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张之维与陆瑾一战之前,有人挑战他,那倒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切磋嘛,龙虎山天师府名声在外,引人好奇很正常。
但是,就在刚才,张之维可是一巴掌打哭了陆瑾啊!
这武力值,暂时突破了所有同辈选手的想象极限。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主动挑战?
谁家的弟子竟然如此勇猛?
倒吸凉气的声音不断响起,他们连嘲笑陆瑾都忘了,一个个看着越众而出的海希,怀疑、审视、期待、讥讽,眼神不一而足。
就连天师张静清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要阻拦,在他看来,想要依靠小辈制裁张之维的计划已经破产了,继续打下去只能越发助长他的气焰,这很不好。
但陆老太爷喜欢看热闹啊!
还没等张静清开口,他老人家就大笑起来:“瑾儿啊,快回来看看,有人要帮你报仇啦!”
这话一出,张静清就没有了阻拦的借口,怎么的,赢一场就想跑?
于是,大佬们重新坐下,乱哄哄的小辈们也复归秩序,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盯着场中相距不远的两名青年。
陆宣继续当裁判。
“天师府,张之维。”
让张静清有些惊讶的是,张之维这次居然主动报了名号。
战前通名是一种礼仪,也是出于对敌人的尊重。但张之维刚才跟陆瑾打的时候可没有如此郑重地报出名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张之维郑重其事的原因了。
海希淡然一笑:“新截教,海希。”
话音未落,平地风起。
伴随着耳畔凌厉的风声,很多人的脑海中油然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数九寒冬、茫茫冰原、霜白龙卷、暴雪呼啸,脸上竟生出几分刺痛错觉。
“这是!”
小辈们都还没清醒过来,一知半解的人会以为是什么幻术,但位于异人界顶端的各家掌门、族长却纷纷目瞪口呆。
要知道,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是很难被什么幻术迷惑的,而且他们经受的不过还是余波而已,首当其冲的人是张之维,没有什么幻术能一口气把在场这么多人都迷惑住。
既然不是幻术,却能让大家产生同样的感受,这说明……
“返璞归真!”
“他已经将自己完全融入了功法之中!”
几人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通常意义上的返璞归真,指的是神莹内敛,远超普通人的精气神暗藏于内,不对外暴露,回归到一个类似于普通人的状态。
这种状态主要强调的“返璞”,返回自己最初的未经雕琢的璞玉状态。
这很难,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不少人都能做到。
还有一种另一种状态——“归真”。顾名思义,回归真实。
什么叫真实?
你是人,所以收敛起一切超出常人的特征,这叫归真。
而海希现在表现出来的是另一种归真状态,为什么大家眼前都会出现暴风雪的幻象?不是幻术,而是因为此刻的海希就是一团暴风雪。
这就是他所回归的“真实”。
比起返璞,这种借假成真的“归真”状态,能做到的人就堪称凤毛麟角了。
场中。
张之维的体表已经浮现出璀璨的金光。
金光咒。
天师府的根本功法,集修行、护身、攻伐为一体的绝学。
张之维摆出了守御的架势。
因为海希已经攻了过来,且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对于海希来说,所谓的返璞归真倒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难,因为在接受了北风王狼的眷顾之后,这本来就是他的一部分真实。
此刻,他为了一鸣惊人,干脆用双全手将自己的灵魂捏成了北风狼的形状,完美契合魔神眷顾。
他的眼中,冰冷与野性并存,身随风走,呼啸而来。
嘭嘭嘭!
摆拳、膝撞、沉肘、踢腿……环环相扣,紧锣密鼓。
光是旁观,就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了皓皓冰原中央,面对铺天盖地的暴风狂雪,没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节奏实在是太快了!
