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童林的兵器一落地,这回可惹祸了。本宅主人甩脸一看,当时就把脸沉下去了:“嗯!”然后他问左右:“这是怎么回事?”手下的人一看主人生气了,可把他们给吓坏了。就见其中一个当头儿的大步来到童林面前:“喂,你贼眉鼠眼的要干什么?怎么,你还有凶器?”童林一看自己惹祸了,赶紧就解释道:“噢,回这位的话,我是好人。因为昨夜晚我没有找着店房,所以就在这儿避了避风雪,刚才我听见里边有人出来了,我怕挡了人家的道,就起身往开躲,谁知不慎将兵器掉到地上,惊动了各位大人。另外,这东西是我练武术的兵器,不是什么凶器。”那位主人看了看童林:“你真是好人吗?”“真是好人!不信,你可以派人去调查!”“好了。要这么的,我就不把你往官府里头送了;不然的话,我非让你吃几个月的官司!”
书中代言,这位是在这儿吹牛吗?不是。他正是本套书中主要的人物,未来的雍正皇帝,名叫胤。这座府,正是雍亲王胤-的王府。咱们说过,现在是康熙年间,这位胤-正是康熙的四儿子,官封四贝勒,最近又提他为雍亲王。你想想,这样的人物要把童林送到官府里,或者问成死罪,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不过今天,胤-挺高兴。他喜欢欣赏雪景,每一场大雪之后,他都要带一些保镖、仆人到外头去看看。今天呢,也不例外。今天这场雪是入冬以来的头一场,所以胤-是非看不可啊。他带着大总管何春、二总管何吉,还有几个保镖的镖师,就出来赏雪,谁知,正好遇上童林这么个人。
胤-一听童林会把势,便乐了。因为胤-对练武术的人,一向都挺亲热。他本身的武艺也不错。胤-让何春把童林叫到自己的眼前,他仔细地看了看童林,一看这人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长得可不错呀,虎头虎脑,一团正气。“我说,你真会武术?”“唉,我练过武术。”“你是哪儿的人?”“小人我是京南霸州童家庄人。”“到北京来干什么?”“到北京谋生,来找个职业。”“找着了吗?”“没有。因为我到了这里投亲不遇,访友不着,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因此才露宿街头,惊动了您老人家!”“噢。何春哪,咱们不是缺一个打更的吗?”“嗯,老孙头儿请长假到今天也没回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准。听说他老伴儿死了,等处理完事,最快也得半年吧。”“那就把童林收下吧,你给他补个名字,顶老孙头儿,让他在咱们这儿打更吧。”“-!”
童林一听,可乐坏了。他心里想:就是手托银子,剜门子、撬窗户,想在这院里求个打更的差事,也不一定能讨来呀!可我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上了。真是大难不死,长有后福呀!这会儿,何春也乐呵呵地对童林说:“你还不过去给爷磕头!”童林一听“爷”,心想这辈儿从哪儿论的?但他再一看这人这长相打扮,白白的脸膛,浓黑的剑眉,大大的眼睛,特别是那鼻子,长得与众不同——大鹰钩鼻子,没留胡子,身穿酱紫色的长袍,外面披着狐狸皮斗篷。呵,显得是雍容华贵、不同凡响。童林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当大官的。想到这儿,童林跪下给回贝勒磕了几个头:“谢爷赏饭!”“噢,把他带回去吧。”四贝勒胤-在外面怎么赏雪,咱不提。
单说童林,跟着大总管何春进到院子的里边。何春把童林的名子给补上以后,就把他领到打更人住的这屋里来了。“童林,你就住在这屋吧。”童林一看,嗬,光打更的就有二十四人。这屋里头暖气扑脸,在对面的大炕上,一排行李叠得整整齐齐。大伙儿一看大总管给领进来个庄稼小伙子,哗全站起来给何春见礼:“总管爷早!”“嗯嗯。我说各位,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新招来打更的,他姓童,往后大伙儿多关照点儿。你们先给他安排个地方。”大伙儿一看是人总管领米的人,谁也个敢小瞧,赶紧在炕头那儿给童林腾出块地方,找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给童林放好了。
