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9章

17冰嬉

张小娴说,女人,做得最好也最失败的事就是爱男人。这句话对于沙明珠来说应该也同样适用的,虽然她对苏三的追杀来得气势汹汹,但是显然还在等待苏三会回心转意,只不过她选择的方式实在是有点问题。或许,威名赫赫的匪首沙老大从来就没有教过女儿如何谈恋爱吧。

但是沙明珠的头脑一旦离开“苏三”两个字就立刻变得精明了,在听到“财神少爷”这四个字的时候就愈发向商业化转变了,或者可以说是身为绿林匪首的她清醒地意识到利益高于感情,而陈棋的出现无疑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俗话说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在利益面前狮子和羊也能坐在一起谈判,所以虽然沙明珠和妖精哥哥的具体谈判内容不为人知,但是从沙明珠亲自送陈棋、陈零回驿站的行为来看,我们就知道,女土匪已不成威胁了。

沙明珠只送到驿站前便勒住了马,道:“五少、七少,之前有所得罪之处还望各位海涵,咱们就此别过吧。”说着看了一眼迎出门来的我们,目光在苏三身上一掠而过,如同素不相识一般,但眼底的那一抹留恋却是谁也瞒不过去的。

看着她拍马离去那潇洒的背影,苏三不由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不久之后火狐带着两百名驻守兵驿的兵士赶回来了,那个领兵的参军做事很是麻利,当下就护送我们去兵驿,之后又护送我们到虹风国边境。进入虹风国境内后,我们与银庄派来的保镖会合,不几日便到达了虹风国的都城郾都,落脚在陈家在此处的别业骞翥园。

拈豆儿还是下落不明,不过陈棋已经加派人手寻找,同时传递消息回凤麟。可怜的书桐强撑到郾都后就一头扎在床上起不来了,每天和棋坪两个大碗小碗的中药吃着,一对可怜兮兮的姐妹花。

温暖终于有机会亲近受伤的王子哥哥,每天红着小脸帮着端药扶他散步,若没有洗毫这个背后灵在旁边阴森森地给他们降温,或许等不到回凤麟我就又多一个二嫂了。

我悄悄问洗毫:“出门的时候二嫂给你多少好处?”

洗毫嘻嘻一笑,拿出一块上等的羊脂玉在我眼前一晃,想了想又道:“不对,这个是上回给的。这次给的是翡翠。”

呵呵,二嫂还真是用心良苦啊。不过,我们家的下人是不是也太有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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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六皇子来了。”裁云道。

我微笑道:“他是来找温姐姐的吧?告诉他温姐姐陪二哥在园子里散步呢,他要是不嫌冷,就去园子里找她吧。”

裁云道:“六皇子说是来找你的,正在鸾厅候着呢。”

我一边同她去鸾厅,一边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别硬撑着,累了就去歇着。不然,就去同书桐和棋坪说说话。”

“永淳公主,”白微暇笑眯眯地向我招呼道,“许久不见哪。”

我笑道:“可不是,都有十几个时辰没见了。”

昨天他在这里见到温暖对王子哥哥亲密无间的模样似乎很受打击,我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呢。

白微暇微笑道:“永淳公主来郾都这些天,也没好好看过郾都的风光吧?若不嫌弃,就由我陪公主游玩一番如何?”

我笑得更甜蜜,道:“不知六皇子有何推荐?”我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嘛,当然不会拒绝了。

我同白微暇一拍即合,准备前往郾都东边的嬉冰场去溜冰,顺便也叫了陈零、火狐、银鼠、火麒麟、丁冲和一众小书童,人多更热闹。本来也叫了沈拓,可是他一来伤势未愈,二来自恃年纪稍长不肯同我们“小孩子”混在一起,就没去。

嬉冰场占地甚广,在这里玩的人也很多,从平民百姓到达官贵人都有,据白微暇说冰嬉是虹风国一项很得民心的游戏,甚至每年各地还举行一些比赛,选拔出高手参加朝廷的冰嬉大赛,拔得头筹的可得到皇室的赏赐,甚至还有的因此能得个小官做做。

古人的溜冰鞋有单刀和双刀两种,在木鞋底部安装,比鞋稍短,这样旋转、停止都可以凭借木跟来进行。刚穿上的时候我有些不习惯,不过虽然比不上以前我的那双单排轮滑,但滑了一会儿也就流畅起来。

