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就那么容易受到触动啊。白潜漾怔住了,心脏好似被针扎一样刺痛的令人呼吸发困,好久,他甚至憋不出一个字。有一个词叫‘借口’,苦衷什么的都可以被认为成所谓的借口,不是吗?白潜漾本来高大的身躯此时此刻显得有些佝偻,一个四十几岁男人的自尊好像在此刻凋零。
“你、为什么,要回来?”白鳶愣愣的开口,她也不清楚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怨恨讨厌他什么,不清楚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没有缘由的恨,没有缘由的爱。那是她的父亲啊,是她唯一的父亲,可是为什么,一切会变成如此样子?
“我……”白潜漾晦暗的眼神里好似再迸发不出任何光彩,他站在边上踌躇着、犹豫着、思考着。
勇气是他们最缺乏的东西,没有勇气面对,没有勇气接受,没有勇气开口。哪怕勇敢一次,结局定会变的不一样。
“你什么?你说啊,我听你说。我听你解释、你当初所做的那件让我记恨了这么多年的事。”白鳶此时有些咄咄逼人,她清冷的嗓音回荡在病房,不带一丝感情。越是一副不失望,不盼望的样子,白潜漾心里就越痛。
“我和那个女人早就离婚了。”许久,白潜漾极为理智,极为平静的声音响起。是啊,他只是陈述了一件事实罢了,干嘛纠结到难以启齿的地步呢?
“早?多早?”白鳶有些不屑的反问,是被那女人抛弃了之后又想到她们了吗?
“小鸢,你、别这样,爸爸心里也不好受…”白潜漾有些委屈、有些疲乏甚至有些渴望的望着白鳶清冷的双眸。俗话来的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白鳶此时眼中的憎恨,是真的吗?
“我能怎样?你明知道这些年妈妈对你的情感始终没有放下,她一直傻傻的等你回来,所以呢?利用妈妈这种心理,你就名正言顺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吗?”白鳶说着说着,眼眶又变得有些潮湿,她始终倔强的只是白潜漾的眼睛。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白潜漾全程说的最厉声的一句话,他现在不仅仅是心寒,而是要扭转白鳶对他的错误认知啊!“小鸢,你可以认为当初我把你和小含赶走是因为那个女人,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但是你不能随便玷污小含的感情!我爱不爱你的母亲,你不懂,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更清楚你母亲对我的情感!”
白鳶木纳听白潜漾发泄,晶状液体不断涌出眼眶,身子不自觉有些发抖。
白潜漾停声,晃了晃神,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女儿说的话太过火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小、小鸢,你别哭,都是爸爸不好,都是爸爸的错,别伤心好吗?”白潜漾极为笨拙的走到白鳶身边,鬼使神差的将白鳶拥在怀里,特别抱歉,特别笨拙的安慰着。
惊喜的是,白鳶这次没有退开他,“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答应你回来!你凭什么知道我会承认你这个父亲!”白鳶歇斯底里的说着,声音不大,她恨啊,恨自己终究跟苏含一样,一样的痴,一样的傻,为什么就戒不掉呢?从白潜漾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从母亲再次见到白潜漾那一副幸福的样子开始,她的内心就已经在潜移默化的接受。她恨自己居然这么久了,还怀念所谓父亲的味道。她恨自己的心软与仁慈,过往真的不重要了吗?
回来了,不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苏含的意识已经恢复了,那证明的是,刚才的事,她已经闭着眼睛听完了。苏含苍白的脸色浮现了一丝笑容,最真、最美的笑。
“潜漾…”苏含睁开双眸,喃喃地叫着。
白潜漾闻声望过去,露出久违的笑。恍惚间,那笑,仿佛来自白潜漾和苏含还是年轻的时候,他们也肯为多赚的十几块钱而笑的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只要你还在,就能一直等,因为爱啊。
陈炻出门的时候如释重负,进门的时候却也踩准了点儿。
“我回来了!”依旧是温和熟悉的嗓音,陈炻大踏步走进病房,映入眼帘的是醒了的苏含伯母,一脸轻松的白潜漾和、止不住抽泣的白鳶。
“白鳶怎么了?”陈炻放下手上的东西,急切的问。
白潜漾看了看陈炻,笑了笑,轻声唤了句,“小鸢。”
蓦地,白鳶有些迟疑,有些停顿,还好,那两个字说出了口。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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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某家医院外的曲折的小道内,某束耀眼的光线射在了一男一女身上,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笑着不知在说什么,女人一脸幸福的听着,偶尔点点头。笑的特别真实。周围的花儿开的特别鲜艳,衬托的他们显得特别美好与安宁。
五楼的阳台上,一对年轻男女并肩站着看着这一幕。
“伯母和伯父看起来真的很幸福。”男生发自肺腑的感概道。
“是啊,妈妈期待已久的重逢想不到来的这么突然。”女生显得有丝丝惆怅。
“你还是不开心?”
“不,只是还需要时间慢慢习惯。”女生收回视线,准备转身离开,“我下去看看他们了。”
男生微微颔首,笑的既灿烂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