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清气朗,云淡风轻。
A市的海边,天还没亮就聚集了无数媒体记者,更有热情的粉丝从全国各地不远千里赶来见自家偶像,连夜占据了有利的地形,只为了能更近距离地与偶像接触。
待天将破晓,已经有豪车陆陆续续地抵达,盛况空前。
而引来这盛况的原因,无关其他,只因为今天是国内独占金融业、建筑业等多个领域鳌头霸主地位的中国本土根基庞大深厚的家族企业随氏建立整整一百周年的纪念日。
这个影响了A市几代人的企业,为国内GDP做出巨大贡献的企业,作为商界的风向标,百姓最信赖的企业代表,即将在今天庆祝她一百周岁的生日。
一个企业能走过百年,这绝不仅仅是几个人的荣耀,它是一个家族的荣耀,是几代人呕心沥血的守候,是一种叫做信念的东西在发酵。
对于随家人来说,走到今天,早已经不是赚多少钱的概念在驱使家族继承人,而是一个口碑,一种使命,一份责任。但没人知道,随氏就在今天,将会宣布易主,结束百年神话。
至于为何在海边,则因为今年随氏年会举办地点就在随家自己的游轮上。
媒体记者昨日还深扒过这艘游轮,据说这艘游轮价值数十亿,随家光是每年维修就要耗资数亿,其内部构造和设备更当之无愧是亚洲私人拥有的最豪华的游轮。
随浅天还没亮就来到了海边,听着海浪拍打礁石,听着嘈杂的人们讨论随氏今日的繁华。
“唉,可惜随家到了随浅这一辈儿,只有她一个女人,都没有个男人,要是有,估计又有一大群明星名媛挤破了头想要嫁进来,搞不好又是一出大戏。”一个女记者一边呛着风啃煎饼果子,一边大声道。
“可不是么,要不是随浅一向低调,性格孤僻,指不定有多少凤凰男想攀高枝儿呢。不过顾景桓和随浅结合,也真是强强组合了。两人门当户对,手腕也都狠辣。其实话说回来,灰姑娘的故事也只存在在童话故事里吧?他们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允许平民人家进门?”
“也是,豪门哪是那么好嫁的?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记得前阵子结婚那个李思琪么?”
“就那个嫁给林氏电子太子爷那个三线明星嘛,当然记得。”
“我那天去采访她,我去的时候,她正被婆婆训呢。听说是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就被罚一天不许吃饭。啧啧,豪门规矩多着呢,吃饭不许说话,坐姿必须笔直,汤匙不能发出声音,处处都是门道。那个李思琪就是因为不懂,然后就被罚了,当时那个老太太的话我可是听到了,句句不带脏字,但是句句都在说她没教养。当时那个太子爷可就在场呢。他一句话都没说。听佣人私下说,她嫁过去之后,就没有一天不挨训的。”
“还有这种事呢?”
“可不么,林氏电子虽然是个不小的企业,但比起随氏来,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他们家都那么多规矩,可想而知像随氏这样的百年大族又是什么样儿的。”
“哎哎哎,你看那是不是林氏电子太子爷和李思琪,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他们来了。走走走,快去采访,拍张照片也好啊。”
话音散落在海风中,隔着车窗,随浅看见那两个聊天的女记者,热情地采访那一对“璧人”,那个记者口中的李思琪一脸自豪和骄傲,和记者招手时还不忘将自己手上的鸽子蛋在镜头前放了个特写。
果然,纵使豪门再不好嫁,也总有无数人愿意飞蛾扑火。
手机震动开来,嗡嗡的震感拽回她的思绪。
“大小姐,董老来了。”
“请他到贵宾室。我马上就去。”
扔下手机,随浅又看了眼那个李思琪,她的笑容灿烂得刺眼。
……
随氏在海边有一家五星酒店,今日来参加年会的不方便暴露身份的贵客会先安排在酒店里,等吉时到了,再由直升专机送到海上的游轮上,以防止岸上的媒体骚扰。
而像林氏电子这样的规模和资历,是没有资格被专机接送的。
董鹏今年已经退休,他的家乡在A市,这些年在四九城混得风生水起,叱咤风云多年,如今虽然荣归故里,但多年攒存下的势力却并未随着他的退休而有所消减。
是以随浅今天必须要亲自拜访他。毕竟这些年,董老也没找照看随氏。
随浅也听过外界传言,说董老也曾一直暗中相助顾景桓。
她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人心嘛,这世上首鼠两端的人,不是只有在市井百姓中才能够得见的。
和董老聊了一个小时,两人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聊天的话题从宇宙新发现到生死佛理,就是不提政商两界。董老阅历丰富,而随浅自小博览群书,二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接近了中午。
恰好秘书说梁老也已经到了,随浅欣然邀请二位老人家一起吃饭。
餐后,随浅不经意地开口问董鹏道,“董老,您知不知道莫氏二爷,莫世亨?”