与之相比,之前燕武堂刘得水的八极拳仿佛不过尔尔。
但即便面对如此疯狂的连绵进攻,张之维身上的金光也不曾黯淡分毫,他左龙右虎,时而分进、时而合击,正面硬接毫不退让。就像是一颗雄壮巍峨不可动摇的苍松,有一种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气魄。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擦干眼泪偷偷遛回现场的陆谨有些看呆了,“不愧是张师兄。”
所谓盈不可久,面对张之维这种等级的对手,想要长时间保持进攻主动权并压制对方是很难做到的。
随着海希越打越快,身形几乎化作虚影,张之维覆盖在体表的金光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它们不再只起到保护的作用,而是张之维的操纵下凝聚成实体,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金色绳索插入风暴之中,仿佛要将海希的真身给捆绑出来。
金光凝形!
只是金光咒的进阶运用之一,某种程度上算是舍本求末,但的确能够增强它的战斗实用性。
这些金色绳索很细,但又格外坚韧,在它们的搅合下,海希的身法受到了不小的干扰,攻击变得不再连贯顺畅。
张之维终于抓住了机会,反守为攻。
一条条银白色“小蛇”在他的瞳孔之中游曳飘荡,五雷正法!
龙虎山天师府真正最核心的传承!
原本就覆盖着金光的拳头上又多出了一层耀眼灼目的雷光,他瞅准时机,一拳拦腰砸出,犹如神人擂鼓,威严而霸道。
咚!
海希抬肘相迎,“呜呜”呼啸的风旋汇聚于肘尖,寸步不让。
轰隆!
两人拳肘碰撞处在短暂的僵持之后,陡然翻滚出凶猛的气浪,细碎的雷霆点点崩散,在流风的携裹下一波波逸散开来。
远观之下,雷霆与风暴交织成环,竟有几分唯美的意境。
这一撞,两人的身体都是一震,同时向后翻仰。
但海希凭风借力,一荡一飘,便将力道尽数化解。张之维也不遑多让,足尖似有雷鸣闪耀,身形倏然一晃,便再度欺身上前。
这一次,他的掌心“滋滋”作响,托着一团如篆刻玉符般的银白色炁劲,上面一笔一划皆似闪电,银白闪烁,阴阳相激。
掌心雷!
轰隆——
招未至,声先到。
寒风弥漫的天空之上,一道雷鸣轰然炸响,配合着张之维掌心的电光,颇有种代天行罚,雷部至尊的架势。
海希见状不慌不忙,同样抬起手掌,呜咽的啸鸣在掌心流转,寒霜、冰棱、暴雪混合着劲风化作一道青白交织的飓风龙卷。
嗡——
两掌相交,雷霆与飓风对撞,碎裂的雷光化作一条条雷蛇,散开的风刃恰似一道道爪痕。它们捉对厮杀,互相纠缠,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呜呜的狂风刮面如刀,闪烁的雷霆将两人的脸色映照得忽明忽暗。
“咕嘟~”
见得此情此景,还是个胖娃娃的王霭也顾不得舔关石花了,圆脸呆滞,愣愣的呢喃,“他们,还是人吗?”
这话说出来好像有点没见识,不符合他王家少爷的身份,甚至会让整个王家因此被看低。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情嘲笑他,包括诸位掌门族长在内,大家都看呆了。
大场面,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人就能弄出来的。
比如张之维再厉害,他打了陆瑾两次,也没弄出什么大场面来。
但这一次恰好,海希也是个能搞大场面,而且有意专门朝这个方向使劲的人。
毕竟海希可没忘了,自己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扬名,其次才是跟张之维切磋。怎么才能更好的扬名呢?搞出名场面啊!
因此他放弃了很多不够华丽的手段,专心驾驭北风之力。
只见此刻的天穹之上,乌云滚滚,阴风怒号,雷蛇蜿蜒,雪花飘飘。
苍穹之下呢?
