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_244 打了一场硬仗

随浅猛地看向房门,握着电话的手竟然没来由的缩紧。

一身黑色西服的顾景桓步伐匆匆的走进来,看见随浅脸色发白,面无表情的俊容又阴沉了几分。

他大步走到随浅面前,蹲在她的面前,深幽的眸子里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情深,“小浅,怎么了?”

随浅看着他,从他进来的时候她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今天他穿了西装,自从不需要去顾氏上班之后,他已经很少穿西装了。

她回想起报道上的照片,他穿着西装和各大银行的一把手秘密会面,穿着休闲服去看寸土寸金的办公大楼。

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不够关心他,他每天穿了什么她都不甚在意。可明明不在意,为什么今天又会记得那么清楚呢?

“小浅,怎么了?”顾景桓伸手抚摸着随浅的头发,神色担忧复杂。

随浅盯着他,半晌,直到顾景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终于起身,优雅缓慢的走到客厅,她拿起iPad,转身扔在茶几上。

“这是什么?”她冷声问。

紧跟着出来的顾景桓微微疑惑地拿起iPad,当看到新闻标题的时候,他的神色忽然平静了下来。手指快速的滑动屏幕,几乎是一目十行,看完了整篇新闻。

“是条属实的新闻报道。”他眉眼平淡地回答。

随浅挑了挑眉,有些哭笑不得。似乎是这些日子安逸得久了,而他又对她太过于无微不至了,以至于她都有些不像她了。

商场上做事狠辣果决,聪颖机敏的随浅已经失去了血雨腥风战场厮杀之后地血腥气,坚冰如她,被孩子被顾景桓融化了。

她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是想要逃避的。可终归她还是随浅,流淌在骨子里的血液让她比起普通的女人更加坚韧和冷漠。

“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是怕我会阻碍你的计划么?”

“可你还是知道了。”顾景桓将iPad放在桌上,面无表情。

“但是已经晚了!”随浅冷冷地看着顾景桓,“你就是这么让我安胎的么?暗地里收购顾氏和随氏旗下子公司的股份,然后不久地将来拿着你那些数不清的资产建立一个新的商业帝国,最后将顾氏和随氏一同吞并。这就是你的计划是么?不对,应该说这才是你真正的计划,是么?”

随浅的质问一句比一句有力,说到最后,已经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目光一眨不眨地对上了顾景桓。

然而顾景桓只是站在那里,不前进一步,也不后退一步,冷沉的俊容看不出他是在想些什么。

“我说中了你的计划是么?”随浅声音更冷。

“是。”顾景桓顿了顿,往常让随浅为之动容的磁性嗓音里只吐出一个字。

干脆果断,却异常冷冽。

瞬间,客厅的气氛全部凝固,一旁的两个佣人头已经低到胸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景桓,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你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倏地,随浅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疲惫地道。

“好。”顾景桓心疼地看着她,“但是你别忘了你现在怀着孩子,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为他想一想。”

然而原本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随浅倏地停住了,她心里原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被顾景桓后一句话瞬间撩成了燎原大火。

她猛地冷喝,“你还知道我怀着孩子?你要我为它想一想,那你又为什么不为他想一想?你在收购随氏地产的时候,有没有想想我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顾景桓,枉我以为你是根本不在乎顾氏和随氏的基业,原来你不是不在乎,你是早就胜券在握,胸有成竹!如果不是我今天看到新闻,你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等到随氏彻底易主的那一天么?还是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小浅,冷静点。”顾景桓抑制着想要上前将随浅抱进怀里安慰地冲动,他沉声道,“你该清楚,我并没有想瞒着你。如果我想瞒着你,我有很多种办法,那你今天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我给你时间冷静,你冷静过了我们再谈。”

“谈什么?等我冷静过了,你就把随氏地产双手奉还么?还是你就停止你的计划?”随浅反应激烈。

“计划不会停止。”顾景桓平淡而坚决地道。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随氏就是我的原则,我的底线!我可以容忍你的过去,我可以容忍你的初恋,我也可以容忍你利用少清,但是随氏,我绝不容忍!”