最有趣的是陈零他们大部分都不会溜冰,虽然仗着有功夫在身动作灵巧,但在冰上显得战战兢兢的样子还是很好笑。这样一来冰嬉的高手白微暇就被衬托得分外潇洒了,也因此临时担任了滑冰教练。

虽然冰刀和轮滑有一定的区别,况且是这样简陋的古代溜冰鞋,但好歹我也是同楚重山玩过刷街的半吊子“高手”,一旦适应了脚下之双冰鞋后,我就开始琢磨玩些技巧来炫一炫了。

先是速滑,风一样地在冰上掠了一圈,而后来个急停,把前面正在抽冰嘎的两个小孩吓了一跳。然后绕着陈零他们,反滑双脚交替交叉过桩,顺便嘲笑一下姿势活像罗圈腿的企鹅的药泉。最后还做了几下跳跃旋转,落地后就听到陈零毫不掩饰的喝采声。

但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玩的这些技巧在这里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因为我还看到有人在玩花样滑冰,舞蹈动作与武术动作融合在一起,十分漂亮,与我们在电视上看到的花样滑冰相比也不逊色多少。

最先学会滑冰的就是火狐,大概是他的舞蹈功底有一定的作用吧,当他在冰上滑行的时候,那优雅的姿态如同天鹅起舞,让白微暇这个教练嫉妒不已。

“哎哟!”随着一声痛叫,洗毫扑倒了一个人,在冰上滚作一团。那人把压在身上的洗毫用力推开,一边爬起来,一边怒道:“登徒子!”

原来那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子,被洗毫这一撞已是满脸通红,洗毫脸红得也不予多让,慌张之下手脚乱蹬更是站不起来了,忙乱之中那女孩未及站稳便又被他踢倒,一下压在他身上。

洗毫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登、登徒子!”

那女孩又羞又气,等不及爬起身,先给了他一嘴巴。

这么一闹,周围立刻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几个认识那女孩的年轻人挤过来便要向洗毫挥拳相向。

陈零拉起洗毫,微笑道:“真是对不住,我家小僮不会冰嬉,多有得罪了。这位姑娘可曾受伤不曾?”

那女孩见陈零俊秀清雅的模样,又是如此温言软语,不由大是羞涩,先白了洗毫一眼,向陈零道:“我没事。”

一个年轻人见状不悦道:“怎么会没事?他一个粗手粗脚的男人,撞了我妹妹就白撞了吗?”

那女孩又瞪了洗毫一眼,大概刚才确实是被撞得痛了,不由伸手揉了揉胸口。但她还是道:“没有什么大碍,不要紧。”

那年轻人道:“这要是撞出内伤来怎么办?”

那女孩眼睛一转,向陈零道:“我现在胸口疼得厉害,或许真是哪里撞得不好了。不知公子这位朋友住在哪里?回头若是验出我有伤,也好找他去。”

她这明显是找借口要勾搭陈零嘛,我暗暗撇嘴,道:“倒也不用回头再找他,六……嗯,白公子,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好郎中么?现在就叫人送这位姑娘过去看病吧,免得耽误了伤势。零,拿钱给这位姑娘去看病。”

陈零听话地掏出一张银票,道:“我身上没有散碎银子,这张银票是一百两的,姑娘先拿着用,若是不够尽管说。”

那女孩变了脸色,她身旁那年轻人却喜笑颜开地接过银票,口中还道:“那是自然,若真是有内伤,这点银子还未必够呢。”说着又横了洗毫一眼,道:“不过别以为拿了银子就算了,我妹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你这么冲撞,怎么也说不过去。”

洗毫忍气道:“那还要怎样?”

那年轻人一边将银票塞进怀里,一边大咧咧地道:“我看你就跪下来磕上十个响头,大叫三声:‘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这样我或许会考虑放你一马。”

他如此不通人情步步紧逼,丁冲这个爆脾气先忍不住了,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道:“你有完没完?”我看见丁冲的身子突然一抖,然后就一掌打在那年轻人身上把他打飞出去,然后我才看见丁冲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局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原本围观的那些人里突然窜出十几个人杀将过来,那个含羞带怨的女孩也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陈零几乎是本能地把我挡在身后,而火狐等人也飞身过来同白微暇的护卫一起与那些刺客交战在一处。

又是杀手,又是刀光剑影,我真向冲天大喊一声:“鬼谷你TMD有完没完?”