开早饭的时候,童林跟着大伙儿来到了伙房。童林一看,这伙房里边可真够大的,足能装一百多人。在伙房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在桌子的两边,放着长凳。这时,跑堂儿的把包子给端上来了。童林一看大包子,顿感饥肠辘辘,直流口水,童林可真饿坏了。“童林,吃吧,别客气!”几个打更的还直招呼童林。童林也顾不得别的了,连筷子都没拿,左手抓个包子,右手抓个包子,往嘴里一扔,连咬都不咬,呼噜就进肚了。童林越吃越香,越吃越快,简直就像流星赶月似的。时间不大,四盘包子全进肚了。大伙儿一看,都傻眼了。
到了晚上,童林开始打更了。咱们说过,童林这个人,他干什么活儿都非常仔细认真,总觉着人家对我也不错,我也不能对不起人家。每天,他起得最早,用大扫帚把院子扫一扫,再把痰桶、夜壶一一都倒了,然后把屋里再擦抹干净。不该他干的活儿,他也干。他每天都比别人值班值得早,也比别人下班下得晚,真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人要勤快了,谁都喜欢。童林在贝勒府呆了不到十天,就博得了大伙儿的欢心。不知什么时候,这信儿就传到了胤-的耳朵里头。正赶这年冬天,贝勒府后院还有点工程没有完工。在贝勒府的后院,正建着一个花园,还有好多的材料没有搬来,就说那个条石,一块有好几百斤,四个小伙子还抬不动。这一天,正值童林歇班,他觉着没事干,就往工地那边溜达去了。等童林来到工地跟前,正看着有几个小伙子在那儿抬石条。童林心想:省得呆着没事干,我干脆去帮他们干活儿吧。
童林走到那大石条的跟前,二话没说,顺手夹起一块就走了。大伙儿一看,都惊呆了,没想到这打更的有这么大的劲,真厉害呀!童林连着搬了几趟,觉着不过瘾,就一只胳膊夹一块,那真是行走如飞。
这下子可把贝勒府给震动了,人们叽叽喳喳议论不休。正这时候,四贝勒胤-走过来了,他一眼就看见童林了:“嘿!这小伙子劲儿真大!”胤-十分欣赏童林,他一直看到大伙儿搬完了石条,才传话把童林叫到自己面前。童林见到胤-往下一跪:“给爷请安!”“起来。你这劲可不小哇!”“哎,我就有把子笨力气。”“哈哈!你那会儿说你会武术,能不能练两套给我看看?”“回爷的话,我练不好,怕惹您生气。”“别客气,能练到什么程度就练到什么程度,让我开开眼!”“是!”童林心里说:别的我不会,要讲武术,我可太内行了。我有这能耐,不在这儿施展,在哪儿施展?俗话说:好钢要使在刀刃上。
想到这儿,童林把衣服甩掉,走行门,迈过步,就练了一套八卦柳叶绵丝掌。这一趟掌,要给外行看了,那简直无聊至极。可雍亲王胤-倒是看出些东西,虽然他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他对武术之精是一般人无法相比的。“高!童林,别练了!”看完了童林的这一趟掌,胤-心中暗喜。他从台阶上走下来,拍了拍童林的肩膀:“我要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武功,何必叫你去打更呢!这么办吧,何春!”“在!”“给童林补个名字,让他给我当保镖,护院的镖师。”他这一句话,就等于皇王圣旨。童林平地一升,就当了教师爷。从此他可以在贝勒府拿大份的银子,吃香的、喝辣的,谁敢得罪?就见何春乐呵呵走过来,给童林一作揖:“童师爷,给您贺喜了!”童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连忙跪下来,向四贝勒谢恩。
从这一天起,童林就从伙房升到东套院教师爷的屋里去了。这里共有教师二十五人,其中有一个头目,这人是清真贵教朵斯提回回,叫神枪花四马花万春,家住边北辽东,因家中有事,他暂时先回去了。童林顶的正是花四马的位置。这样,童林就又升一级,不但是师爷,而且还是师爷里头的头儿。
从此之后,大伙儿见了童林都爷长爷短地称呼他。
童林呢,他仍没有忘记自己的本分。虽说童林每月开八十两纹银,但他从不敢惜花一个钱。他常这样暗自思想:之所以有我童林的今天,是因苍天有眼,神佛保佑。这回,我又遇上了贵人,要不是贝勒爷解救我,我这条命早完了。童林想来想去,又想到家里去了。按理说,我现在也应该把老爹老娘接来,让他们高高兴兴享享福。他又一想:不行。我初来乍到,基础还不深。等我再积蓄点钱,把他们接来享福也不迟。
思前想后,童林把思路一收,又开始琢磨保镖护院的事了。我这师爷是干什么的?只是保镖护院?不是。更主要的是保护四贝勒爷,保证他老人家的安全。万一他出点什么事,就是我的责任,我又如何担当得起呢?这事可万万不能马虎呀!
