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越,你看看那些女子,她们都是我们的族人,身体里和我们一样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好不容易将她们从极乐圣教的魔爪下拯救了出来,她们也觉得自己安全了,自己获得了新生。但是,她们现在还很脆弱。就在几天的时间里,她们有超过六百名女子自杀,你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她们希望,给她们重塑生命重塑尊严,就像是当年我们从晋州将那些百姓解救出来时所作的一样。可是就在她们最脆弱的时候,你们犯下了不该犯下的错误,你们在这个她们无比敏感的时候侵犯了她们的尊严,同时也摧毁了她们对生命对未来的希望,你知不知道?”
“你也有母亲,你还有一个姐姐。杜越,你是否还记得你姐姐是怎样死的?”昊天沉声问道。
杜越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两颗眼泪却悄然滴下。
“想不起来了吗?我还记得,她是被柔然士兵强奸之后自杀的,对不对?”昊天的眼睛里泛着凶光。
“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是什么感受?你差点发疯了!为此,你在冲进定州之后杀掉了十三个柔然士兵!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强奸的那些女子,她们如果有亲人,她们的亲人又会怎样?她们,也是和你姐姐一样,不堪忍受侮辱,所以自杀了。”昊天的语气很是缓和。
奉敬从小便跟着昊天一起长大,一听见他如此语气,而且还是如此眷念旧情的表情,他的心中便是一惊,连忙说道:“主公,此事兹体甚大,属下建议要么是召开高级军官军事会议进行裁决,要么是将他押回河套由军法处处置。”
奉敬对昊天的性子特别了解,什么事情他只要说出了口,以他无比执拗的性格,必然是难以劝阻,因此想堵在他张口之前先把事情办好。如果让高级军官组成军事会议审议,现在河套已经在美阳县城集中了河套二十五个建制的万户,除了信刻和他麾下的刘智崖以及他自己麾下的横辉三人,其余的全部都在这里。而这么多个都尉万户之中,半数都是当年从青云出来的老兵。加上自己和血杀独孤等实力派大腕,想来会对杜越从轻处置。
回河套接受军法处置也不是一件坏事。军法处的马丹虽然铁面无私,可杜越乃是他在青云时期的老战友,两人当初还同是百户李孝麾下的战士。加上展书堂江沉舟等人都在,说不定给天意求求情,这件事情也能摆平。
血杀等人会意,也是连忙点头支持。怎么说杜越也是从吉州之战开始便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杜越人也不错,虽然性格冲动了一点。
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飘荡了一下,奉敬的角度刚好,一下就看见了外面正鬼头鬼脑的张振奋吴双炙等人,趁着昊天不注意,连忙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帘子荡开,十多个魁梧的身影当当当的冲了进来,看见坐在首位的昊天便连忙跪下。
昊天的眉毛一皱,看着跪在杜越身边的吴双炙等人,顿时不悦的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今天不是召开军事会议,也不是拜将点兵,这里都是当初一起从定州起兵时的老兄弟,坐起来在说。”
吴双炙等人对视了一眼,依言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在奉敬的下首坐下。奉敬一瞧,全部都是出身于定州驻军千骑的将领:吴双炙、朱石谈、张振奋、蓝高平、种荡深、秋千平、卫皇朝、章脑、方肖、柯必武、楼京、代煌、鲁帮、熊傲、万兆、许透以及赵大武。南下的三十万大军之中,除了信刻刘智崖在天都圣京附近监视饶州的平郎军团,自己麾下的横辉、丹秋、阴中之,青云驻军系的将领全部都已经到齐。其中,张振奋、卫皇朝、楼京是信刻麾下将领,吴双炙、朱石谈乃是血杀的得力助手,蓝高平是自己的心腹,章脑乃是南下大军战备物资的主要负责人,赵大武是昊天的亲兵统领,代煌是军法官。其余诸人加上下跪的杜越,全部都是步兵将领。至于独孤麾下的周季龙、龙知山和陆振、穆山等人都没有前来,很显然众人是想把这件事情尽量控制在小范围内解决,毕竟下面的十多个都尉,全部都是当年青云驻军的老人,而昊天最念旧情,说不定能够放杜越一马。
“有什么事情吗?”昊天皱着眉头问道。
众人对望了一眼,还是最胆大的张振奋率先说道:“主公,我们都是为了杜越而来。”
有人先开口,后面的人自然要放开了一些,吴双炙也是张口说道:“主公,杜越的事情,我们兄弟都已经知道了。按照我们河套律法,强奸罪同杀人,杜越理当处死,只是。”
