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如果有关系,我外孙能那么健康?”
撞上随浅似惊似疑的神情,莫世亨微笑,“和顾景桓也没关,之所以你们没关系,是因为我并不是莫家人。”
随浅悬着的心放下了,然而想起顾母,她冷硬的面容绷得很紧。
“顾夫人的事情,是你做的么?”
莫世亨没回答,他走到窗边,把玩花瓶里那一束非洲菊的花叶,半晌才轻轻地叹息,“我的女儿聪明绝顶。可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一个事实呢?”
随浅眼神幽冷地看向他,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事实?”
“事实就是,不论是不是我做的,你都不能嫁给顾景桓。”莫世亨温淡的眼神射向随浅,却带着连随浅都不得不闪避的凌厉。
她轻声问,“为什么?”
……
随浅缓步从办公室走出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行动缓慢僵硬。
顾景桓看到她走出来,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人心疼。他下车去迎她,却被她错身躲开。
怀里一空,男人心下微沉。
车上,顾景桓无声地发动车子,随浅坐在副驾驶座上出神地望着窗外。
行到半路,一直沉默的人淡淡地开口,“停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响彻街道。
顾景桓靠边停车,车子里气氛几乎凝固。
“顾景桓,我们分手吧。”随浅终于开腔,声音微凉。
话落,男人的俊颜沉下来。
“这些日子我就和做梦一样。现在梦醒了,有些事不能不承认。比起爱你,我更爱随氏。”
男人的手缓缓收紧,吐出口的话却云淡风轻。
“小浅,别闹。”
随浅眼眶微微泛红,她轻声道,“方律师今天给我说了外婆的遗嘱,如果嫁给你,就要放弃随氏,离开随家。对不起,我做不到。”
顾景桓轻勾嘴角,“外婆说的只是你嫁给我,可事实却是我嫁给你,是我入赘你家。”
那么清贵矜傲的男人,他说要入赘。
随浅心里发酸,她淡淡抿唇,车里原本让她感觉到安心的属于顾景桓的味道,此时让她心神恍惚。
她缓了缓,轻声说,“顾景桓,别自欺欺人。”
不再多言,她去开车门,另一只手却被男人倏地握紧。
“想好了么?如果下了这辆车,你就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
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随浅扯了扯嘴角,却再也笑不出来,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车门“砰”的关上,迈巴赫绝尘而去。
随浅站在街道旁,脸色苍白。
她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方律师,是我。”
“浅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打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如果有人问起你当年外婆订立的遗嘱,不要说它失效了。”
“好。”方律师微一沉吟,点头道。
“当年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如果顾景桓打听。你就说是今天我才知道这份遗嘱的。”
“可是浅小姐,您十八岁那一年,不是就做出选择了么?”若非如此,那份遗嘱怎么会失效?
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倔强而年轻的家族继承人,为了心爱的男子,宁愿不要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离开随家,也要有资格和爱人在一起。
其实若非如此,凭借随浅的才智,怎么会轻易就让童战国把股份抢走了呢。
不过是因为那些股份,早已经不属于她了。她不过是顺水推舟,可笑童战国还战战兢兢地担心随浅回来抢走。
但如今浅小姐凭着自己的能力,还是夺回了随氏。回到了随家。即使她今后不能在随家的墓园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这一生,她都当之无愧的是随家的主人。
“嗯。麻烦方伯伯了。”随浅不愿多谈。
如今旧事重提,方律师心生不安,想到今天还听闻顾董和浅小姐即将完婚的传闻,现在却……
“浅小姐,在感情上,方伯伯是过来人。听方伯伯一句劝,这人生啊,眨眼间就过去了。别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我记住了。谢谢方伯伯。”
……
随浅站在街道上,没有打车,她不顾形象地脱下高跟鞋,脚和地面稳稳地接触。跑了起来。她跑得很快。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她只是拼命地跑。
好像终点有人在等她一样。
可是她知道,没人等她了。
那个叫顾景桓的男人,肯为她放低身段做饭洗碗下跪的男人,在她把他的自尊彻底地踏在脚下的刹那,他就不在那儿等她了。
他们两人都是一言九鼎的人,说出口的话从不食言,或许也正因如此,有些话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也比别人要沉重。
“顾景桓,不是不爱你,只是我,爱不起你。”
迎着风,有湿湿的东西划过脸颊,她伸手狠狠地抹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小腿抽筋,大汗淋漓,脑子里却全都是那个男人。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恰巧有一只流浪猫经过。
“喵喵”的声音细弱无力。它低头在她身旁的草丛里扒拉吃的。
“嗨,你知道么,我还有七天就结婚了。”随浅轻抚小猫柔软的毛,嘴角轻弯。
“我很喜欢他。喜欢了十几年。还有七天,我们就结婚了。今天早上,我们还在一起看日出。昨夜我还在期待婚后生活。”
小猫被她的悲戚感染,似是怜悯地望着她,轻轻地叫。
“可惜,结不成了。”随浅眼里的一颗泪砸在青砖上。
“纵使爱再坚固,也总有戳不破的铜墙铁壁。生死,亲缘,无论是哪一种,爱都改变不了。”
随浅的眼神空茫飘渺,她望着天空,今夜的星星比昨天的还要亮啊。
外婆,是你么?我这么做,是不是深得你心意?
