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魂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终究饱受折磨。
众人并没有返回上音殿,距离王城已经太远了,这漫天的雪花告诉他们已经回不去了,这是俗世,也是他们要面对的世间。 一身褴褛的少年踉跄着,少女几次几欲向前扶他却被他决绝的甩开,女孩最终放弃,却泪流满面的跟在后面。有些话宿河想要与他说清,于是快步走向他,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想告诉我你就是浮生盏么,伟大的九宫之主!”这声音中的寒冷几欲将他冻住,他俊美的容颜在他的话语吐出的那一刻眼睛睁的快要眦裂。
“你怎么……”宿河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他可以预知这时间的万事万物,却无法预知自己的命运,这个少年是何时知晓他的身份的 。
“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是么?”这已经不是他了,这声音在他为他招魂之前他听过,此时却是非常的寒冷,冷到他无法呼吸。“就在刚刚,我知道自己的喊了十几年的父亲将我流放在秋行草原上竟然是为了复仇,也就是在刚刚我方知晓这个人并不是我的生父,我的母亲化成恶灵,就连最后一缕灵魂也死在了我所谓的父亲手中。看看我的头发,我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这就是你想要守护的我的世间么!浮生盏,你该超度的是你自己吧~”少年恶毒的诅咒,却还没有结束“从今日开始你便要时时刻刻的跟在我身边,直到灵魂坠入地狱才可以离开。你不是想要守护我么,从此刻开始你便要不眠不休,我伤心的时候你要随着我伤心,我绝望的时候你要比我更绝望。我要你生生世世被我牵绊,不死不休~”宿河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似是被天雷轰顶,突然惊醒,嘴角深深地狞笑,他终于还是吐出一口鲜血,大概由于气急导致急火攻心,画羽伸手想要扶他却被他一下甩开,不可置信的转身离开。终于还是决定放弃了么!
与其说少年疯了还不如说这个男子也被逼疯了,那么这世间又有谁是正常的。
少年并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阻止,走吧,都走吧,语气选择跟随,不如早早地放弃,就不至于被伤的体无完肤。
就算是浮生盏又如何,终究有油尽灯枯之时。宿河一路狂奔,奔向那片日落川。迎风流下的眼泪使得他的眼睛模糊不清,雪白的长发凌乱不堪,额间的发丝散落遮挡了那片美丽的烛火印记。来往的人对于这个俊美的男子发出惊呼,却看不到他留下的泪。
深夜,路上没有行人,远离王城的世间夜晚打更人喧叫着黑夜的孤独,一路狂奔的宿河终于在无人处倒下,倒在了一处往常香火鼎盛的破庙前。神像落下了血泪,为着这世间的清苦与战乱,为着这男子的执着于牵绊“浮生浮生一盏孤灯”这谶语或许终究无法改变。
哀埕并没有返回王城,那里与他而言只有高高的一座孤殿,里面锁满了孤独与凄苦。
一路上他们都在徘徊,战争里的铁骑眼里没有他们的风神,有的只是仇恨与厮杀。
“去兽都吧。”一路风尘仆仆的众人中终于有一个人说话了。
少年并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血红的长衫已经退了色,大概有由于烈日的灼晒亦或是雨水的侵淋而失了颜色吧。
只有画羽此时说了一句话“闻风已经不能再遭受打击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往安全的地方,鬼卜,你所说的兽都在何方?”一众长老只待真神一句话便随时准备赴汤蹈火。
“我的家乡~”说出此番话的鬼卜眼角泛红。
“你,不是听风者!”画羽试探性的问。
“当然不是,多年前我只是听说这片中央大陆有一种花可以治巫音的『尸灵症』于是便带着她来到了这里,最终却由于客都的野心将巫音害死,我始终忘不了巫音死前看着客都的眼神,于是我发誓有一天我要看着客都死在我的手里……”画羽深深的叹了口气“巫音是你的恋人吧!哼,原来我们都是可怜之人!”
“可怜之人,哀埕可怜么,宿河可怜么,你可怜么,那么我呢,我也可怜么,哈哈……不过一群需要被拯救的人罢了~”
说实话画羽是有点可怜宿河,那个温和谦卑男子,他知晓他为哀埕的付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宿河会那么心甘情愿的的对哀埕这么好,确是真正的为他感到不值。
哭坟之后他为他招魂,蛩哲时期他为他荒颜,蛮族地界他为他破例,这一切的一切他不曾对他说过半点却在这次终于两人决裂,那少年对他的诅咒无疑使他伤透了心,痛彻了魂。
入夜,这夜总是黑的那样深沉,他们并没有找个地方驻扎,此时以入冬远离王城的地方虽然没有冰雪覆盖却是那样的荒凉萧索,画羽轻声哀埕耳语“亲爱的闻风,此时你需要休息,停下来吧~”这是这个少女第一次对他施行催眠术。少年双眼迷离,点点头便停下了。
“鬼卜大人,身为千画一族的守灵人,我代表千画一族拜托阁下。”少女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心脏处钱虔诚的乞求,众位长老跟随者她而跪拜,眼中充满希望,令鬼卜很是惊讶,他还未及启口,却听她说:
“闻风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是因为心中的怨恨,此恨未消他将永远消沉下去,蛮族之地听闻央迁最后那句话,我怕他还会折返找到闻风,就拜托阁下与我一同保护闻风……拜托了,只要我们平安到达兽都,阁下的要求我全部答应!”