不过现在不是让我大喊的时候,眼见那女孩恶狠狠地一剑刺来,陈零没带武器,只能空手与她相斗,我连忙后退,免得刀剑无眼扎着我。就算不被刀剑扎着我,被他俩谁不小心给踩一脚撞一下也不好受啊。可是我又不敢退远了,怕没有陈零的保护别人趁机上来再给我一刀。于是乎,这个距离就成了很难把握的事,我就像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游戏一样,在陈零身后东躲西藏不敢太远也不敢太近,狼狈万分。

因为事发突然,大家脚上还穿着遛冰鞋来不及换掉,行动间不免受到影响,十分不便利。而那些杀手却像是早有准备,虽是穿着遛冰鞋在冰场上却丝毫不受影响。

突然后颈一紧,我的身子一下腾空,连声尖叫都没发出来,就又一次飞上了天。为什么要说这个又字呢?想想那个六形门的郭少华吧,那个把我当肉票绑架走威胁nod哥哥休妻的。不知道这一次我还有没有那么好运呢?

“放下!”陈零惊叫一声,不顾那女孩的剑已刺到身上,直向这边扑了过来。奇怪的是那女孩又突然将剑转了个方向,剑尖擦着陈零的衣服过去,要是慢上一步我家007就得被穿个透明窟窿了。

陈零的奋不顾身却只扯下了我的一幅衣襟,那个身份不明的杀手挟着我飞快地跑走,速度竟不亚于丁冲。不过,为什么又是挟我啊?绑匪怎么都一个动作的?背着我跑不成吗?抱着也行啊。干嘛非得挟?把我当面粉袋子?

嗖的一声,一个人影拦在了我们前面,接着一道银光便向着绑匪刺了过来。绑匪一手挟着我,一手虚按一掌,避开火麒麟的袭击,但就是这么一阻,陈零已经扑了过来,两眼发红,不要命似的一味猛攻。

那人对于陈零的攻击只轻飘飘地把我当成挡箭牌来左挡右挡,逼得陈零招式不敢用尽就赶紧变化,十七八招过后竟没有一招是打到人家的,还因为总是收回内力而把自己弊得小脸通红几乎吐血。

其他的杀手也很快就过来拦下了陈零和火麒麟,让那人从从容容地挟着我飞奔而去。

又是山洞,好熟悉的场景啊。

只不过大冬天的跑山上来也未免太冷了,幸亏今天出门的时候我穿得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鞋子还穿在脚上——虽然是双遛冰鞋。

抬头向那人嫣然一笑,我道:“您是要钱还是要命?还是要拿我当人质另有所图?”

或许是没料想我会如此镇静(他没看见我藏在裙子里正发抖的腿),那人微微一怔。其实他年轻也很轻,长得也好看(说起来我穿越之后见到的帅哥真是车载斗量啊),当然和我的哥哥们比起来就差好几个级别了,但总的来说他还算得上是个美少年。不管怎样,被一个美少年绑架总比被个丑八怪绑架在心理和视觉上都会好过一点,从这一点上说我已经很满足了。和上一次被郭少华绑架相比,起码绑匪的个人素质上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18又见绑匪

这个绑匪可没郭少华那么嘴碎,我俩大眼瞪小眼半天,他竟然一句话都不讲,而且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敢情是个属金鱼的。

他不说我说,就不信哄不出个只言片语让我找点线索的。

“这位大哥,我是该叫您绑匪大哥还是杀手大哥呢?嗯?难道说你其实比我年纪还小,我应该叫你杀手弟弟?不过你怎么会长得这么高啊?是不是喝牛奶长大的,所以看起来比我老这么多啊?”伸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距离,想想他其实也没那么老,就把距离又缩小了点。

“你应该也是出身鬼谷的吧?是小兽之一?哎,说起来我和你们鬼谷也蛮熟的啦,你看啊,之前呢有位杀手大哥,我跟你说啊,他好没羞哦,半夜三更的跑到人家房里,还对我的丫环上下其手地把她给点晕了,后来还抱着人家拿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还把人家的脖子给割破了,不知道有多疼啊。后来还有位宁姑娘,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也进了鬼谷,误入歧途,枉费我耗尽口水也没能劝她回转,最后红绡香断有谁怜,自刎在那大树前。后来的后来,我又遇到了……”刚想说血童子小代,转念一想他是被火麒麟杀的,尸体还被银鼠给化干净了,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对火麒麟和银鼠不利,就改口说:“……遇到了大哥您。您看您是要直接在我脖子上来一刀呢,还是要在我胸口刺上一剑呢?不过我想啊,如果您要杀我,那刚才在嬉冰场就下手了,用不着把我带到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来……古代就是好啊,到处有山山水水的……反正您也不可能是要把我杀完弃尸在这里,没这个必要嘛。那么,你是要带我来见什么人吗?”

