论在什么地方,首长永远是首长。”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林若兰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金昊一眼,对上的却是一双深邃的黑眸,眸底无波无澜,静得让她觉得心惊。正在这时,简宁四五名服务员鱼贯而入,他亲手捧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送上餐桌,很客气的说道:“三位慢用,服务员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说完,他瞥了金昊一眼,带着服务员离开。
林若兰向桌上扫了一圈,倒有三分之二的菜是她喜欢吃的,这个简宁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金昊挟了一筷糖醋排骨放在林若兰碗里:“快吃,你血糖低,这会儿一定饿得难受了。”
“小昊,副总长是跟你谈调任的事吧。”程明轩拿起一副公筷,往林若兰的碗里布菜,“多吃点,你身体弱,需要营养。”父子二人在此刻达成了难得的一致,林若兰的碗里的菜很快就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
“谢谢首长。”林若兰在桌下轻轻碰了碰金昊的脚,低下头径自吃着碗里的菜,垂着眼敛不说话也不看那对父子,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般。
经过她的提醒,金昊的态度变得温和了一些,点头道:“是,两个月后我要调到空降k师任师长。”
“空降k师,一个大烂摊子,在总部开会讨论时,我本来是坚决反对调你去任师长的,我宁可你继续留在猎豹大队,那个师简直就是一口陷阱。”程明轩不由得苦笑,“趁现在时间宽裕,把婚假休了吧,等你去赴任,可能一时半会抽不出时间来了。”他的目光落在垂头不语的林若兰身上,这个女孩子能应付那即将到来的一大堆麻烦吗?
他和林若兰交谈过两次,知道她聪明大胆,有一定的谋略。但是,她缺乏上位者的心态。身为上位者,是不受任何道德框架的约束,行事时可以不遵守任何规则。想成为上位者,需要的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武力、忠实的战士、廉价的炮灰。上位者自身更需具备深沉的心机、毒辣的手段和果敢的杀伐决断。这些,眼前的女子都不具备。
她总是在仰视,太过小心翼翼。就比如同样是称呼“首长”,金昊从语调到态度都充满了羁傲不驯,而她,却是满含着敬畏。虽然常怀敬畏之心不是一件坏事,但这也同时说明,她还没有把她目前的地位当做理所当然,她还没有学会俯视众生,也没有学会生杀予夺、随心而为。
这样不行啊,小昊的前路荆棘密布,他必须有一个能在背后全力支持他的女人。灵机一动,程明轩想到了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一段时间:“小昊,你赴任的时候,是不是把若兰送到北京来,你刚刚到任,总不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金昊用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制止:“无论到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兰儿都会跟着我,除了k师她哪儿也不去。”
程明轩住了嘴,知道他的长子性情刚强,拿定了主意的事谁劝都没用,只好换了个话题:“我记得你去军校以前,经常捧着一本《庄子》在看,现在还看吗?”
林若兰错愕的抬起头,她在金昊的书房里没有看到任何一本与庄子有关的书籍,金昊会看庄子?他是那么强悍与霸气的一个人。
“吃你的。”金昊把一只螃蟹剥好,兑上姜醋,送到她的碗里,轻抚她的头发:“早就不看了。庄子的无为而治,其实是高度关注事态的发展,但只是用看似不经意的手段,悄悄将事态的发展控制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懂得这个道理以后,我就不再看庄子了。”因为彻底掌握了,所以无需再看。
“有人说,能读懂庄子的人,绝不会是阴谋家。因为,阴谋家都在背后玩诡计,就算一时得逞,也只能得点眼前利益,却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成大事者,需要的是:不计一时得失,团结一切、利用一切!”程明轩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座椅的扶手,显得有些疲倦:“你将要去的地方不好呆呀……”
这才是上位者的觉悟与智慧,“不错,真正的大智慧是具有坚定的自我意识,不被情绪和环境所迷惑,这样的人是无法向这个社会妥协的,在他的眼里,世界与自己是平等的。能够在精神上对等,这才是真正的强大。”金昊明白程明轩话里的意思,也明白程明轩要把林若兰接到北京去做什么,只是,这些,他都不需要,他坚信自己有能力保护妻子。
程明轩微笑看着面前智慧过人的长子,眼中有着真正的宽慰之色:“在年轻一辈中,你一直是我最放心、最信任的人,并不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清楚,你具有足够坚定的意志,你从不忠诚于某个人,你忠诚的是你的祖国。三十年前……”程明轩沉浸在遥想当年雄姿英发的感慨中,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和他的年纪毫不相称的神采,豪情万丈锐气四溢。但他很快皱起眉头,锋芒闪烁的眼神逐渐在纷乱中沉寂下来,最后回归到茫然无力,用叹息的口吻不清不楚地说:“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金昊没有再说话,幽暗的眸光不时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莫测而深沉,林若兰垂下眼帘,就宛如微风吹过,花朵不胜凉风地荏弱,顾自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细嚼慢咽的分外优雅,仿佛置身事外。
父子二人的对话她一字不落的听进耳内,留在脑中。她承认自己确实不懂太过复杂的阴谋诡计,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心中有坚定的韧性和明净的自省,只要她秉持一颗足够坚定的心,不因困境而苟且,不因富贵所诱|惑,那么一切的阴谋诡计,在绝对权势面前,终究只是浮云。
“若兰,到了k师,以你现在的地位和功勋,根本无需给任何人颜面,遇到有人巴结讨好,客气是恩赐,直接赶出去是应当,根本无需顾及他人的眼光。遇到事情不要轻易表态,不要太快让下属摸清你的心思,倘若你实在没有把握,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索性一律不理不睬好了。”程明轩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加上一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懂吗?”
林若兰低着头把程明轩的话反复在心底默念数遍,非常诚肯的点头,“我明白。”她确实非常明白,程明轩不希望因为她的不当行为,给金昊的道路设置路障。
“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惟人——可自迷。
一切外在的诱|惑都只是借口,真正让一个人改变的根本,是不够坚定的内心。林若兰的好处便在于,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诚实,她会在不断努力的自我反省中,及时进行自我约束。
程明轩又转向金昊,眼神中满是期许,满是信任:“k师积重难返,想彻底改变它的现状,达到总部的要求,你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也许每走一步都有阻力重重。我听说总部只给了你两年的时间,这就意味着,非常之时必须行非常手段,到了必要的时候,你该抛弃怜悯决断行事,这是一条最便捷的道路。”他的嗓音低沉柔和,可是严辞之间,却带着杀伐决断的冷酷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