“只是,我们当年从定州出来的一千弟兄,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们几十个人,杜越追随主公多年,风陵渡口一战,便是杜越第一个和耶律迟显的大军交锋。壶口会战,杜越和他麾下的将士最后才通过浮桥返回安州,这些年来,杜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主公能够看着他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份上,饶他不死。”万兆张口说道。
他们都知道,昊天此人最念旧情,只要杜越今天能够不死,就算是被贬为普通士卒,凭着他自己的能力和老朋友的照顾,必然能够东山再起。而说不定那个时候,昊天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主公,你是否还记得,当年吉州之战,杜越为了保护主母的安全,用自己的身子帮主母挡了一枪。当时那个秋明士兵的长枪几乎刺穿了杜越的左胸。也因为如此,每到阴雨天气,杜越就咳嗽不止。”楼京声泪俱下的说道。他和杜越相交莫逆,虽然也对杜越奸yin妇女的事情痛心疾首,但是如此情况之下,依然是心如刀绞。
昊天很显然也是想到了当年杜越跟着自己一路从定州杀到扬州路的经历,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
“主公,希望你能够看着我们当年出生入死的份上,饶了杜越一死吧。”张振奋等人齐刷刷的跪下说道。
奉敬没有下跪,他只是和血杀等人一起坐在一边。因为他明白,如果昊天要杀杜越,除非天意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求情,否则杜越绝对难逃一死。而昊天要是存心放杜越一马,那么下面的这些人已经够了。
昊天的内心里很显然也是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看着下跪的杜越和张振奋等人,良久之后,他这才张口说道:“杜越,我们多年兄弟,你应该明白我昊天是怎样一个人。这些年来,你出生入死,为我河套立下了赫赫战功,我一直记在心里。但是,你昨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完全丧失了一个军人的基本道德,丧失了一个天朝子民的道德底线。强奸罪同杀人,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律法面前,任何人都是一样。如果那个女子没死,你还有一丝挽救的机会,可是她死了。你想过没有,她在家破人亡的时候没有死,在被掳掠而去的时候没有死,在龙胜县城的时候没有死。可是就在她已经认为自己已经安全了,获得了新生的时候,她自杀了!”
深吸了一口气,昊天继续说道:“我们河套士兵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能够所向披靡,便是因为我们心中有着坚强的信念,有着良心和道德的底线,有着身为军人也能肩负的责任。对于我们的敌人,我们尽可以格杀勿论。但是,即便是敌人,我们也是尽可能的让他们死的有尊严,士可杀不可辱,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奸yin妇女,这是人性的沦丧,是对自己尊严的侮辱。不要说你****的是我天朝子民,就算是我们的敌国,也同样是罪不可赦。”
“主公,属下知道罪该万死,绝对不会辱没了我河套大军的声誉。”杜越磕头拜道。
“杜越,还有你们这么多人,你们的想法,我很清楚。当年起兵定州,一千多弟兄,就只剩下了你们六十多个,对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挥起屠刀,你们以为我又不心痛了吗?我比你们所有人还心痛!可是,犯法就是犯法,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敢践踏法律,就必须受到应有的制裁。杜越,我们是一起打出来的兄弟,军令如山,我必须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昊天哽咽着说道:“你,在河套的作战记录上,我会给你记录成战死沙场,你看怎样?”
“末将谢过主公的维护。”杜越也是哽咽着说道。
昊天的表情无比伤痛,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杜越,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末将光棍一根,但是家中老父年迈,此去之后,恐怕老父无人照顾,希望主公能够念在往日的情分之上照顾一二。”杜越哽咽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