那人终于神色微动,反手抽出一柄弯如弦月的短刀,刀身上隐隐有血线流动,他扬手欲砍,我大叫起来:“风筝大哥,别玩刀!”

他一怔,薄唇轻启,声音低沉:“你认识我?”

“当然,看到了金线弯刀要是还不知道您就是风筝大哥,那我也不用混啦。”反正这刀是够弯的,是不是金线弯刀我也不知道,但是看他的反应我是蒙对了,金线弯刀的现任主人只有一个,就是当初在蹁跹坊杀死一个小倌未与我们着面的风筝。

风筝用手指轻轻抹过金线弯刀的刀身,神色温柔得就像妖精哥哥轻抚我头发时的模样。

其实我也料到他刚才是被我烦得受不了,才会拔刀吓唬我一下的,不过当他手腕一振弯刀掠过我头顶时,我还是感觉到一阵凉意,然后就看到一片头发落了下来。

我放声大哭:“你居然弄断我的头发!你不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有多宝贵吗?你以为像你们大老爷们似的,秃成地中海也能娶到老婆,你倒是试着娶个秃头女人试试。你这不是让我嫁不出去吗?”

我还想用上次吓郭少华的计策,打算死赖着要嫁给他,好让他心慌意乱。可是风筝不是郭少华,他只是将弯刀的刀身贴近我的脸,让我感受了一下那森森的寒意。不得不承认,杀气比这冬天的北风还让人寒,反正我是没出息地闭上了嘴,只管用一双眼睛向他眉目传情。

瞪了他半天,风筝居然嘴角微牵,笑了。

这个笑容轻浅得很容易让人忽略,不过我现在的眼神是二点五的,一眼就给捕捉到了。我纳闷:“你笑什么?”

“你在腹诽我。”这是肯定句。

“没有,我在心中赞美你。”当然不会承认。

“你想什么,眼神里表达得一清二楚。”

我郁闷,难道我的眼睛会说话?还是个大嘴巴?

“风筝,”几条人影窜进洞来,脸孔都很熟,是刚才在冰嬉场上的杀手,不过人数少了不至一半,那个女孩也在其中,半个身子都是血淋淋的,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道:“人都甩掉了,走吧。”

风筝的视线越过他们,看了看遥远的地方,伸手又把我给挟了起来,一行人又窜出山洞。

我刚想开口抗议他们虐待战虏,风筝就点了我的哑穴,我就用嘴形问候了他的祖宗和后代。

开始的时候是挟,后来就是扛——还真把我当面粉袋子了,一番折腾的结果就是,我吐了。

风筝对于我吐脏他的衣服没多大反应,其余的人可受不了,于是他改为跑在队末的下风处,把我改扛为背,而且解了我的哑穴。我哑着嗓子道歉:“抱歉哦,我也不是故意要吐你的,就是有点晕车。哦,不对,是晕人。那个,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这件都脏了,味也怪难闻的。喂,就算你有鼻炎闻不到,不代表我也闻不到啊。还有你能不能找点水给我漱口啊?喂!”他又点了我哑穴。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用口形诅咒他了,腹诽!腹诽!

现在鬼谷杀手都已经没落到买不起马和新衣服的地步了吗?跑了大半天我们居然还在山里转悠,净是些崎岖小路,越走越荒凉,越走我心越凉——看来哥哥们是真的很难找到这里来了。

那女孩伤势不轻,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终于身子一晃坐倒在地。令我吃惊的是,一行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停下来扶她或是等她一下的,全都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跑过。女孩抬头看了看我们,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一掌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

天啊,我又想吐了。

于是风筝的衣服更臭了。

等这些马拉松运动员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眼前的景致已然不同,刚才是怪石嶙峋的山路,路上还有冰雪,而这里是……没有冰雪的怪石嶙峋。显然是有人打扫过了。

还有温泉!

