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州很快就到了。昊天一下马车就看见了亭亭玉立的嫡清公主张月婉。张月婉的眼睛有些发红,昊天暗自惊讶了一下,这才想起信刻亲自回复的战报,烟雨凝花宫宫主若雨寒梅战死。而若雨寒梅,乃是张月婉的师父。
昊天轻叹了一下,乱世之中,人命有如草芥。虽然他已经见过太过的死亡,但是当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他还是难以释怀。
“夫君,你到了。”看见昊天的马车,张月婉连忙走了过去。昊天的亲兵自然认得张月婉,因此也没人阻拦。
昊天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牵着张月婉的小手,良久之后总算是说了一句:“月婉,节哀顺变。若雨宫主为苍生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张月婉点了点头,不过眼睛里的哀伤并没有减少多少。
骆祥辛皎等人也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看见张月婉,几个女子自然都很高兴,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一阵子话,张月婉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连忙邀请昊天和骆祥等人进城。至于河套大军和那些女子,自然是留在了城外张家临时给河套大军划分的营地之中。
“这段时间淮水还好?”昊天一边走一边问道。
张月婉点了点头:“有父王亲自坐镇,淮水倒是没有什么大波动。就是近一个月之前,极乐圣教突然进攻宾州,给宾州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是比起秦川李家和益州路宋家,破坏又小了很多。”
昊天依旧握着张月婉的左手:“你们现在的兵力能否支撑的住?”
张月婉轻声说道:“自保应该没有问题。秦川李家被极乐圣教洗劫之后,本来就在和宋家的战争中损失惨重的他们元气大伤。朝廷基本上是废了,极乐圣教也被夫君你给打残了。现在家族的兵力,完全能够控制淮水三州。也正因为如此,父王希望能够和夫君你商讨一下收复饶州寿州的问题。”
昊天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岳父那里,就让先生和军师去谈,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战略计划,不过需要你们的配合。”
张月婉想了一下:“这样也好,那我们先去药房看看,从各地买来的药材全部都堆在那里,就等着你们的到来。夫君,不是我说,你也太冒险了一点。若论兵力,极乐圣教比你多出了一半,而且你还带着十万女子。幸好你成功了,不然二十多万大军,恐怕所剩无几了。”
昊天不以为意的一笑:“哈哈,没什么。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经过了层层推演,对比了双方士兵的战斗意志和战斗力等各个方面,有十足把握能够击败程显清的大军,这才特地在宫铜地区排兵布阵等他们前来送死。事情果然不出军师所料,这一战,程显清不仅丢掉了从秦川、益州和天都圣京抢劫而来的几乎所有的粮草物资,更是只率领着十五万士兵匆忙逃走,连明辉都不知所踪,而我们的损失不到两万。不过遗憾的是,极乐圣教的高级将领,如明辉、秦莽以及柯丹忠等人,居然是一个都没有斩杀。”
张月婉虽然已经得知了河套的宫铜大获全胜,但是在听到昊天亲自叙述的时候,还是难免热血沸腾。
昊天继续说道:“此战之后,极乐圣教的精锐兵力除了一个平郎军团,基本上被我们打残。算起来,虽然极乐圣教现在还有四十万军队,但是真正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平郎军团。而扬州路经过无数次的扩军之后,兵员已经相当枯竭。就像前段时间我们扫荡临州的时候,虽然血流百里,但是青壮男子少之又少。而且极乐圣教经此一败,程显清的威望必定会降低。燕悲歌已经投降我河套,明辉和程显清已经翻脸,姜猛战死,极乐圣教已经不足为虑。”
张月婉好奇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在宫铜大捷之后为什么不趁机进攻饶州府城?那时候饶州府城之中只有两万平郎军团的士兵啊。”
昊天苦恼的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只是我们在南下大湖路之前,绝大多数的后勤自重都在攻下眉州之后扔在了汝州让信刻看管。现在军队之中只有极少数的攻城器械,而且都还是小型轻型的。驻守饶州的乃是平郎麾下的精锐,这也是极乐圣教唯一一个保存完整的老牌军团,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张月婉不屑的说道:“夫君,你亲帅二十多万大军,难道连一座只拥有两万士兵驻守的饶州都拿不下来?”
