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也是觉得适才的箫声和琴声都难听至极,但回头一看,却见沈孤鸿盯着那岸上的青年一动不动,便叫道:“沈兄弟,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去划拳喝酒来的痛快。”
沈孤鸿道:“既然来了,咱们就看看能不能上船吧!”沈孤鸿知道这姓田的青年公子,与画舫上的莫愁姑娘一定有些故事。当此之际,他知道姓田的青年不会轻易离去,而那画舫中的莫愁姑娘显然更为矛盾。他这个人就是好奇心强,这个时候又怎么肯离去?
温永洁笑道:“沈兄是看到有趣的事,不舍得挪脚了?”
沈孤鸿道:“看来温兄认识那个姓田的青年?”
温永洁道:“在这金陵城中,谁不认识田文洲田大才子?又有谁不知道田文洲苦恋莫愁姑娘?”
卓三摸了摸头,道:“我就不知道。”
温永洁顿时一愣,沈孤鸿却是放声一笑,这笑声当真是畅快至极。在这个时候,那田文洲向着这边看来,眼中有无尽敌意,只听他叫道:“有我在,你们休想上船。再说,莫愁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上船的。”
只是田文洲的话刚刚说完,那湖上的画舫却是向着沈孤鸿等人滑去。在这个时候,莫说是田文洲,就算是沈孤鸿也是一愣一愣的。
田文洲苦笑一声:“你何必作践自己来气我?”
那画舫上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半,不一会儿,画舫已经划到沈孤鸿等人所在的岸边,“诸位,我家姑娘有请!”
说话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姑娘,她容貌一般,但举止颇为端庄,由此可见其主人的定然不凡。
卓家兄弟虽然不想上船,但他们听着那田文洲的话极为不好听,这个时候只想气一下田文洲,便都上了船。接着便是温永洁,他对这位莫愁姑娘也有些好奇。沈孤鸿走在最后,看向远处的田文洲,道:“要不一起?”
田文洲苦笑一声:“她不会喜欢我上船去的。”
沈孤鸿叹息一声,道:“田兄都坚持这么多年了,痴情足以动天地,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帮你的。”
田文洲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轮烈日高悬,碧空万里无云,他是半点都没有看出老天爷会帮他,当下回过头来,看着画舫阵阵出奇。
沈孤鸿走进画舫,画舫便开始向着湖中心移去。画舫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像卓家兄弟就很不习惯这种香味,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沈孤鸿见状,只是微微一笑。却在这时,一位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从后面走出,来到沈孤鸿等人面前,她向着那摆着古琴的长桌变边坐下,一举一动,均是温柔至极。那长桌之前还有一道帘子,只能看到她的人影,加之又带上面纱,神秘、圣洁等气息在她的身上流转,令人生不起半分亵渎之心。在这画舫之中,这等女子,除却莫愁还能有谁?
“几位上了船来,不知道要听什么曲子?”莫愁的声音传出,婉转动听,就像是琴弦上跳动的一个个音符一般。
卓家兄弟被这一问给问蒙了,一时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温永洁道:“姑娘音律造诣,冠绝古今,正所谓知音难求,姑娘就来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莫愁未有答话,沈孤鸿却是笑道:“莫愁姑娘最厉害的,应该是《阳春白雪》吧?”
莫愁轻笑一声,道:“公子言重了,小女子怎可与才女莫愁相比?不过公子要听这《阳春白雪》,小女子也是会的,就是怕弹得不好,有辱乐圣师旷名声,毕竟这是他的名作。”
“哪里!听说莫愁姑娘技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恐怕就算是乐圣师旷遇上,也得赞叹几句的。”沈孤鸿笑道。
莫愁谦虚几句,便开始调弦,不一会儿,琴声响起,如三月阳春,和煦温暖,众人此时就像是躺在沙滩上任潮水潮落一般,身心皆是舒坦到极致。如此琴声响彻许久,调子一转,霎时间像是入了寒冬腊月,白雪飘飘,洁白无瑕,一股孤傲与出淤泥而不染的气息弥漫开去,雪林竹琅,处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一层不染。
琴音停下之时,众人心中都是一片祥和,有股清凉之感流过,当此之际,正是炎热之际,此曲则是最好的去燥热的方子。
“好,莫愁姑娘的小曲是真的弹得好!”卓大脑袋瓜子打转摇动,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大哥,你说这莫愁姑娘的曲子好在那里?我只觉得心里面凉凉的!”卓二说道。
卓大闻言,仔细想来,却是不知道好在那里,总之他就是觉得好,他转过头来,看了卓二一眼,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抬杠你会死啊?”卓大别过头去,忽地大叫起来:“哈,我知道好在哪里了。”
“好在哪里?”沈孤鸿随口一问,他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卓大道:“咱们进来的时候还很热,但听了莫愁姑娘的曲子却是不热了,这就是曲子的好处。”
卓家兄弟闻言,都觉得甚是在理,看向卓大时,眼中满是崇拜之色,这个时候,自然又是卓大得意的时候了。
此时在这里的,除却金陵八虎,便只有沈孤鸿、温永洁和莫愁了,他们听得卓大的话语,都是抿嘴一笑。温永洁道:“心静自然凉,姑娘的琴曲果然是天下一绝。”
一般人听不懂温永洁这话,但是莫愁却是能懂得,温永洁的意思是琴如其人,她能弹出让人心境清凉的曲子,那她就是一个心静之人。
“过奖了,您不是说心静自然凉吗?诸位能觉得心下静如止水,全是你们自己心静而已!”莫愁说道。
沈孤鸿道:“你这琴曲弹的虽好,可惜对我们几个来说却是对牛弹琴。”
沈孤鸿此话一出,不要说温永洁、卓家兄弟,就连莫愁都是一怔。莫愁笑道:“公子过谦了!”