打这儿开始,童林将手下的二十四个保镖分成两班儿,让他们日夜轮流巡逻,保护贝勒爷。除此而外,童林自己还单独值班。
单说这天晚上,童林从屋里出来,走到后院。童林轻手轻脚走近四贝勒爷的寝室,一看室内的灯已熄灭,听听屋内没有什么动静,心想贝勒爷可能早已入睡了。
离开寝室,童林来到前院一看,院子里非常平坦。他抬头仰望,皓月当空。童林倒背着双手,轻轻打了个咳声,心里说:童林我虚度光阴,一晃三十三岁,仍一事无成,到今天,只不过刚讨得一碗饭。想想当初,自己因赌博误伤老父,真是追悔莫及呀!盼着吧,等到来年的今天,假如事情没有变化,我能在这儿扎根,就把爹娘接来。想到这儿,童林心血来潮,把衣服归整归整,先练了一趟柳叶绵丝掌,然后又操起子母鸡爪鸳鸯钺,走行门,迈过步,把双钺一分,就练开了。平时童林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练功,今儿个趁夜深人静,皓月当空,童林越练越来劲儿,越练越得意。
练了一会儿,童林一收招,把双钺搁进皮套里头背好了,又到后院巡逻去了。走到贝勒爷的寝室前,童林停身看了看,见平安无事,又往东走去。走了好几步,就听着头顶上有喇喇的响声。“嗯!”童林就是一怔。他心里想:坏了!因为童林明白这是夜行人行动时衣服上挂动的风声,而且童林也判断出夜行人行动的速度之快。童林抬头定睛看,哎哟,在房上趴着两条黑影。童林心想:这是干什么的?莫非是来盗窃金银财宝?还是……想到这儿,童林伸手摸摸鸳鸯钺,但他没拽出来,恐怕打草惊蛇。童林往前走了几步,故意咳嗽了一声:“呵咳!”意思告诉对方,你们的行动已被我发现。然后童林又压低声音说了两句行话,“和字,并肩字,风紧,撤吧,嗯?”这是什么意思呢?那意思是说:咱们都是夜行人,这儿不是好玩的地方,你们赶紧溜达溜达去吧,没事不要在这儿找不顺心。
房上这俩人一听,呀呵!探头往下一看,是个打更的,心里说:瞧,这个大老赶子还会我们的行话哩。溜达溜达,哪儿溜达去?风紧?屁!怕风紧我们就不来了。
童林正在底下站着,就见房上一个黑影,双腿一飘,噌,从房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到童林的眼前。就见这人微微一笑:“喂,你是这儿的什么人?”童林心里说:我叫你走,你怎么还下来了?他再一看这人,二十岁上下,脑袋刮得锃亮,像是个和尚,身穿僧衣,腰里系着带子,半截白布高装袜子,脚蹬一双开口的僧鞋,后背背着一条独龙单拐。童林心里说:怎么这和尚还干这种事呢。“这位出家人,你来此做甚?”“溜达溜达。”“溜达溜达?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来溜达?!赶快离开,不要惊动了王驾!”“哈哈哈,王驾?王驾能卖多少钱?王驾不也是人吗?难道说他三头六臂?他这地方就不许别人溜达?不是贫僧说大话,慢说这小小的雍亲王府,就是皇宫大内三尺禁地,只要贫僧高兴,也敢进去溜达溜达!”童林心想:这位这么连喊带叫,万一把贝勒爷给惊醒了,那可怎么办呢?想到这儿,童林一摆手:“我说出家人,请你压低声音,有话咱到前边讲。”“行啊,去哪儿都行,我还怕你吗?”话音未落,在房上呆着的那一位噌地也跳了下来。这位穿一身青缎夜行衣,后背背一把单刀,长得虎头虎脑,二十岁左右。
说着话,三人就来到了跨院儿。童林一抱拳:“二位,你们是从哪儿来的?难道说要用钱?用钱说话,我多了没有,百八十两还有,我给二位准备一下怎么样?只求你们迅速离开此地,咱们彼此让个方便!”“嘿,想不到一个大老赶子还真有点银子!告诉你,我们不是为钱来的!”“不是为钱?那你们二位要干什么?”“不干什么,就为溜达溜达。在雍亲王府转转,开开眼界。”“两位,这可不是好玩儿的地方。今天你们是遇上我了,要碰上旁人,这一示警,大伙儿都来了,非把你送到官府不可!二位,趁别人还不知道,你们赶紧走吧!”“你贵姓?”“免贵姓童,单字名林,字海川。”“噢,童海川。你是这儿的什么人?”“我是保镖护院的小头目。”“呵,教师爷呀!听你这么一说,我们是应该走了,不过,刚才看你还练了几下子,不管怎么说,咱也得交交手,见高人不能交臂而失之。对不?来,我领教!”这和尚真不讲理,他从背后拽出独龙单拐奔童林就是一下。童林一看来势甚猛,往旁边一闪身,这一拐就走空了。和尚抽回拐,一转身,使了个顺风扯旗,拐随人转,又是一拐。童林一低头,又躲开了。这和尚连三并四,一口气打出十来拐。童林始终没有还手。旁边那位一看:“嗬,这老赶还真有两下子!接刀!”话音未落,他拔刀就刺。童林一闪身,又躲过了这刀。躲来躲去,童林心想:嘿嘿,这俩小子真是得寸进尺,他们还真下毒手啦!想到这儿,童林一挥手,噌一声,拔出子母鸡爪鸳鸯钺,他要大战夜行人!
欲知童林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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