似乎不明白随浅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这个人,董鹏顿了片刻,才道,“听说过,据说这人也是个经商奇才。但行事很低调,常年居住在国外。我对他不太熟悉,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随浅笑笑,漫不经心地换了话题。
……
年会是在晚上六点准时举行。但游轮白日就已经开放。持有请柬的人可以自行上船,对于那些家境中等,此次前来宴会本就是想要在席间多认识几位大佬的,这个设置正中下怀。
晚上六点,转眼就到。
莫世亨在最后一刻赶到游轮,他身上有伤,是坐在轮椅上由莫文霆推着上船来的,跟在他身旁的,则是莫世勋和好久不见的顾泽凯。
“我以为,按着莫总只喜欢藏在暗处*风云的性格,今天不打算来了。”随浅带着盛丹迎上前,清清淡淡地笑道。
“怎么会?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刻。”莫世亨脸色苍白,一双丹凤眼却奇亮,“多年夙愿,就在今日即将达成。我怎么会不到场?”
“是么?”随浅轻笑一声,“是达成还是破碎,我拭目以待。”
“看在你是我亲生女儿的份儿上,今天你就自己宣布辞职吧。如果被我撵下去,面子上你可能会不太好看。”
“面子这东西你觉得我会在乎?”随浅微微倾身,“倒是您,如果今天没有我没有亲口承认,就算您拿着股份给所有人看,也会名不正言不顺吧?到时候说不上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到时候您就再想要今天继承随氏,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你想怎样?”莫世亨笑问,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亲自宣布,但你也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我是你的亲生女儿。”
“……”思虑片刻,莫世亨点头,“我没意见。”
听了这话随浅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朗声道,“既然如此,莫总,里面请。”
时间已到六点,司仪看了眼钟表,向盛丹请示是不是宴会可以开始。
“再等等。”随浅看了眼船舱外苍茫无边的大海,淡声道。
知道随浅的心思,盛丹点点头。
六点零三分。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已经有不少宾客开始抬起手腕看表。
“浅浅,不能等了。”盛丹无奈地道。
的确,像今天这样庄重的大型宴会,来的宾客又全都是举重若轻的大人物,时间是一分一秒都不应该错的。
见众人都或狐疑或询问地看向她,随浅撤回目光,“嗯。那就开始吧。”
话未说完,尾音就消失在直升机巨大的噪声当中。
“看,那里有人!”有宾客指着直升机惊呼一声。
只见直升机舱门打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优雅矫健地从舱门直梯下来,随着他危险的动作,在场女人都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然而尖叫声随着那个男人稳稳地落在甲板上而被惊叹声取而代之。
直升机掀起强风,吹起了他风衣的一摆。
顾景桓到了。
背光中,他缓缓走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夜色中,格外引人注目。
人活在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你的毫无理智,是你的莫名其妙,是你的只有一次。
他向她走来,丰神俊朗,高大挺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若初见。
“顾董?”
“是顾景桓!”