沈孤鸿摇头叹息,道:“真正能懂姑娘琴声的人在对面的岸上。”
莫愁闻言,眼中闪过惆怅之色,但终究是沉默不言。沈孤鸿继续道:“知音难觅,当年伯牙摔琴,便是整个理,姑娘又何必为难一个懂你的人,而苦了自己?”
莫愁悠悠道:“这世间之事,万般无奈不由人,若不拒绝的他,就是害了他,公子你懂吗?”
沈孤鸿道:“既然姑娘说这世上有万般无奈,又为何不顺着自己的心走一遭?说实话,曾经的我,也是认为将自己封闭不理会任何关心我的人,那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直到面临死亡时,我无意中看到了那双绝望冰冷的眼睛,那时候我心神一颤,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便会好好的珍惜眼前,将来如何,不再去管它。”
莫愁听得浑身发颤,美目中已经有泪珠滚动,她道:“公子你有心上人?”
沈孤鸿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觅芳,尽管在他心底还藏着一个人,但是还是第一个想到觅芳,因为觅芳一直伴着他,无论是苦还是甜,无论是快乐还是忧伤。他点头:“不错,我有心上人!”
莫愁破涕为笑,道:“这么说来,公子的这位心上人一定很幸福。”
沈孤鸿叹息一声:“我会给她幸福。”
莫愁笑道:“我懂了!可是我更不能答应他。”
沈孤鸿闻言却是一怔,他费这么多的口舌,却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办了。当下莫愁又开始弹奏,只是这个时候的琴曲,不再有先前的幽怨,也不再是阳春白雪的高雅之乐。而是一首普普通通的送君之曲,那种意境,没有情爱,只有最纯净的友谊。
岸上,田文洲听着那曲子,不由泪流满面,不管这曲子是不是弹给他听的,他都已经听出了其间的意思,那是此生绝情爱的噬魂之曲,当下他因为过度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只觉心闷不已。
“你······你这样会伤到他的!”沈孤鸿露出惊色,不由叫道。
“与其藕断丝连,不如早些了断,长痛不如短痛,这是适才我从公子的话语中领略到的道理!”莫愁凄然一笑。
沈孤鸿不知道为何莫愁要这般绝情,当下急忙走了出来,但见得田文洲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头上已经冒起腾腾白雾。
“糟糕!”沈孤鸿面色一变,身子掠出,在水面上点了几下,上了岸来,大声叫道:“田兄醒来!”
原来田文洲一时伤心欲绝,万念俱灰,体内真气走岔,竟然濒临走火入魔的危险。沈孤鸿身影叫出,已经来到他身边,伸出手去点他穴道。田文洲此时虽是神志模糊,但他武功尚在,本能的反应,双手一格,挡住了沈孤鸿。沈孤鸿却是围着他一转,绕开半尺,这一次出手快如闪电,连封他数处大穴。田文洲身子一软,便倒在地上。
沈孤鸿叹息一声,大声道:“若是莫愁姑娘看得过去,那就不用管了,田兄我照顾得来!”
莫愁的声音从画舫中传出:“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沈孤鸿无奈苦笑一声,如今看来,这莫愁已经铁了心不在理会田文洲了,今日他本想做件好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温永洁与卓家兄弟这时都出了画舫,来到岸上,坐在一边等着田文洲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