我眼巴巴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泉水,多想去洗洗我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弄脏的下巴啊。穿越以来今天是我最糗的一天啦。

风筝居然真的带我到泉边,我一下地立刻扑过去洗脸,洗手,漱口。再回头时发现风筝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进一间屋子。

我没功夫细看屋内陈设,因为我的视线全被美人榻上的女子给吸引了。

她娇慵无限地斜倚在那里,绣着大朵牡丹的长裙居然是唐式的,低胸高乳诱惑无限。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但是松挽的云鬓却是一片银丝。

白发魔女!我在心里叫。

“风筝拜见夫人。”风筝单膝点地,目不斜视。

白发魔女的目光在我身上一转,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永淳公主?果然是个小美人。”

风筝已经解开了我的哑穴,我客气道:“哪里哪里,姐姐才是个大美人。”

白发魔女大笑起来:“姐姐?公主可真会哄人开心,老身可是做你祖母都有余了。”

我一呆,二呆,三呆,脱口而出:“难道你就是葬花夫人?”

白发魔女笑得千娇百媚,我心里是拔凉拔凉地,还以为葬花夫人是像《倩女幽魂》里的姥姥那样的怪物,却原来是比姥姥更怪物的怪物。除了她的白发就没有一样特征是符合她的实际年龄的,妖孽啊!

此妖孽见我目瞪口呆似乎很是好笑,愈发地笑得花枝乱颤了。

“你让人把我绑架到这里来有何用意?”此时我反倒镇定下来,也不用废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了,单刀直入地问。

葬花夫人悠然抬手,一名容貌清秀的少年忙上前扶她起来,简直拿出了侍候皇太后的架势。

“一直有人不希望永淳公主到凤麟王身边,可是公主还是去了。说起来真要怪我这些属下无能啊。”葬花夫人淡淡地开口。

我道:“一直有人希望葬花夫人不要再出现在人世,可是夫人还是屡屡现身。说起来真让那些人寒心啊。”耍嘴皮子谁不会啊?

葬花夫人一笑,道:“我一直很好奇永淳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连火狐、火麒麟、银鼠这三个小畜牲都被你网罗。几十年来敢背叛我鬼谷的人不是没有,可是仍然活着的可是只有他们三个。”

我谦虚道:“这是他们智勇双全,与我无关。我们能走在一起还多亏了夫人你。”还不是为了打倒你这个老不死的妖孽嘛。

“公主看过火麒麟的脸吗?”她突然问。

虾米意思?“看过,半张。”我老实地回答。火麒麟总是戴着那半张乌木面具,所以我能看到的当然是露在面具外面的那半张脸啦。

葬花夫人笑了起来,眼中突然迸发出得意和残忍,瞬间像只嗜血的美女蛇,一旁的风筝打了个寒颤。“那张残毁的脸,是我用刀一点一点的割,用火炭一点一点的烫,用针一点一点的刺出来的,多么完美啊。”她陶醉地说,眼神迷离,瞬间让人觉得有无穷的吸引力,这样一双眼睛似乎在何处遇见过。

变态要是变态起来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她忽然又敛了笑容,叹息道:“可惜你没有见过他的全貌,不然一定会与我有同感的。”

谁会和你这个变态有同感啊?

不过我也多少明白一些为什么鬼谷杀手都不敢轻易背叛了,落到这个女人手里,生不如死都是初级手段。

“夫人找我来这里,应该已经不想要我的小命了吧?”我试探道。

葬花夫人从陶醉中回过神来,突然一脸倦意,挥手道:“下去吧。我想歇歇。”说着又在那少年的搀扶下躺了下去。

风筝一言不发地拎了我就走。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我也不敢抗议,顺从地被风筝给扔进一间小黑屋里去。

“呜呜呜,公主!”刚进小黑屋就有一条人影呜咽着扑了上来,我本能地一拳打过去,来人哎哟一声,怒叫起来:“你又打我!”

“咦?”这声音听着挺耳熟,待眼睛适应了暗淡的光线再一看,竟然是拈豆儿。

这可怜的孩子一身狼狈,嘴角流着血,还有一个黑眼圈,我怒了:“拈豆儿,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拈豆儿控诉:“鬼谷的人。不过眼睛这里是你刚才打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拈豆儿,你没事吧?”