随浅眼眶微红,望着顾景桓的眼神决绝冰冷。

不想再听顾景桓说任何话,她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走进卧室,随着“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她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原本她心里还存着侥幸,希望顾景桓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所以她那么答复顾少清。可事实呢?事实是,她从顾景桓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愧疚,看到了一丝期盼。

顾氏和随氏,真的是他的计划,她真得猜对了。

随浅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没入地毯。今天的她,似乎是孕期的缘故,情绪比往日要容易激动得多。

曾经想过,顾氏和随氏终究对立,顾景桓是顾氏董事长,她却是随氏的掌舵人,他们之间的平静自始至终源于他的退让,如果有一天他不退了,那要怎么办。

可随氏真的是她的底线了,顾景桓将百分之十的顾氏股份给少清的时候,她都未加阻止。其实她何尝不知道,那才是一张真正通往上流社会通往顾氏家族的入场券?有了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他就可以利用少清牵制住顾泽凯。

亲近随浅如顾少清,也没有让随浅在明知道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带给顾少清的东西弊大于利的情况下,阻止顾景桓。

随浅疲惫地起身仰躺在床上,这就是报应么?

顾景桓,我该如何对待你?

……

似乎是连老天爷都感应到了随浅的坏心情,从下午和顾景桓大吵一架之后,天就整个的阴沉下来了。

冷冽的秋雨从半夜一直下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随浅很早就起床了,身旁没有顾景桓暖着,她不会赖床。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雾蒙蒙的阴天,想起昨天少清在电话里说,今天要和梁可领证。

她忽然迷茫而又忧伤地笑了,“少清,连老天爷都不赞成你结婚啊。”

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她拨了王琳的号码。虽然是大清早,王琳也几乎是只用了两秒钟就接通了电话。

“王秘书,备车,半个小时之后过来接我。”

“接您?您要干什么?最近天气不好,下雨路又滑,您别再感冒了。”

“今天是少清的大日子。我不能不去。”随浅目光有些深远。

“是顾氏召开董事会的事情么?我听闻少清少爷今天会到场。”王琳想起了传言。

“嗯。”

“好的,那小姐稍后见。”

挂了电话,王琳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可一时间却又想不通。

……

医院,顾少清的VIP病房。

梁可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有些生疏地收拾着顾少清不太多的衣物行李,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顾少清昨天已经和她求婚了,她爸爸也同意了,和林家的婚约也在双方长辈和当事人在场地情况下,由顾少清主动取消了。

想起昨天顾少清站在林家人面前,沉稳有礼地道歉并且请求退婚时候坚毅安静的模样,她就觉得她嫁了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洗手间的门一开一合,换下了病号服的顾少清从里面走出来。

梁可笑嘻嘻地望过去,眼睛却一下子就胶在了顾少清的身上。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见顾少清穿西装。

一身米白色西装,将高高瘦瘦的顾少清衬得挺拔高大,其实顾少清的身形很好,虽然瘦但是骨架不小,俗称典型的衣架子。

不染尘埃地白色西装给他本就英俊阳光的形象增添了几分清逸优雅的气质。

虽然他不如顾景桓高大,可此时此刻,在这个房间,在梁可的眼里,顾少清就是世间最完美的男人。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得也不外乎就是这样。

“怎么了?哪里不对么?”第一次穿西装,顾少清见梁可这么盯着自己,以为是穿错了,有些窘迫地问。

“没有没有,特别帅!”梁可回过神来,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滑稽的模样惹得顾少清轻轻一笑。

“这些我来收拾就好了,你休息吧。”顾少清不自然的从梁可手里拿过自己的贴身内衣裤,脸色微红道。

“我来!这些以后可就都是我的工作了,你可不能和我抢!”梁可一把抢过来,把顾少清的内裤宝贝似的抱在胸口,看得顾少清脸蹭蹭地发红发热。

他干咳了两声,“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去领证,你想好了么?现在反悔来得及。”

“想好了,不反悔。你不知道,我们一起去领证这件事我可是做过无数次梦的,今天梦境成真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反什么悔?难道你反悔了?”梁可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

“我提出来的,我怎么会反悔。”顾少清温温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以后你跟着我恐怕就只能委屈了。你真的想好了么?”