昊天脸色一沉,搭着眼皮说道:“拿不下来?那倒是笑话。只是,我们大军之中的粮食已经告罄。不是我夸口,只要我们决心攻城,饶州半天必下。但如果城内的守军狗急跳墙之下将城内的粮食全部烧毁,那我们怎样办?”
张月婉顿时嘻嘻一笑:“哦,我就说夫君怎么来的这么急切,原来是快要饿肚子了。哎,无事不登三宝殿,夫君果然如此。”
“话可不能这么说。”仙恋尘笑嘻嘻的说道:“我们夫君啊,同样也是想念你了。都说小别胜新婚,这都一个多月没见了,夫君能不想念你吗?”
张月婉脸上一红,不过嘴巴很快就掘了起来:“还新婚了,我看是头昏还差不多。这么久了,也从从来没说过新婚的事情。”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仙恋尘等人的共鸣,四个女子加上一个辛皎都是可怜巴巴的望着昊天,吓得昊天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这个,嗯,是个问题。哈哈,回了河套再说。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昊天打着哈哈说道。
昊天和张月婉一起前往了药房,骆祥玄机和血杀等人则是在淮水世子张济世的带领下前去会晤张苍雄,两军将就即将到来的攻势展开商谈。只是张济世对这几个来自河套的将领明显有些轻视,一路上除了说过一句“各位请跟本世子走”之外,居然再没张过嘴。
骆祥阴沉毒辣,数十年的大风大浪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和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子计较。玄机绵里藏针,笑语盈盈又刚柔并济,也看不上张济世这样的绣花枕头。不过血杀奉敬和独孤三人可就不同了,三人都是纯粹的军方将领出身,即便是最衣冠楚楚的奉敬,性子也有些火爆。河套自壶口会战之后,五大战将名动天下,即便是铁真欧阳靖忠等一代名将也是不断夸口,哪知道来了淮水之后居然被这么一个小小的世子所蔑视,几个都已经横着走惯了的人心中如何不怒?只是他毕竟是张月婉的堂兄,几人多少也得给自己的主母一个面子。饶是如此,三人的脸色也是阴云密布。
张苍雄是在丹州城守府的一个花园里面接见骆祥等人的。刚看见走在前面的骆祥和玄机二人,张苍雄还老怀大慰的哈哈大笑,不过一看见后面脸色不善的血杀三人,笑声嘎然而止,说不出的怪异。
“三位大帅,莫非是本王的招待有些不周,让三位大帅见笑了?”张苍雄毕竟是一代枭雄,只是笑呵呵的说道。
血杀三人连忙回礼,张苍雄毕竟是昊天的岳父,别人都已经主动开口,他们自然不好在板着面孔。最为重要的是,张苍雄和河套的关系确实很不错。这两年来,河套南下的大军的军粮,主要就是张苍雄在顶着。河套不管是哪路大军缺粮,只需要给淮水打一个招呼,不管淮水现在状况如何,张苍雄都会立刻组织民夫将粮食运到。河套缺少什么战略物资,只要给淮水说一声,就算张苍雄现在手中紧缺,也会尽力尽快送来。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河套军方将领和昊天在这一点上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因此对张苍雄都是相当尊敬。
一听血杀隐约说到张济世,张苍雄本来满脸的笑容顿时便黯淡了下来。叹了口气,张苍雄示意众人坐下,这才无奈的说道:“失礼了,各位。家门不孝,倒是让你们看了笑话。”
骆祥和张苍雄毕竟是老交情,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笑呵呵的说道:“王爷,难道坐不稳了?”
