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但斯蒂万还是忍不住迷茫，这里面有海希什么事儿呢？
那不就是一个被我强行邀请过来的小小科学家吗？
难道是他背叛了我？
可惜，无论有多少疑惑不解，都无人为他解答了。
卡蜜尔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她在青葱年华就可以为了家族放弃自己的爱情，献祭自己的身躯。如今作为【灰夫人】的她，处理一个腐朽的弟弟，亦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其实这么些年来，斯蒂万的所作所为她不是没有察觉，但她一直在忍耐。忍受着他的毒计与恶念，只因为卡蜜尔不愿失去他。如果斯蒂万也不在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记得曾经的卡蜜尔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如果她再坚定一些，早几年前就可以终结这一切了。卡蜜尔虽然一点一点地凿掉了自己作为人的一切，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勇气彻底切掉这块坏死的血肉，而菲罗斯家族也终有一天会被这块腐肉侵蚀殆尽。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除了斯蒂万之外，卡蜜尔还有一个弟弟，一个能力更强，也更加志同道合的弟弟。如此一来，她不断容忍斯蒂万的理由便不复存在。
这就是海希在卡蜜尔的脑海里看到的，于是他并没有多做什么。只是给卡蜜尔虚构了一个弟弟，并且告诉斯蒂万卡蜜尔最近正处在虚弱期。
简简单单地两件事，就让这对早已貌合神离的姐弟彻底激发了矛盾。
当卡蜜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踏入实验工坊时，海希正在研究海克斯宝石矩阵。
“问题解决了，海希，你想成为家主么？”
海希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斯蒂万……”
“他的存在已经阻碍了菲罗斯的发展，”
卡蜜尔淡淡地解释道，“这不是私人恩怨，他只不过是被家族抛弃了而已。”
“好吧，”
海希点点头，若非为了维持菲罗斯家族小弟弟的人设，他才不会关心斯蒂万的死活呢，紧接着婉拒道，“不过我并不适合成为家主，我的存在对于皮尔特沃夫的很多人来说都是个秘密，冒然走到台前，徒惹争议不说，也并不能给家族带来什么。”
自己只是修改了卡蜜尔的记忆，可没有修改整个皮城人的记忆，成为菲罗斯家族是万万不可行的。万一有人刨根问底找出破绽，可就不妙了。
“家主不过是个头衔罢了，谁做都一样，今后菲罗斯的公共事务也由姐姐你去处理就行了。我依旧是你的影子，是菲罗斯的根。这也正是我准备与伱商议的。”
卡蜜尔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密探这个职业对海克斯科技装备的限制太大，今后密探还是由你管，但你自己就不需要继续担任首席密探了。你既然走到了台前，那么就需要更多的正面战力。皮尔特沃夫没有军队，我们的安全只能寄希望于科技武器与个别强者来保护。而这个人，舍你其谁？”
虽然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心脏，但听完海希这番话，还是让卡蜜尔有些热血翻涌。
“可我只是一个密探……”
大名鼎鼎的灰夫人竟然也有不自信的时候，海希心中暗笑，但脸上却充满了鼓励：“密探只是一份职业而已，又不是对你人生的定义。皮尔特沃夫是进化之城，还有谁比你更加符合【进化】的概念吗？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未来的皮尔特沃夫，注定会属于光荣的进化者们！而你，我亲爱的姐姐，你就是进化的先驱，光荣的导师，皮尔特沃夫未来的象征！”
“血肉苦弱，机械飞升……光荣…进化？”