一人驱雷掣电,仿佛雷部天神;一人呼风唤雪,恰如北国至尊。正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看呆了所有围观的人。
异人想要引动天象,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如果抛开取巧的办法不谈,那么必须要到上体天心、内外交汇,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能以自身为引,尝试影响自然。
这样的境界,不客气的说,当前的异人界,没人达到。
不过取巧的法子也有一些,比如火德宗的阳火之术放多了,亦或者用神涂之法画一朵雨云出来,进行人工降雨等等……
天师府的雷法也能做到引发自然雷霆呼应,但这些统统都是小打小闹,距离真正的搅动天象还差得远。
但是今天,张之维和海希这一战,远的不说,至少陆家庄园上空的天象是真的被他们一人一半给掌控住了。
这怎能不让人震撼莫名?
这两个家伙,究竟是神佛还是仙人?
为什么要跟我们这些凡人混在一起?
最后一句是吕慈心底的想法,他眼中敬畏与不甘交织,咬牙切齿地嘀咕道。
不管旁人怎么想,正在激战之中的两人是没空在意他们的。
见使出了五雷正法也没能真正取得优势,张之维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
“你很厉害,”
他露出欣喜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有全力与人动过手了。”
他的笑容格外真诚,语气也没有半分傲慢,完全睁开的眼睛也罕见的炯炯有神……可惜就是说话内容有点欠打。
海希暗暗翻了个白眼,虽然你是未来天下无敌的老天师,但也别想在装逼这个领域胜过我。
他宁心静气,灵魂波动频率越发接近北风王狼,用悠远而苍凉的语调淡然开口:“张之维,你败过吗?”
“?”
张之维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但还没不等他答话,海希又接着说道:
“那种从肉体到心灵,由内而外一点一点彻底崩溃的失败,你体会过吗?”
“没有。”
张之维摇了摇头,他倒是给过不少敌人这样的体验。
“那么,”
海希微微一笑,“你可以期待一下。”
“有趣,”
张之维也不恼,“海兄,我拭目以待。”
说着,他体内仿佛有一个电磁涡轮正在转动般,发出“滋滋嗡嗡”的声响。两个瞳孔之中全然看不到眼球,取而代之的是璀璨灼目的银白雷光。
与此同时,张之维一身气息明明极为强横,但在当下的环境里却并不显得突兀,反而与苍穹之上的汇聚的雷云隐约融为一体,浩大而威严。
雷者,阴阳之枢机,号令万物之根本,是天之威严最直接的体现。
张之维能以五雷正法勾连苍天气息,说明他的雷法已经深的其中神髓,不再局限于物理意义上雷电本身,而是更进一步迈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海希能很清晰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机锁定了自己,无论怎么躲闪,都难以避开追索。
‘但是,谁说我要躲了呢?’
他抬起头,看着犹如擎着天罚一般扑将过来的张之维,脸上没有半点畏惧,反而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呜呜呜——
如果说张之维体内好像有一只雷鼓的话,那么海希自身就仿佛是一枚风穴。
无穷无尽的寒风从他体内不断涌出,将他的身躯缓缓抬起。
天空之上,北风吹得越来越急,雪花也变得越来越大,转眼间,整个陆家庄园仿佛提前进入了隆冬时节一般,房顶屋檐全部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来到了雪国。
观战的人群一退再退,他们震惊、赞叹、羡慕,但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相信,今天这一场战斗会成为经典,战斗的双方,必然能成就传奇!
啪!
半空中,海希的双手在胸前比出了一个三角,四面八方的风雪都朝着那里汇聚,青白二色流转不息。
地面上,张之维兴致高昂,手捏印诀,如龙似虎,翻掌拍击,动作却好似祭出了一件法宝。
龙虎道印!
传闻中,龙虎山天师府创派祖师张道陵,一手执剑,一手拖印,象征着征伐与教化。而被他托在掌心的就是龙虎道印。这枚印玺,象征这他受箓于天的身份,也象征着为天师府弟子授箓的权柄。
此时,张之维以雷霆模拟其形,得了几分真髓,仿佛真有一片天庭压向海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