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罗不曾想过,她与安宁郡主的初次见面竟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是时她正在云湮斋内与罹湮说笑,打趣对方的眼睛狐媚至极,将罹湮作弄得小脸通红,而她却笑得忘乎所以。
而就在那时候,苏河突然匆匆而来,一见漫罗便俯身禀报,“主子,不好了,安宁郡主与续命先生在抚容苑内吵起来了。”
前一会儿漫罗还一脸的笑意,而这一刻听到这消息,眉间瞬间泛起一丝凝然,“安宁郡主已经到了吗?”
苏河低着头,如实而道:“是的,安宁郡主一到府,就说要去见容轩公子,随后不顾众人阻拦,硬闯了抚容苑,那些下人瞧她是郡主,也拦不下她,可等她进去之后,也不知究竟是怎么的,就和陆先生吵了起来,这会儿还吵着呢!”他偷偷抬头瞧了一眼漫罗的脸色,后又询问道:“主子您看,您是不是要上抚容苑走一趟?”
漫罗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扭头看向身侧的罹湮,对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笑得温婉随和,“漫罗还是过去看看吧,怎么说安宁郡主也是府上的贵客。”
若是贵客都像她那样,她还宁愿不接待贵客。当时漫罗这般想着,最终却还是站起身,俯视着罹湮柔声道:“好吧,我就过去一趟,小罹,我明日再来看你。”
罹湮含笑微微颔首,轻柔地应了声,“嗯。”随后抬眼,见漫罗转身而去,直至那背影渐渐消逝在他的视线之中,他脸上的笑容才顿时敛了去,反是一抹淡淡的忧伤迅速爬上眉间,此刻秦隽缓缓走进来,距那日受杖刑至今已有些许时日,罹湮和秦隽身上的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走到罹湮身边,秦隽用平缓的语调问道:“主子,您打算何时行动?”
罹湮猛然从迷蒙间回过神来,对上秦隽的眼,他漠然而道:“此事急不得,我必须寻个适当的时机。”
“主子说得也对,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下主子您,此事定要成功啊!”秦隽语重心长地说道:“若是这一回再失败的话,怕是那位大人就真要恼了您,到时候咱就回不去玄漪了。”
罹湮点了点头,道:“这我知道,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完成任务。”他忽而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看上去极为动人。
而与此同时,漫罗已随着苏总管来到了抚容苑,然而还未踏入苑中,却已听到一个尖锐的嗓音从里边传出,她不禁凝了凝眉,下人本欲通报,而漫罗却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带着苏河朝抚容苑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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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郡主就是要带容轩离开,怎么样?难道你还敢阻拦我不成?”尖锐的女声越发逼近,随后是那个沉稳的男声扬起,显然是陆贤的声音,“我就是要阻拦你,你又能拿我如何?”
忽而一阵嚣张地笑声响起,颜安晴道:“你这人真是有眼无珠,我可是安宁郡主啊,你要敢阻拦我,我定当让你死得很难看。”
“哦?是吗?”颜安晴的话音刚落,漫罗便迈着缓慢的脚步走了进来,随后微笑着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这才对上颜安晴的双眼。
这个安宁郡主长得不赖,看似小家碧玉,若不是这一刻她所表现出的娇纵蛮横,也许会让人更添几分好感,偏偏此人如此霸道泼辣,反让人感觉低俗至极,正如泼妇骂街。
颜安晴没想到漫罗会突然出现,一下子惊了一惊,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而漫罗却甚是悠哉,也不看一边容轩与陆贤的表情,只对着颜安晴身边的椅子指了指,语不带脏地扬声,“安宁郡主有什么话不好坐下来说吗?瞧你这一副激动的模样,若是被下人瞧见,怕是要落为笑柄。”
颜安晴一听这话,赶紧坐了下来,怎么说她都是一位郡主,这面子可是极为重要的。而漫罗瞧她这要面子的模样,唇角不禁向上扬起,“安宁郡主大驾光临,漫罗没能远迎,还望郡主见谅啊!”言下,她笑意更浓,双手挂在椅柄上,淡然地凝望着对面的颜安晴,复又启口道:“只是不料郡主竟如此挂念容轩,这才到府上,自己厢房未去,就先来到了抚容苑,漫罗还需代容轩多谢郡主挂怀。”
漫罗的这一席话说得不疾不徐,也让人很难探出她的心思,颜安晴只觉多日未见颜漫罗,这人似乎比过去更不好对付,这话里听似字字客套,可哪一句不是在对她下警告?