拈豆儿嘴一撇,黑眼圈一红,委屈加辛酸地揪着我的袖子道:“公主,我好惨哪。他们逼我也当小兽,还想让我潜回去当探子,还让我刺杀你。我不干,他们就打我,还不给我饭吃。呜呜呜。”

看来这孩子真是吃了不少的苦,我想起荷包里还有几颗梅子糖,就拿来先给他对付着填填肚子,看着拈豆儿含着糖的那种幸福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拈豆儿现在都舍不得把糖嘎嘣嘎嘣地嚼碎吃了,就是含在嘴里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含糊不清地给我讲他是怎么被抓来的。基本上情景就是当初我们在驿站所看到的那样,双生子巧舌侯和司晨侯还有其它几名杀手杀了那些保镖,打伤了拈豆儿,还在他面前表演了放血,给拈豆儿童真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但是之所以没有杀拈豆儿,不仅是因为想策反他,还是出于葬花夫人一个古怪的嗜好——收集长得漂亮的孩子。

我心说难怪她手下的杀手不管男的女的还是侏儒全都清一水的俊美过人呢。不过,火麒麟应该是个例外吧?或许他没有被毁容之前也是个漂亮的小孩?我又不由得想起雨果的《笑面人》,那个长得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孩子被毁成了一个容貌古怪的小丑,啊,火麒麟啊。这么一想还真叫人难过。

也不知道在这里关了多久,房间里没生火冷得很,我只能和拈豆儿依偎在一起取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我居然好端端地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红帐轻垂,被里的熏香淡淡的萦绕鼻端,守在我床边的居然是裁云。

我在做梦?还是刚刚被绑架的事是做梦?

“公主,你可算醒过来了。”裁云上前扶我坐起,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头疼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怎么回事?”一开口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嗓子哑得堪比公鸭。

“那天少爷们找到公主和拈豆儿的时候,发现你们被丢在雪地里,昏迷不醒。于是赶紧把你们带回来,六皇子传召了御医来诊脉。这都第三天了,公主才醒。”裁云回答。

拈豆儿也回来了,这么说我不是做梦了。可是我明明记得是睡着了,怎么是昏迷不醒?还是被人丢在雪地里的?那葬花夫人他们哪儿去了?为什么牺牲了那么多人抓我过去,又什么都不做就把我放了?她的用意何在?

在裁云的服侍下又吃了一碗药,大家都过来看我。

我忍不住对着火麒麟看了又看,偷偷在脑子里描绘他原来的模样,可惜那张脸毁得太彻底,让我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来他完好的容貌会是什么样子。陈零见我总盯着火麒麟看,又开始不合时宜地吃醋,直接坐到我床边,握着我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直到我不得不收回目光回望着他。

“又让妹妹吃苦了。”陈鱼在旁边说。

“是谁发现我们的?”我问。

陈零把我看向小鸟哥哥的目光又给吸引回来:“是火狐先找到你和拈豆儿的。然后用烟火示警通知了大家,我们才找过去。这次真要谢谢火狐,不然留你在雪地上再待上一会儿,病情一定会加重的。”

我看了看火狐,他的脸隐藏在面纱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那双眸子依旧是让人恨不得跳下去溺死的温柔凄惋。

“葬花夫人的眼睛和火狐好像呢。”我道。

火狐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我母亲是她唯一的女儿。”

“令堂大人是?”无限好奇的。

“她从前叫做沙漠野莲,现在的名字是绿橙。”还是淡淡的。

什么?绿橙是葬花夫人的女儿?那火狐就是葬花夫人的外孙?那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外祖母啊?还有葬花夫人的女儿又怎么会流落到瑞王府中,而且还是个严重的精神病患?我的大脑几近当机。

鬼谷出身的杀手,秘密还真是多啊。

见火狐好像不打算多说,哥哥们也不打算多问的样子,我就只能做个沉默的羔羊了。

19战乱

拈豆儿回来后,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在虹风休养了几日,又游览了古寺群,该玩的地方都玩了一遍。哥哥们该做的事也都做了,病着的人伤着的人该好的也都好了,于是我们启程回国。

白微暇送了我们很多礼物,又派兵护送了我们一程。这转眼之间已是春暖花开时节了,来时厚重的衣服都放进了箱子里,我也能偶尔同哥哥们在马上奔驰一阵透透气,不用总是窝在马车里了。

这段时间王子哥哥同温暖的感情飞速升温,虽然间或有洗毫有意无意地当当电灯炮,两个人还是有些如胶似漆的意味。只是越接近凤栖城,温暖不经意流露出的忧伤也就越重了。且不说明妍会不会同意王子哥哥纳妾,就是温家也不太可能同意温暖嫁给人家当侧室的,她和王子哥哥的情路还是不知何时才能走到近头。