张苍雄也没介意骆祥的语气,一张脸继续苦着:“各位也不是外人,本王也不隐瞒。先生说的不错,本王现在是有些坐不稳了。”
血杀等人都是一奇,尤其是独孤,他毕竟比血杀奉敬多了十多年的为官经历,当下好奇的说道:“王爷,这些年来你老人家在淮水一向是只手遮天,本帅当年在益州路的时候听到你的大名都是如雷贯耳。何故经营淮水二十年后居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张苍雄苦笑了一下:“独帅,你有所不知。要怪,就只能怪月婉为何不是男儿。”
血杀呵呵笑道:“王爷恐怕是怪错了对象,要是月婉主母是男儿,那么我们河套和淮水之间,恐怕不会这么如鱼得水?”
张苍雄一想也是,于是也笑呵呵的说道:“血帅所言极是。哈哈,要怪只能怪本王为何没有儿子。”
奉敬笑眯眯的说道:“王爷,难道是世子有不稳的趋势?我们大军驻扎在城外,士兵们长期在外,很有一些兵痞子。”
张苍雄摇了摇头:“奉帅好意,本王心领了。先生,你也算是帝国老臣,对我淮水,应该是有一定的了解。本王在淮水虽然是一手遮天,但由于没有儿子,因此继承人的问题一直是家族关注的重点。”
骆祥点了点头,其实在座的几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三大世家既然被冠以世家的名义,那自然不是张苍雄一人说了算,家族之内的长老和他的兄弟这些也拥有着一定的发话权。只是以前张苍雄强势,这些声音都被压制住了。然而张月婉生下十余年之后,张苍雄依然没有子嗣,家中有些实权的人物便有意见了,迫切希望张苍雄现在能够择选一个继承人,以防他发生意外而导致淮水内乱。
张苍雄这一代,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帝国礼部尚书张苍梧、淮水水师副统领张苍宗和家族事务长老张苍豪等人。张苍梧乃是张苍雄的亲兄弟,并且得到了张家上辈硕果仅存的老人张珂亮的。而张苍豪早逝,只留下一个具有继承权的儿子张济难。张苍宗之父曾经在和张苍雄之父争夺家主之位的时候败落,算是张家被排挤的对象。因此,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张苍梧之子张济世被张苍雄立为世子。但即便在当时,手握淮水军政财权的张苍雄依然威风凛凛的不容任何人挑战。可是自从极乐圣教起兵作乱,淮水东部二州沦陷,张苍雄偏偏又长期无法收回之后,张家内部被张苍雄压制的家族势力又开始抬头。
“月婉不在,没有多少人能够为本王分忧解难。济危还说得过去,不过以前没接受多大磨练,无法独当一面。加上我们的粮食……”张苍雄叹气道。
下面的话张苍雄虽然没说出来,不过河套的众人都明白。张苍雄将粮食大量的赠送给河套,这恐怕便是张家家族势力开始和张苍雄叫板的导火线。
骆祥微笑着说道:“王爷,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现在天下大乱,正是神州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时代,一不小心便会被滔天巨浪打的船毁人亡。如此时候,王爷必须将小船牢牢的系在一根最坚实的桩子上,不管他风急浪高,我自岿然不动。”
张苍雄呵呵一笑,点着头说道:“那是,本王这缰绳早就系好了。只不过巨浪滔天,有些人晕船了而已。”
骆祥投桃报李的说道:“王爷,巨浪只是暂时的,以前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难道还害怕这最后的爆发?不过王爷你可要看好那些晕船了的人,他们一头晕可就什么事情都忘记了。要是不知轻重的解开绳子,那整条船上的人恐怕都会无一幸存。而且,就算你是船长,可是晕船的人太多了,你也忙不过来啊。”
张苍雄的脸色一沉,良久之后这才说道:“船长之位本王可担当不起,本王充其量只是一个舵手。不管怎样,本王至少能够掌握小船的方向。”
骆祥呵呵一笑,满意的端起茶杯细细的尝起来。独孤三人也是异常的满意,至少张苍雄的回答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倒是玄机双眼精光闪烁的说道:“所以,王爷希望我们能够帮着收回饶州寿州,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张苍雄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