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小时候那一次尿进了压水井里,便与压水井有了不解之缘。
说来也是神奇,全是压出来的凉水,并没有任何消毒措施,而且直接张嘴就喝,然而却没有一点点肚疼之意,不仅口感甘甜,还能及时解渴。
不像如今的样子,取一瓶矿泉水,还需要煮熟了才喝,现在的肚子真是娇贵了。
我记得是这样的,小学几年级的样子,下午放学了,准备回家之前,都会跑到学校的压水井处先喝上几口,仿佛这样一来,就有气力跑回家去了。
毕竟学校公共的设施,需要排队,我左等右等,前面的人就是喝不完,感觉一直喝不完,甚至还有一个同学在那里洗脚洗脸,完全不顾后面排队人的感受。
我一个生气,便脱下裤子,对着压水井的出水口尿上了一泡。
至此,其他人都愣了,那个洗脚洗脸的同学更是生气,甚至卸下来了压水井的按压把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给我敲出了一个大包来,以至于晚上妈妈带着大哭的我,去了那同学家里找要说法。
时间一晃,竟然过去了那么多年。
儿时的印象中,总跟压水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做饭,需要用它来出水;洗澡,需要用它来出水;但凡是需要水的地方,都要经过它的同意。
我还清晰的记得,每当夏季酷暑,妈妈总会压一满池子的凉水,让我和弟弟脱得光光的,一起跳进池子里洗澡,那种感觉,如今在澡堂和洗浴中心可是完全找不到的。
冬天到了,压水井的引水口容易被冻着,结了冰了,就很难引出水,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打来一碗热水,率先倒入压水井的井口里,融化了那些冰,再行按压,终会出水。
我记得爷爷总爱在冬天用压水井里的凉水洗脸漱口,起初我很抵触,我感觉本来天气就那么冷,还要用凉水洗脸漱口,那岂不是更冷?
可后来爷爷却说根本不冷,因为在冬天的时候,压水井里出来的水是温热的,而在夏天出来的水是冰凉的,所谓冬暖夏凉,应该就是如此。
我不信,爷爷非要我尝试,终于,我还是鼓起勇气试了试,的确,刚刚触碰的时候,还是很凉,刺骨的凉,然而过了一会儿之后,却感觉到井水真的变得温热了,而且双手也不冷了,很温暖的感觉。
当时不懂,总感觉压水井很神奇,也深信爷爷的一言一语。
后来长大了,我想到了一个原因,那便是当双手触碰冰凉的东西久了之后,等再行脱离冰凉的东西之后,双手的散发温度还在触碰冰凉的时候,于是会让双手感觉到温热,就和扔雪球一个道理罢,刚开始双手冰冷,后来双手就暖和了。
但尽管如此,那压水井在我心中的形象依然还在,是那样的神奇,就像是一位魔法师一样。
久而久之,它便占据了我的整个生活,整个儿时的生活。
多年以后,我回到老家,惊喜的看到了那个压水井还在,只不过早已经废弃不用了,我问奶奶,奶奶说已经抽不上来水了,废弃了,现在都是用自来水水龙头了,方便快捷省事。
是啊,水龙头自然方便快捷省事,可却全然没有压水井的感觉了。
那一晚,我喝了些酒,就一个人蹲坐在了距离压水井几米之遥的空地上,点燃一根烟,凝视着眼前的压水井,仿佛看到了很多的画面。
我看到了妈妈的背影,她正在用力的压着水井的按把,让水流加快一些,因为她要急着做饭,急着喂养我和弟弟,急着喂养家里的牛,家里的猪,家里的鸡鸭鹅。
我看到了我和弟弟光着腚在水池里玩耍,弟弟手里攥着一根猫咪草,不停的戳着我的鼻孔,我生气的对他吼叫,溅起了一片片的水花。
我看到了不会使用洗衣机的奶奶,正下弯着腰费劲的压水,在她的身旁,叠着一堆脏乱的衣服,还有一块破旧的搓衣板,一袋叫不上品牌名字的洗衣粉,正折折皱皱的贴在了奶奶的脚背上。
远处照来了一道霞光,仿佛时光瞬间倒流,我突然间变成了小孩子,正当我踌躇惊讶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妈妈的声音:
“晓,快些去压一桶水,妈妈要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