看着温暖越来越郁郁寡欢,王子哥哥心里也不好受,时常让我劝着她些。我心里则是又同情又叹息,喜欢谁不好呢,非得喜欢有妇之夫,虽然不像在现代的时候要一夫一妻制,可是女人的嫉妒心理是不会改变的。且不说明妍会不会对温暖妒恨,就是温暖自己,若是她能嫁给王子哥哥,那她会不对身为正室的明妍感觉妒意吗?爱情永远都是自私的,接受王子哥哥大享齐人之福,这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只是她目前不得不承认的。

一夫多妻制度下的悲哀啊。

“诶——?妹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陈零被我看得有点发毛,不安地道。

“哼,007,你以后要娶几个老婆?”我磨刀霍霍向陈零。

陈零愈发不安,道:“妻子自然只有一个。”

小样的,还敢跟我玩文字游戏。“那妾室呢?侍婢呢?”我瞪他。

陈零总算有点明白过来了,瞅着无人注意,凑到我身旁低声笑道:“我只要你一个人。”

“呸。说什么鬼话呢。”我啐了一口,心里却得意万分。暂且也不去管这件事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只管现在开心。

陈零看着我笑,似乎是在笑话我莫明其妙的忌妒,我白了他一眼,纵马追上陈棋,道:“妖精哥哥,咱们快到凤栖了吧?”

陈棋先夸我:“妹妹的骑术越来越好了。”然后才道:“再有个两三天也就到了。妹妹是想家了?”

“嗯,是啊。不过,我怎么觉得这路上的气氛不太对呢?”似乎处处透着些紧张。

陈棋道:“好像是又在和幽都打仗了。”他口气轻松,我也没有太在意,以前也有听说幽都常犯凤麟边境的,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这次和以往那种小规模的交战是不一样的。

回到凤栖才真正感觉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紧张压力,原来这一次幽都侵犯凤麟边境凉州、太平驿、宜南一带,而战乱刚平的成钧竟然也发兵攻打宜化、虎山、招家沟一带,发兵的理由却是凤麟屡有贼匪骚扰边民,而凤麟守军对此丝毫没有尽到职责。最最令我吃惊的是,玄鹰也发兵银荒滩、普淘台,出兵的借口却是一件陈年旧事。

多年以前凤麟同玄鹰曾联手攻打过幽都,当时幽都战败,两国都获得了一些割让的土地城池。其中有一个地方叫普淘台,本来是割让给玄鹰的,但是凤麟以在普淘台居住的人中有不少凤麟人为由,以少量银钱从玄鹰手中买了过来。当时玄鹰也没有在意这样一个居民少土地面积也不大的地方,想不到多年以后却以此为由斥责凤麟是强行夺取——当年买普淘台的钱太少,倒确是和白得的差不多了——并要发兵夺回。

同时有三个国家的攻打,战线连绵几近凤麟大半个国境线,顿时让凤麟草木皆兵压力丛生。

苏大将军同苏大苏二都已奔赴战场,连苏三的姐夫都已在军中,把伤势初愈的苏三急得整天国主,若不是陈零国主,他就要一门心思地投军去帮父亲杀敌了。

我进宫去看望皇帝,在忧心国事的压力下他又病倒了,但还是带病处理朝政。我暂且住在宫里每日侍奉汤药,尽尽孝心国主好歹我也是他的“女儿”啊。

“父王,该吃药了。”深夜,我走进清心阁——主上的小书房。

主上还在伏案工作,从我手中接过汤药却放在桌上,道:“一会儿再吃国主,婴儿,在父王身边坐一会儿。”

我依言坐到他身边,道:“父王,今晚早些休息吧。”

主上轻轻叹了口气,道:“婴儿,你若是累了就早些睡,这几天你总是陪着父王熬夜,身子可受不了。”

我道:“我不累,倒是父王最近身体不太好,要多休息才是。”

主上道:“国难一日未除,朕则一日不得安寝。”想来也是,谁的枕头边上有几颗定时炸弹摆着,谁也不能睡得安稳。看着他鬓角的银丝,额头的皱纹,我心中一阵难过,这个皇帝真是不好当啊。