“想好了!绝不反悔!顾少清,早在十年前我就想好了,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梁可脸颊泛红,一双杏眸璀璨夺目,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坚定。可事实就是这么变幻无常,你今天信誓旦旦相信的事情,明天或许就会反过来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

很多年后,梁可还记得这一天,还记得这一刻地心情。可有些东西,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好,我们一会儿就去民政局。”看着梁可的神色,顾少清的心情微微发沉。他点点头,开始去收拾东西。

“顾少清,你亲我一下。”忽然梁可将漂亮的脸晃到顾少清的眼前,略带骄纵和执拗道。

“……”

顾少清犹豫的片刻,梁可忽然踮起脚,“啵”地一声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随即娇羞又期盼地道,“该你了。”

顾少清看着面前如花的笑靥,脑子却有些呆滞。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他葱白的修长手指收紧了,又松开。最终他缓缓地俯下身,在梁可的额头上,虔诚地吻下去,“我是真的愿意娶你,相信我。”

梁可的眼眶蓦地红了,纵使心里因为顾少清没吻她的唇而有些失落,可是有他这句话,也足够了。他不是擅长花言巧语的男人,说过的话,就都是发自内心。

她扑进他的怀里,一时间难以自持。

病房门口,随浅无声地站着,虚掩的房门让她即使无心也听清了里面的动静。原本想要阻止少清结婚的心意忽然就一点也不强烈了。

他说,他是真心愿意娶的。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随浅收回了手,转身朝电梯走,中途不忘吩咐保镖,“别告诉少清我来过。”

等她再回到车上,王琳问了句“去哪儿”。

随浅想了想,终究还是说,“等少清他们下来,跟着他们。”

“好。”王琳摸摸鼻子,这怎么感觉好像捉奸似的。

对了,她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地方不对了,想去顾氏,为什么非得让她派车来?先生没有给小姐安排么?

只是还不等她问,顾少清和梁可已经相携走出了医院,坐进了顾家派来的车里。

随浅的车一路缓慢地跟着顾少清他们到了民政局,看着两个人走进去,不到二十分钟又出来。和进去的时候不同的是,梁可的手上多了两个红本本。

“小姐,他们……”王琳惊讶于她看到的事情,吃惊地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下我们真得看看要包多大的红包给他们了。”随浅嘴角微微勾起,调侃道。

“小姐,这……”王琳还是没有消化她看到的。

“走吧,去顾氏,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随浅收回了目光,任。纵使万般不忍,又能怎样,那是他的人生,她不能替他抉择。

……

顾氏,顶楼会议室。

顾少清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了,看到他到场,董事们神情各异。顾少清淡淡微笑,看来还真是一场好戏等着他唱呢。

他身形笔直地站在会议桌下首,纵使有些单薄,却丝毫不显得脆弱,“大家好,我是顾少清。”

全场鸦雀无声。

“你就是景哲啊,这么多年流落在外,真的是辛苦你了啊。”有董事和顾泽麟关系不错,感慨地叹了一声,无形中解了顾少清的尴尬。

“能回来就比什么都好。不辛苦。”顾少清真诚地道,“听说之前的副总裁位置空缺,祖父叫我来向三叔学点东西。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既然少清想要学东西,那就到总裁秘书办,我让刘秘书给你留个地方,你现在不熟悉公司的业务,等你熟悉了,我再给你安排个职位。”顾泽凯一脸慈祥地道。

顾少清面带微笑地听着顾泽凯明里提拔实则打压的任命,一直是温和地笑着,只等到顾泽凯都说完了,他才不慌不忙地说道,“秘书学的东西毕竟有限。祖父说,副总裁职位空缺,让我先行代理。顾总您可以先检验一段时间,如果过一段时间我真得不适合这个位子,再去做秘书也不迟。”

听了顾少清的话,顾泽凯顿时脸色一变,怎么顾少清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呢?

“检验一段时间?”顾泽凯冷哼一声,“检验一段时间如果你胜任得了那自然最好。可如果你胜任不了呢?那又该怎么办?如果你在这过程中给顾氏造成了经济损失,这个责任谁来承担?这个钱谁来补?你么?我记得你之前那五年都是在昏迷,之后又三天两头的住院,真的出了问题,你拿什么来补?”