卡蜜尔被海希嘴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大串新概念给镇住了。
‘我当初放弃了人类的心脏和躯体，竟然是一件这么伟大的事吗？’
她有些不确定，但不管是不是真的，比起斯蒂万的阴暗贪婪、其他人的恐惧疏离，海希这种发自内心的赞美是卡蜜尔前半生从未获得过的态度。
卡蜜尔本来就是为了家人什么都愿意做的性格，如今作为她仅存的最亲近的家人，哪怕海希只是在给她画饼，她也愿意吃得甘之如饴。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随着海克斯科技的发展趋势，顺势推动光荣进化的概念，甚至可以组建一个光荣进化教会。”
海希侃侃而谈。
“……恐怕只有肢体残缺者才会考虑加入吧？这样的人在皮城并不多见……”
“但在祖安却数不胜数。”
海希摊开手，仿佛将什么东西牢牢握在掌心，“那里几乎九成的人身体都有病变，他们会成为教会的忠诚信徒。”
“他们？”
卡蜜尔蹙眉，皮城大贵族出身的她，天然带着一些对祖安人的鄙夷，虽然没少在祖安执行任务，但一想到未来自己的麾下大部分都是祖安人，她就感到一阵不适。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海希笑着解释道：“不用你亲自出马，你只需要找到一位负责祖安教区的大主教即可。他的名字你应该也听说过。”
“谁？”卡蜜尔松了口气。
“维克托，我的朋友，一位天才科学家。”
“他……哦，是了，他的腿脚的确有些不太方便。”
跟维克托接触，卡蜜尔并不排除，毕竟这是一个真正有才华的人。
“嗯，”
见她接受了这个构思，海希继续说道，“在我的规划中，光荣进化教会会成为皮尔特沃夫未来举足轻重的力量。由你亲自统领的一批教众，各个都是能独挡一面的精英，而维克托手下的祖安人，则为欠缺人手的皮城提供最紧缺的兵力支援。如此双管齐下，才能让我们这座双子城邦，安稳屹立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介时，菲罗斯的名号，也将与德玛西亚地光盾、冕卫，诺克萨斯的米达尔达、克卡奥等家族并列，成为瓦罗兰举足轻重的大贵族！”
……
……
不得不承认，海希画的饼太香了。
就连卡蜜尔这样的半机械化改造人都忍不住呼吸急促起来，让菲罗斯家族变得伟大，这可是根植于她内心最深处不可磨灭的执念。
海希对症下药，立刻将这位灰夫人精准拿捏。
以至于，这满是浊气与污水的祖安，在她眼里都漂亮了不少。
没错，卡蜜尔目前人在祖安，刚下升降机。
她是带着营救并拉拢维克托的任务下来的。
拥有密探情报网的她，借助能量钩锁，很快就找到了希尔科那些手下怎么都中找不到范德尔一行。
他们此时的情况相当狼狈。
一贯衣着华丽、喜欢将自己打扮成贵公子模样的杰斯看起来落魄极了，华丽的外套被撕成布条，分别缠在几个人身上包扎伤口，内衬也没能躲过。谁让这几人里面就他的衣服质量最好呢？
维克托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然不追求华丽，但平时至少会保持整洁，但此刻，一切都是奢望。他唯一比杰斯强的地方在于，他的神态依然淡定，而不像杰斯那么郁闷颓废。
看过了两个最重要的科学家，卡蜜尔将视线转移到格雷森与范德尔身上。格雷森还好，受了点伤，脸色苍白，但整体上除了虚弱之外看起来并无大碍。
范德尔就不同了，他本就是那天夜战中伤得最重的，这群人里面也没有医生，几天躲躲藏藏下来，整个人处在一种半醒半昏的糟糕状态。
卡蜜尔再来晚几天，恐怕就见不到他了。
除了以上四名计划内目标，在这个蠖屈蜗潜之处，竟然还藏着两个小孩子！
一位蓝色短发的小女孩和一位和白色寸头的小男孩，他们都趴在范德尔的身边。
找到他们之后，卡蜜尔并没有贸然现身。
现在祖安到处都是希尔科的人，卡蜜尔一个人可以通行无阻，但不代表她带着这么多拖油瓶也能七进七出。
尤其是看起来几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的范德尔，可偏偏在他们的计划中范德尔又不能死。
‘必须先把他治好……’
但是祖安这地界，哪有什么靠谱的医师？