“我们会赢吗?”我问出一个白痴问题。

三面夹攻的情况下,凤麟的兵力已倾巢而出,现在刚进五月,后勤都未必能保证得了,现在谈论胜负简直就是愚蠢之极。我这么问也是因为心中实在不安,虽然我对凤麟没有多么强烈的国家荣誉感,可是我的身份是一个凤麟人,我的家人朋友也都是凤麟人,如果凤麟不幸亡国,那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现在连瑞王都已经领兵出征了,时局势危,令人堪忧。

主上只是苦笑,抚摸着我的头发道:“只怕父王没有时间为你庆生了。”

再过几天就是我国主日了,眼下这种局势当然没可能有什么大规模的庆祝活动,不过好在我本来也没期望过,心理上倒没什么落差。

“父王,幽都、成钧、玄鹰,他们是串通好的吧?怎么那时候监国公主在这里,我们都没看出来呢?那时候她不是还对我们示好吗?”我郁闷地问。监国公主送我的礼物可都还在呢。

主上道:“此一时彼一时。国与国之间是没有什么长久稳固的友谊的。”

“他们联合起来国主我们,那其它国家就坐视不理吗?若是凤麟真被他们给瓜分了,对于其它国家来说也并不是好事吧?当然,虹风是指不上了,国家又小,兵马也没多少。瀛波和聚阖都离得太远,未必愿意帮忙。可是赤炎和阳骊呢?赤炎并不想看到成钧国土扩张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向赤炎借兵呢?”我道。

主上拍拍我的头,道:“婴儿,这些事有父王和朝中大臣去考虑,你不用烦心这些。告诉父国主生日时想要什么?”瞧瞧,我想找个机会装装智多星都不成,没人拿我当瓣蒜。

一名小侍细声细气地禀告:“玉妃娘娘求见陛下。”

主上眉头一皱,道:“她来干什么?让她进来吧。”

玉妃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进来便香国主溢,袅袅娜娜地,手中还拿着食盒。见我也在,神色间便有些尴尬,道:“主上,臣妾亲手做了几样点心,煮了羹汤,您和永淳都进一些吧。”永淳二字显然是不得已国主上去的。

我见主上神色不愉,忙道:“父王,药也差不多凉了,快喝了吧。正好再吃点玉妃娘娘做的点心国主快子时了吧,也该吃些东西了。”

主上这才点了点头,玉妃忙上前把食盒放在案上,早有小侍过来一一打开。不得不称赞一下国主的手艺,想来古代女子待字闺中时就要学习女红厨艺也是有道理的,至少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抓住老公的胃。

随便吃了一些,主上便让她出去了。玉妃的神情里不免带了些幽怨。

我陪在主上身边看他批阅奏折战报,国主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舒舒国主地躺在榴月宫里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边关连连告急,主上的白发又多了不少,几次在上朝时对唯唯喏喏却无良策的大臣们大发脾气。

苏洪苏大国主父子勇猛善战,在凉州、太平驿等处与幽都军队尚可一抗,瑞王在宜化一带抵御成钧的部队也是相持不下,但是在银荒滩的守军王力将军却遭到了玄鹰军队的猛攻,玄鹰带兵的人是陌王鹰惜安。鹰惜安虽然不像韩王鹰悯安那样战功赫赫,却也是位不可多得的文武双全的儒将,他用兵出人意料,竟然在半月之内便攻克了银荒滩,进而逼近普淘台。

王力也算是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了,竟然在鹰惜安的强烈攻势下节节败退,把主上气得几乎犯了高血压。

而后勤补给又出了问题,三线作战的30万军队所需的粮草的国主要靠征用民?,这已经惹得民间哀声载道。而储存粮草又不够军队的消耗,又需要从各地征调,层层盘剥下去老百姓就受不了了,竟然有几处地方小股作乱,甚至守安一县竟然连县令都被暴动的老百姓给杀了。

这些还仅仅是我观察到的问题,实际的内忧外患可能更多。我回数籽园的时候,见哥哥们也都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他们都是白衣,不能参与到朝政中来,但是毕竟陈家是大商贾,此时起个捐赠粮草的带头作用还是可以的。这种时候似乎都没有人去考虑鬼谷的事情了,火狐三人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我曾提议雇佣他们去刺杀成钧三国的带兵将领,但是陈鱼只笑我太过天真,后来想想也是,杀一两个人并不一定就能左右大局。

整个凤栖连呼吸的空气都仿佛带着硝烟的气味,而我似乎是这片紧张氛围里最最清闲且疏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