鬼卜冷笑了一声,终究只是一场交易,只不过换了一副躯体。
“什么都可以答应么,包括你对哀埕的爱~”
少女犹豫了,爱恨难消,心头血以祭之“我……答应”却是在最后一个字说出的时候狠狠地笑出声。
鬼卜也再没有说话,众人将这周围化出一道冰峰,挡住了远方的耳目。
冰原上焦尾早早地来到了听风一族,他听问了那个人的死讯,心底由此而生的恨意不断滋长,最终永难消。
“客都,冰雪下可以覆盖整座王城的尸骸了吧!”不知缘由的一句话,客都还是感到了其中的冷意。
“不知王上此话何意?”
“你的心思我明白,也不必在我面前装的那般无辜,可是野心是需要实力的,往日里你连那个小娃娃都控制不了,今夕更是难上加难,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神之双手和那个兽都的迁徙者。”抛弃自己的种族来带这片大陆上,如今还想回去怕是痴心妄想呢!
“央迁,自诩为风神大陆唯一的幻术师,其实就是孤苦无依,你得不到的若是在你手中毁了,我定要你化为瀣粉!”这一句诅咒终于还是所剩去几的散发出怨念,爱不成,恨难消!
“王上打算怎么办?”
焦尾斜睨了他一眼,终于没有说出一句话,话说回来,焦尾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还得感谢身侧的这个人呢!
日落川一个身影换上了红色嫁衣。
花蝉早在几日前就感到了一股深深地不详之意,果然通过水镜,他看到了蛮族的激战,破庙里狼狈的身影,她的心恨不得早已经飞往那个人身边,此刻她架起浮生气急匆匆的赶往那人身边。
冰川一望无际,冬日的日落川被这片雪白覆盖,还有接天的若木花向着寒冷无从无尽的向外围扩展,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日落川的若木花繁衍速度极快,怕是因着花灵躁动的心直接冲向那片东南大陆了吧。花蝉此时无暇顾及若木花,她自己也知晓若木花此番反常繁衍的原因,于是干脆斩断最前方的花根以儆效尤,这是她目前认为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这片花海再也不会繁殖,之后的凋零速度就是花灵接近死亡的速度。
花蝉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开。
东南方这片大陆人们穿着粗布麻衣,战乱波及了这片大陆的每个角落,以往繁华的街道此时只剩下空落落的蔬果摊子还有无人看管的兵器铺。生活还得继续,于是出来谋生的男人们一个个畏首畏尾,街上还是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们,只是他们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一群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个来自于异界的男子,他的名字,他的住处,他的身世,以及他的年龄都是这些人的议论话题。上空的花蝉感应到了这就是宿河的气息,于是直直的将落,几乎砸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
一群人吓的仓皇而逃,却还在临走前议论着这女子是否就是他的心上人之类的荒唐话。
花蝉将他扶起,他明白他的苦楚,也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与他一般活了千万年,假若不是为了一个信念,怕早已经心如死灰坠入地狱了吧。而花蝉呢,她的信念就是怀中的男子,至始至终都是,却始终只是远远的企望着。
再此架起浮生气她将他带离这片于他而言毫无希望的地方。宿河终于到了日落川,却只是他一个人,那个少年此后或许再也不会原谅他,即使这并不是他的错。
日落川的若木花带有精纯的灵气,确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宿河在吸取了七日的若木花灵气之后终于苏醒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生之渴望。
花蝉精心为自己梳妆,身着红色的嫁衣缓缓从一片花丛中走进,宿河眼睛看着一个方向流着血泪,花蝉褪下衣衫,走到他面前。此时的宿河飞身抱住她,疯狂的与她痴缠在一起。她的心中一阵欢喜,却不知他的心中根本没有她,此时的宿河其实就是再找一个发泄对象,她却一门心思的以为他与她欢爱是因为他对她的爱。
云雨过后这片若木花被他们无情的摧残,两人的喘息声,还有花蝉脸上的红晕无不显露着这个女子的娇羞,宿河也终于在一阵疯狂之后清醒,他仓皇的披上长衫于她说了句抱歉,她终于明了他的冷酷,既然无意又何必迎合她的放肆。她终于泪如涌泉,扑上去咒骂他,捶打他,而他欠下的债也终于无法还清!
绝望的女子终于停了下来“宿河,你的道歉我不接受,我诅咒你终究无法得到那个人的原谅,除非你死~”
是这样么,他终究在诅咒中死去,一直苦苦追寻的他终于还是只能死在他的手里,他想要还清的终于还是负债累累,恨,永难消。
月是一轮月,人是两颗心,宿河终于选择跟随,就算生生世世在他身边为奴,就算终究愿而不得,那么就让他死在他的怀中,也算他得到过。
遥远地方的那个人靠在一颗已经枯萎的粗壮树干上,心中却在想着一个人,也许他并没有错,他有为何那般对他苦苦相逼,全然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吧。少年不禁痴笑,长空中,一声接着一声的笑声显得那么的可悲,还可以挽回么,可是道歉的话他是无法说出来的,那么就别回来了,也许不回来就不会被伤害吧!
久别不重逢,重逢皆别离。
这一生离别多,黄泉路望你饮孟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