“他就是顾景桓?真得好帅啊……”
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钻进随浅的耳朵里,最后又消失不见。因为他走向了她。
“你……”随浅开口,面前的男人却直接与她擦身而过。
“我来晚了,抱歉。”身后响起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没事。”接着响起的是另一个女人的温柔熟悉的声音,随浅转头,便见高大英俊的顾景桓正揽着妩媚娇小的萧之雪,画面美好。
而全程,顾景桓都当她只是一团空气。
知道随浅和顾景桓关系的人都向随浅投去怪异的眼光。
“既然顾总也到了,那么我们的宴会就正式开始了。”盛丹挡住众人的目光,一边客套地笑说,一边给主持人使了个眼色。
“好的,那么现在我正式宣布。随氏一百周年年会,现在开始。”主持人接到盛丹的指令,立刻会意,大声宣布道。
众人立刻被吸引过去。按着流程,第一项是由随氏几位资历深厚的董事讲随氏这些年的发展变化历程。在他和主持人的配合下,气氛渐渐地热络起来。众人也忘了刚才那诡异的一幕。
台下的随浅,她也仿佛忘了,原本已经重归于好,为什么一天而已,他就忽然将她视为空气,与别的女人举止亲昵有说有笑。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主持人恭敬地送董事离开,宾客们也纷纷鼓掌。
“那刚才说了这么多,随氏从当初的白手起家走到今天,最离不开的当属随氏的创立人了,下面就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随氏家族继承人随浅,也是随氏集团董事长,上台发言!”主持人的话铿锵有力。
瞬间,掌声雷动。
光环罩在随浅身上,她身上那一袭玫瑰色的抹胸长裙在浅白色的灯光下更显神秘优雅。
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优雅沉稳地迈上台阶,就如行走的礼仪教科书,即使世家大族的夫人太太,也全都啧啧称叹,随后纷纷小声教育身旁的女儿或者儿媳。
“感谢各位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参加随氏建立一百周年的年会。”随浅清冷磁性的声音通过话筒音响*。冷凝中带着一丝优雅。
“今年,是随氏建立的第一百周年。我在这里,仅代表随氏家族,感谢各位多年来的支持与陪伴。”
话落,随浅后退一步,九十度对大家深深鞠躬。
“不可否认,随氏自从我接手以后,经历过很多次危机。我们被背叛过,被陷害过,被打击过,也被放弃过……”
随浅缓缓地说,脑海里不禁也回想起自纽约回来的一幕幕,童战国耗尽随氏元气,继母季蓝图谋不轨,江氏暗害随氏,投资莫氏失败,与顾氏明争暗斗,到今日几经生死,全都历历在目。
“但也有过累累硕果。改革了随氏多年的管理制度,将内部效率提高了一倍,收购了以江氏为首的十几个企业,新成立三十几个子公司,成为了莫氏的第二大股东。最新一季度的财务报表,随氏比去年同期业绩增长了七个点!”
随浅的声音越发高昂,“今天,我要道三声感谢。第一声,道给国家。我们是赶上了好时候,正因为国家政策越来越好,我们才得以有机会为国家的GDP做一些贡献。”
“第二声,道给我的朋友们。梁老,感谢您为随氏付出的一辈子。”随浅看向梁老,众人也都看向他,他微微拱手,做了个感恩的手势。
“还有许多为随氏奉献了自己宝贵年华的我的朋友们,今天在这里就不一一感谢了。但我始终相信,随氏有你们,还可再活百年!”
话落,掌声雷动。
“这第三声,我要感谢随氏的竞争对手们。顾董,感谢您今日赏脸光临!”随浅笑着看向顾泽涛,“良性竞争,随氏永远欢迎!”
顾泽涛笑着无声朝她举起酒杯。
“莫总,希望从今以后,随氏和莫氏可以创造出新的合作格局!”随浅看向莫文霆。
“一定!”莫文霆也举起酒杯,他重重一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谢!”随浅笑笑,目光环顾着底下的众人。
“如果再给我十年时间,我有把握,让随氏成为亚洲第一企业!你们信我么?”
随浅微扬下巴,此时此刻,她的骄傲,她的信仰,她的坚持,尽数展现在台上。那样的坚定与自信,光芒万丈,耀眼得让所有人都在这一刻,记住了台上那个口出狂言却没人不从心底相信她所言的冷傲的美人。
而顾景桓,就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微笑着,看着这个只属于他的,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他多想就这么看着她,一辈子都不嫌多。
“信!”答话此起彼伏。
“多谢各位信任了。”随浅轻笑着,骄傲的笑容里却含着一丝落寞。
两道灼热却冰冷的目光在这时落在她的身上,她顺着感觉看过去,是莫世亨。他在无声地提醒着她。
“各位,宴后希望各位暂时不要离开,我还有事需要宣布。或许这件事过后,A市的商界格局就要从此改写。”话落,随浅不看台下交头接耳的众人,径直离开。
随着随浅讲话结束,又是半个小时过后,主持人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今天的宴会随氏是按着中西式结合的方式,既有固定的桌座安排,又设有自助区,供来宾们特殊的口味服务。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后,年轻人移步舞池,上了岁数的则三五一聚,聊经济聊政治。却都会时不时地看一眼钟表。
所有人都在猜测,随浅说的那件大事是什么。
直到随浅换了一身正式香槟金的西装裤,重新站在台上。
“各位。”随浅开口,众人立刻向着主席台靠拢。
随浅仍旧噙着开幕时的淡淡笑容,而她的左手侧,则是莫文霆推着莫世亨,还有顾泽凯。
台上四人,除了没落的江氏已归随氏旗下不在台上,其余三大家族的代表竟是都到齐了。
商界的半壁江山都在这台上了,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接下来随浅要宣布的事情,重要性恐怕真如她之前所说,会改变商界格局。
“很荣幸再一次站上台。我之前说,倘若给我十年,我会让随氏成为亚洲最大的集团。但现在,可能要让各位失望了。”随浅顿了顿,“我已在昨天凌晨,将名下所有随氏股份和莫氏股份无条件转让给了莫世亨先生!也从明天开始,正式卸任随氏董事长一职。”
“什么?!”