以菲罗斯密探们收集到的情报看，这里最靠谱的医生居然是辛吉德，一个疯狂科学家！
卡蜜尔倒不是对疯狂科学家有什么偏见，她在皮城这么多年，见过的疯子科学家也不在少数。但问题是，辛吉德这家伙现在跟希尔科是一伙的。至于其他所谓的医生，他们的药方就只有一条——稀释的微光药剂。
主打一个以毒攻毒，撑过去了，说明你体质好，能继续活。撑不过去，就死。
微光这玩意，在祖安地界几乎相当于万能药。
但范德尔这件事不能去赌概率，因此卡蜜尔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拿出了一枚海克斯宝石：“便宜你了，菲罗斯家族这次投入的血本，未来一定要从你身上加倍赚回来才行！希望那个维克托真有海希说的那么有用吧。”
唰——
趁着夜色，卡蜜尔出现在几人身前。
“谁？！”
负责守夜的格雷森很警惕，立刻发出质问，同时拍醒了睡得很浅的杰斯与维克托。
“我想，你至少应该听说过我。”
卡蜜尔优雅地将自己的身姿展露在三人眼前，居高临下地回应道。
“这是……灰、灰夫人！”
格雷森震惊道，作为皮城警长，她对灰夫人的传说自然不陌生，甚至很清楚卡蜜尔代表哪个家族。
“您、您怎么会……”
“他们两个是海希的朋友，而你代表着皮尔特沃夫的脸面。”
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卡蜜尔不可能主动暴露出救治范德尔的意图。
“海希？”
听到好友的名字，杰斯和维克托同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在菲罗斯，过的还好么？”
“当然，至少比你们好多了。”
卡蜜尔的回答让两人一阵尴尬，不管怎么样，海希在菲罗斯家族至少不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把小命玩丢吧？
“好了，跟我走吧。”
“等、请稍等一下。”
杰斯试探着出声求情，“这位，额，范德尔先生，在祖安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如果能……”
“升降机那里的封锁很严密，救你们几个离开，不知要牺牲菲罗斯多少密探。再加上一个累赘……”
卡蜜尔明显不太情愿。
“范德尔不是累赘！”
忽然，屋外传来愤怒的驳斥，一位暗粉色短发的不良少女闯了进来，怒视着卡蜜尔，“范德尔才不是累赘！”
她一回来，原本趴在范德尔身边的蓝头发小女孩立刻迎了上去，抱住了少女的一条胳膊。
毫无疑问，这就是范德尔的两个女儿，蔚奥莱和爆爆了。
小女孩为父出头的勇气可嘉，但卡蜜尔可不惯着她们，她的声音依旧冷漠：“那么，你们负责带着他？”
蔚心里还真有一股冲动要答应，可惜，她虽然长相、性格都偏向豪爽，心思却仍有几分细腻。
她制止了妹妹继续反驳的动作，扑通一声跪在卡蜜尔身前：“求求你，救救范德尔！”
“……凭什么？”
“只要能治好范德尔，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蔚咬着牙，给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呵……”
卡蜜尔发出一声轻笑，“真是令人感动的情谊……不过我真的没办法治好他，只能给他一个机会。”
她前半句话说完，蔚奥莱都要绝望了。其实她之前出去就是为了帮范德尔找药或者医生，可惜希尔科的人也在防着这招，导致她转了老大一圈还是两手空空。
幸好还有后半句。
“求求您了。”她重重磕头。
“喂，那边的两个小子，你们懂海克斯科技对吧？”
卡蜜尔微微抬高声音。
“额，当然，您有什么吩咐？”杰斯接话道。
“用这个救好他，应该没问题吧？”
卡蜜尔将手里的海克斯宝石抛给他们。那并非普通的量产型宝石，而是由原初水晶打磨而成，与她体内的心脏属于同一材质。
既然当年自己换了心脏都能活，如今的范德尔就当做是考验他们的第一道题目好了。她更多地将目光放在被海希专门推荐的维克托身上。
‘可别让我失望啊，我未来的大主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