但颜安晴怎受得了这般被人骑在头上,立马冷嘲热讽了回去,“我说七皇子这是怎么了?敢情是上鬼门关溜达了一圈,整个人都变了,这会儿却是比以往说话更为尖酸刻薄了。”
漫罗闻之却并未恼,依然有礼地微笑着,“安宁郡主过奖了,要比尖酸刻薄,漫罗怎及您半分。”颜安晴一听此言又欲反驳,却被漫罗抢了个先,夺了她说话的机会,“哦,对了,刚才我来时听到郡主说,你要带容轩离开是吗?”她瞥了一旁的容轩一眼,又将目光移回到颜安晴的身上,不怀好意地笑问:“我很好奇,你们是想上哪儿去玩呢?”
颜安晴冷冷一哼,“本郡主爱上哪儿玩上哪儿玩,你管不着。”
对于那女子的态度,漫罗倒是不以为然,“郡主此言差矣,容轩是我的人,你要带走他之前,是不是应该问下我答不答应呢?”说话间,她的眉眼微微弯起,虽是在笑,却总让人感到一阵森寒,“另外,若是我没听错的话,方才陆贤想阻拦你,而你却说要他死得很难看?”
颜安晴此人虽是娇纵任性,却还算敢作敢当,“是,我是这么说了,怎么样?我就不信你敢动我一根汗毛。”
漫罗忽而低笑出声,“安宁郡主言重了,您贵为郡主,漫罗自是不敢动您一根汗毛的,只不过陆贤乃我府上贵客,漫罗也绝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
而颜安晴一听这话却乐了,“呵!贵客?一个净想着为你诊断身体,借以查出为何你没被曼陀罗毒死的人,你却称他为贵客,这真是很有意思。”
此话一出,漫罗倒是愣了一愣,先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殆尽,她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刚才亲耳听到的,容轩拜托这姓陆的家伙去检查你的身体,而姓陆的一口答应了,并保证一定办好此事。”颜安晴大笑道:“七皇子,似乎你身边全是些有二心的人啊,即便是容轩,也一直想着要杀你不是吗?如今我带他离开,你便不需要担心随时丧命,何乐而不为呢?”
漫罗冷眼看向容轩那边,却见那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就算暗地里的小动作被揭了出来,却也不曾露出畏惧之色,漫罗便是喜欢他这一种清冷高傲的姿态。
“安宁郡主有心了,不过这是漫罗的家事,我自己会处理,郡主就好好在府里住下,我会安排下人好生伺候,绝不会怠慢了郡主,至于其他事,就不劳郡主操心了。”漫罗一句话后,气势更为强硬起来,随后扬声下达了一道驱逐客令,“苏总管,请你领郡主回房。”
颜安晴没料到漫罗竟会来硬的,奈何此处非她地,她就算赖着不走也不成体统,心下暗想姑且先回房,反正来日方长,容她慢慢思考如何带容轩走。
待颜安晴离开以后,漫罗复又启口,对着陆贤说道:“今日之事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吧,陆先生?”她刻意称其“先生”,顿时给人一种压力。
陆贤沉默须臾,方才淡淡开口,口吻中少了往日的一些痞味,反多了几分认真,“不会有下次了,七皇子请放心。”
漫罗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甩了甩手,“你先下去吧!”
直至屋内只剩下漫罗与容轩二人,她才深深地呵出一口气,略显无奈地感慨道:“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容轩静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漫罗望入他的双眸,复又问:“那你作何要陆贤查我何以没死?”
容轩突然沉默了,过了许久,他终是开口,“我只是想知道,在您曼陀罗中毒到起死回生之间,是不是有人救过您。”
“你怀疑我能醒来是因为在我中毒之后有人救了我?”漫罗一惊,心里对这种可能持以绝对的否定,可此时容轩却道:“不只是怀疑,我几乎可以肯定,当日为您把脉的时候,我发现您体内似乎有另一种毒。”
“什么?”这也太诡异了点吧?漫罗还未从容轩的话里回过神来,对方就又说:“所以,我需要师父为您把脉,给我的猜测一个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