“到底发生了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各位不必惊讶,想必在座已经有人知道,莫世亨莫总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将股份赠予他,一则是因为想要偷偷懒,多抽出一些时间陪伴家人。二则是因为随氏在我手上的两年,确实历经坎坷,我深刻地检讨过,还是觉得自己暂时还不适合继承这份家业。所以,将随氏暂时交给我的父亲。请他来帮忙打理。
“各位放心,随氏还是随氏,只是随浅本人今后不再是随氏董事长而已。与各位的合作随氏仍旧不会有任何改变,父亲,你说是不是?”随浅偏头看向莫世亨,眼神真诚。
然而她轻松的语气却还是没能将紧张的气氛驱散。
话筒被递送到莫世亨手里,他状似无意地瞥了随浅一眼,转而面向众人,淡声道,“是。浅浅说得是,之前随氏与各位的合约不会因为董事长位置的变更而有任何变化。
“今天很荣幸,也很惶恐。感谢各位。期待日后与各位的合作!”莫世亨笑容淡淡,言语寥寥,俨然大家风范。瞬间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话落,顾泽凯带头鼓掌,随后,他接过话筒,笑道,“借着今日的盛会,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就在今天下午,我已将我名下百分之十五的顾氏股份转卖给莫董。加上之前莫董手中百分之二十的顾氏股份和随氏原本持有的百分之三的顾氏股份,以及莫氏持有的百分之十,莫董如今已经荣升为顾氏第一大股东!”
“什么?”话落,举众哗然。
包括随浅、顾泽涛、顾泽麟三人,虽然他们心中都知道顾泽凯和莫世亨是一丘之貉,但不知道莫世亨竟然已经偷偷地收购了顾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更万万没想到顾泽凯竟然敢卖顾氏股份!
卖掉顾氏股份,让莫世亨成为第一大股东,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顾氏自此也将不再属于顾家家族!
随氏,顾氏,竟然同一天全都归于莫世亨!这个在这之前鲜少有人知道他是谁的神秘男人!
而这个男人又是莫家人!莫氏归属于谁自然也不用再说!
四大家族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全部都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在场所有人都沸腾了!包括今天顾氏在场的所有高层,他们竟然在这之前毫无准备!
偏偏他们又不能指责顾泽凯!
他只是卖了自己的股份,纵使在道义上有亏,但法律上却没有任何问题,谁能站出来说一句他不能卖?!
即使顾氏董事长,顾泽涛今天也站在这儿,他却没有任何话柄去阻挠顾泽凯!
太突然了,他一直以为顾泽凯的目的不过是占有顾氏,成为顾家家族的继承人!万万没想到,他最终的目的竟然是颠覆顾氏!彻底毁灭顾家!
顾泽凯他疯了!
这是此刻所有在场的和顾氏有关的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祝贺莫总!”顾泽凯恍若未见人们的惊诧,率先伸手鼓掌。
“等等!”一道威严的喝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掌声。
年迈的老人徐徐地走到船中央,而他身侧,一副轮椅被缓缓地推出来,许久未见的宋晓静脸色苍白地坐在上边,纵然谁都感受得到她的虚弱,但她炯炯有神的双眸又无法让人忽视她。而推她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承!
“晓静,你醒了!”顾泽凯一眼看到宋晓静,眼中立刻露出惊讶欣喜的激动之色。直到身旁的莫世亨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父亲,您还有什么问题么?”他恢复常色,露出那种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志得意满的笑容,至少顾长风是从未见过。
“顾氏什么时候轮得到外姓人说了算了?我不同意!”顾长风威严而冷沉地道。
“父亲,事已至此,请您接受现实吧。我知道您不能接受,但股份我已经卖了。至于顾氏之后由谁说得算,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顾泽凯语气谦卑地说,但眼底却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意神色。
“好!卖股份?你当只有你能卖股份么?”顾长风眼神沉稳睿智,丝毫没有老人的浑浊,他侧身,毫不犹豫地走到一直窝在角落里的顾景桓面前,众人这才想起,顾景桓这个真正的顾氏继承人,一直以来,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一隅,看着台上的一幕又一幕,一言不发,存在感几乎为零。
“现在我宣布,在场所有人都可以证明,我顾长风将本人名下百分之十的顾氏股份无条件转让给顾景桓!”