顾泽凯句句紧逼,不给顾少清半点喘息的机会。会议室里一时间剑拔弩张。

“我来补。”蓦地,顾少清身后传来一道冰冷坚硬的女声,众人纷纷望去,见一身黑色套装的随浅缓缓走进众人的视野。

“我来补?众位看怎么样?”随浅站到顾少清旁边,目光直直地对上顾泽凯的阴冷注视,神色淡淡面露一丝疑惑,“咦?好歹随氏也有顾氏百分之三的股份。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吧?怎么顾氏开股东会议,竟然也不通知一声?”

说话的功夫王琳和保镖已经搬了两把椅子进来。随浅率先坐下。

“不通知也没关系,只是还请不要怪我不请自来了。”随浅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被顾景桓精心照料多日,她的身上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静美。只是此时在众人眼里看起来,却更是深藏不露,看不透彻。

“顾总刚才说的问题,我回答了。少清如果亏了钱,算在我的头上。到时候顾总尽可拿着账簿来给我看。随氏的财务部随时给顾总敞开。这样,诸位可放心了?”随浅环顾一周,眼神锐利。

“既然有随董作担保,那当然可以放心了。”有人说道。

“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继续说刚才的事情,我同意顾少清做顾氏的副总裁。”随浅道。

“呵,副总裁是你说同意就能当的?要是那么容易我们还需要召开董事会议?随董,这里不是随氏,还请您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顾泽凯阴测测地道。

“照顾总这么说,副总怎么才能当?”随浅微微倾身,好奇地问。

“资质,阅历,背景,地位一样都不能少!否则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够负责得了偌大的顾氏了?”

“那顾总觉得少清缺哪样?”随浅手指快速地敲击着桌面,笑得有些冷。

“少清是顾家的子孙,资质当然是不会差!这背景么,少清又是老爷子推荐的人!如果不是顾氏选拔有规矩,单单有老爷子的支持,就让少清来做副总裁也未尝不可。而这阅历嘛……”顾泽凯似乎想了想,“既然有随董作担保,那也可以忽略不看!”

“可是这地位,少清初来顾氏,比他有名望的前辈很多,直接让他来做副总裁,恐怕不能服众啊。”

“如果少清不能服众,那之前的裴弘就能服众了?”随浅冷哼一声,丝毫不买账。

“裴弘有过非常多的办事经验,没来顾氏之前也已经是公司里的总监。不知道少清在这之前是做什么的?”顾泽凯面上有些得意。他确实是故意给顾少清下不来台,也是在想方设法地提醒董事们,顾少清的出身和阅历。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我想我手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顾少清将一直握在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仍旧面带微笑。

顾泽凯眸子微眯,快速地打开文件夹,当看到里面百分之十的股份转让时,脸上的表情就如调色盘一般精彩纷呈。

他的手微微颤抖,原来他找了这么天都下落不明的股份竟然在顾少清的手上!

顾景桓,好,你真的很好!

“现在,我可以服众了么?”顾少清微微笑着,问。

顾泽凯从文件中抬起头,冷冷地盯着顾少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董事会结束,顾少清被任命为顾氏副总裁。

随浅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堆人围着他或者祝贺或者奉承。她和他打了个手势,默默地坐电梯下楼了。

“小姐,去哪儿?”王琳看了眼又下起雨的天气,有些嫌弃地问。

“去公司。”随浅坐进车里,漠然而快速地说道。

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的王琳以为随浅是因为昨天的新闻担心,连声劝阻,“小姐您就放心吧,随氏的事情我们应付得来,其实随氏地产没了就没了,这个子公司虽然是咱们随氏的老牌子,可早就不是赚钱的生力军了。您接手随氏时间短,后来又忙着合并江氏,所以不大清楚这些子公司的内部结构。这个随氏地产,大部分都是以前童总的人,真正有能力又办事的几乎没有。说句实在话,先生收购了,还解决了随氏地产留下的不少债务呢。我们可是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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