……
随浅回到随园已经是后半夜,客厅里还有微弱的灯光亮着,似乎是在等着她。
荣伯听到动静,披着衣服出来。
“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荣伯看到一身狼狈的随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询问。
“没事。跑步去了。”随浅淡淡地道。
荣伯松了一口气,“你啊,回来晚也不打个电话,手机也接不通。小少爷着急死了。给顾先生打电话,他手机也没人听。”
“小少爷现在还在客厅里等你呢。困得都睡着了,可我一抱他,他就醒。坚持要等你。”
随浅心中愧疚不已。让荣伯去休息,她向着客厅走去。
远远地,沙发上那蜷缩着的一小团吸住了她的视线。
小家伙睡着的时候,没有了平时的顽皮闹腾,安静英俊。
小包子越长越像爸爸了。
随浅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将小包子抱起来。
这才看到,他的手里还拿着两份请柬。桌子上也有一堆。似乎是他从这一堆里挑出来的两个款式。
被人抱起来,他一下子就醒了。
半梦半醒地他看到了熟悉的脸庞,还闭着眼就弯起嘴角,“妈妈,你回来啦。”
“嗯,走,上楼睡觉。”随浅淡笑。
“不行,还有这两个,爸爸说明早之前要选出来的。”小包子趴在随浅的肩膀上,困倦地扬了扬手里刺目地红。
“明早选。先睡觉。”
“好。”终于如释重负,小包子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趴在随浅的肩膀上,进入了梦乡。
随浅稳稳地抱着儿子迈上了楼梯,脸上始终挂着那抹淡笑。
……
随浅发烧了。昨夜冷得刺骨,她又迎风跑步,流了不少的汗。
一大早,小包子爬起来,却罕见地发现随浅还没起床,他狐疑地凑上前,见妈妈脸色红得异常,温度更是烫得吓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他飞似的跑下楼告诉荣伯,赶紧把李医生叫过来。
又去给顾景桓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啊。”小包子颓丧地举着电话轻声道。
“多打几遍。”荣伯心里猜测两人怕是闹矛盾了,所以叮嘱小包子。
小包子也像是明白一样,点点头,隔几分钟就打一遍。
然而打到了中午,也没打通。而顾氏,秘书说顾董不在,也找不到人。
下午,随浅的烧终于退了一些。
厨房给她做了粥,小包子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喂妈妈。
随浅轻轻笑笑,自己拿过了碗。
正在这时,荣伯有些诧异地进屋和随浅说,婚纱到了。设计师带着婚纱来给小姐试。
“让他们回去吧。”随浅低头喝粥,淡淡地道。
荣伯点头出去,不一会又回来,却领着设计师。
设计师是个身材高瘦的时髦男人。
“他说不见您不会走。”荣伯解释。
随浅的粥也喝完了,她点点头,看向设计师。
“抱歉,您久等了。顾先生早上就给我打过电话,让我来给您试婚纱。是我的助手把时间搞错了。实在是抱歉。”
“早上?”随浅错愕。
设计师见随浅没怪罪自己,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连忙招呼助手把婚纱拿出来。
“您看看这件婚纱您满不满意,再试试尺寸,不合适地我们立即改。”设计师眼睛放光地看着这件巧夺天工的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