话落,所有人都面色一紧。
包括顾泽凯,然而他心下一算,发现即使这样顾景桓也不过仅仅有十五的股份,远远不及莫世亨!
“我也宣布,将我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儿子。”顾泽涛双手插着兜,轻松加愉快地道。
“那顾董岂不是有百分之三十五的顾氏股份?”有知情人偷偷算这笔账。
“那又怎样?即使顾景桓有百分之三十五,也不敌莫总手里的百分之四十八!”顾泽凯冷笑一声。
“还有我的百分之十五!”顾泽麟雄浑有力的声音也响起。
“天呢,顾董拥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有人惊呼。
顾长风的脸上露出幽幽的笑容,“老三,现在呢?顾氏由谁说了算?”
“你怎么舍得把股份给他?”顾泽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长风,像是从来不认识眼前的父亲一样。他之所以敢如此信誓旦旦地以为莫世亨即将掌控顾氏,就是因为他太了解顾长风了。顾长风绝对不会把手里的股份交出去的!顾景桓也绝对不会把手里仅有的百分之五的股份拿出来,这样一来,没有他的股份在内,顾长风和顾泽涛三人最多也只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还是不敌莫世亨的百分之四十八!
但是顾长风竟然没有把股份交给顾泽涛亦或者顾泽麟,他竟然给了顾景桓!
“作为我顾家下一任的家主!不交给他?交给谁?!”顾长风冷笑一声。
而面对他突然的宣布,顾家人也都是一阵惊诧。
“老三,你的计划,失败了。”顾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似乎从没有看清过的儿子,轻叹了一口气道。
“不会的!就算今天我拿不下顾氏,但不久的将来,你等着吧!”顾泽凯看了眼身旁的莫世亨,立刻稳下心神道。
“呵,将来?你以为你还有将来么?”嘲讽的女声响起,一直安静的宋晓静冷笑出声,看着顾泽凯的眼神怨恨嘲讽。
“我的儿子到现在还死不瞑目,你以为你可以继续高枕无忧逍遥法外?顾泽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今天,你的报应来了!”
“晓静,你说什么?”顾泽凯震惊地看着宋晓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曾经想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跟你过一辈子!但是老天爷给了我惩罚,既然我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那我就不能再白白地活着。现在,我清醒了。顾泽凯,我已经报警了。”
“报什么警?晓静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顾泽凯瞪大了眼睛,急迫地想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僵硬的神色却让他的笑比哭还难看。
船舱外,响起轰鸣声,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很快进来,照直冲着顾泽凯走过来,“顾泽凯,你涉嫌谋杀顾景莲,人证物证都已齐全。现将你逮捕。”
“人证?谁是人证?”顾泽凯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地看向宋晓静,眼眶也泛起水花,“晓静,你真得要将我送进监狱么?
“泽凯,做过的事,得认。”避开他的目光,宋晓静偏过头,哽咽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顾泽凯忽然看向顾长风,“父亲,你也想让我跟他们走么?”
顾长风长叹一声,神色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眼眶微红,看着顾泽凯,“老三,去吧。”
“二哥,你呢?”顾泽凯跳过顾泽涛,不死心地问顾泽麟。
“老三,进去好好表现,争取宽大处理吧。”
“呵呵……”顾泽凯的眼中忽然掉下泪来,“宽大处理?我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景莲,心似莲花开。顾总,还记得那夜的海风有多冷么?”蓦地,韩承幽幽地出声,邪魅地笑看着顾泽凯,“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曾梦到过他?”
瞬间,原本神色哀戚的顾泽凯大惊失色。
——“爸,你真的要听那个人的么?大伯母是无辜的!”温雅的男人站在他对面,海风将他海藻般的碎发吹乱,却凭添了不羁的英俊。
——“景莲,大人的事你不懂。你不要管。”
——“爸,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确实不懂。可是这件事,我懂。你要杀了大伯母是么?你和那个人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您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我不能看着无辜的人死去,更不能让您再也回不了头。”
“景莲……”顾泽凯忽然呢喃出声,“爸爸,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一滴眼泪终于从顾泽凯眼中掉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警官,眼中忽然多了一份决绝,“我跟你走。”
“等等!”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终于开口,凤眸轻抬,他看向莫世亨,“莫总,不救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