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无尽,风寒如刀,红绡帐里难成眠,梦回几度汗凝。
风呜咽,雪零落,不见寒梅唯有雪,寂寥漫漫遥相思。唯有余香在,似有还无,余温散尽,一地凄凉无人知。
寥落宫殿空余恨,金壁暗淡灯无光,人影摇曳不成寐,此夜无人共。
金丝龙纹腾云中,衣袂飘动唯长叹,黑色的衣袍,似已和这个夜凝结为一体,无声悄然地在宫殿中徘徊。
尊贵和繁华过后,心的空,修长的手握紧,指甲刺入手心。
桌案上,飞龙雕凤,堆积着的奏折和案卷,无心翻看,一遍遍地将几根长发,在手中密密匝匝地缠绕,紧紧地缠绕。
每一个夜,终难成寐,一夜又是一夜,即便是睡了过去,梦中也都是她的倩影。
冷汗浸透了衣衫,再一次从噩梦中醒来,仿佛听到她的呼唤。
“大妖孽,大妖孽……”
一声声,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中,若有还无,是她在呼唤他,等待他去救他吗?
为何?
紧握拳,盯着拳头,一次次终究是错过,消息每一次传来,是失望和焦虑。无心处理国事,无心去上朝,还不得不每日上朝。
曾记,坐在金銮殿上,目光落在下面,群臣左右肃立,那些人他都没有看到,有人在说什么,他没有听到。
群臣低着头,皇上如此神游物外,似不是一天了,听闻娘娘凤体不适,皇上担忧的连国事都无心处理,无心去听。
“皇上……”
沉重的语调,刺入宫锦文的耳膜,还是走神了。
奚青璧一声用内功送出的声音,震醒了他,低头俯视群臣,没有了她,这个位置,这些,这所有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恐惧深深地抓住宫锦文的心,她能回来吗?
宁愿用这所有的一切换取,她可以平安归来!
“右相处理吧。”
宫锦文起身,甩袖离开,无心何必坐在这里,有那位岳父在,他无需担心会耽误国事,只是那位岳父的心,是否也会如他一般的乱,无心处理国事?
七日过去了,消息传来仍然没有进展,每一次似已经追寻到她的踪迹,却总是错过,这样的感觉令他无奈。
冷,很冷,寝宫中燃烧的炭火,火红一片也不能让他感受到丝毫的暖意。
终究是丢了她,没有抓住她,是他的手抓的不够紧吗?
香儿,你在何处?
香儿,归来吧!
遥望无尽的黑夜,何时能看到光明,看到她归来?
她就是他的曙光,他的天明,他的一切。
有过那样的一次,是她离开去了日盛国的大军之中,那时他还能在远处看到她的消息,得知她安好。
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她安好吗?受苦了吗?被虐待吗?
她会受伤吗?
每一个念头,都如尖刀般,刺入宫锦文的心中,心抽搐般的疼痛。
推开窗子,让外面凛冽的寒风吹拂进来,幽冷的琉璃瓦,让他的心更寒。等不下去,无望的等待让他焦虑到极点。
再没有素日的冷静,他明白,从她丢失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失去了平常心。
或许,他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为了一个女人而神魂颠倒,连处理国事的心情都没有。
“皇上……”
暗夜中,一个身影看到窗棂被推开,走了过来,跪在地上挺直身子看着他。
“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勿要太过忧虑。皇上,您是皇上,是先帝传位的皇上,是先帝用了二十年,为您留下这个位置。皇上,您一身系旦夕国安危,不该为了任何事,失去理智。”
宫锦文幽冷的目光,落在跪在窗外的人身上。
“没有了她,朕要这一切还有何用?”
何必问大惊失色,一张苍老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看着宫锦文。
“一路,是她陪朕走了过来,直到今日。没有她的日子,朕独自在黑暗中行走,看不到光明,曾经绝望过,无情冷酷,不会对任何人留情。朕不知道,若是没有她,朕该如何才能走过那段日子。”
宫锦文握紧手,脸上满是冷峻凝结重重冰霜。
“何必问,别让朕知道这些都是先帝的安排,是你们做的,否则……”
浓重的杀意,从宫锦文的身上透出,转瞬间,面前那位焦虑不安,心神无主的帝王,阴冷的气息令何必问浑身冒出冷汗。
他深深拜伏在地:“皇上,请皇上明鉴,先帝十分喜爱皇后娘娘,早就将娘娘预定为旦夕国的皇后。皇上,奴才绝不敢欺君罔上,伤害娘娘分毫。此事,奴才定当尽力查明,将娘娘迎接回来。”
宫锦文转身,黑色的背影久久矗立在窗前,任凭冷风如刀,切割他的后背。
何必问久久长跪,良久他起身,走入寝宫,走到宫锦文的背后,将窗棂关闭。
“皇上,请皇上早些安歇吧,奴才侍候皇上安歇。”
宫锦文冷冷看着何必问,何必问叹息:“皇上,请皇上放心,娘娘会安然归来的。”
“你凭什么如此说?”
“皇上,能劫走娘娘的人,必定是几位皇子中的一位,所有的皇子身边,都有先帝安排的人在。此刻没有消息传过来,说明娘娘很安全,请皇上放心。”
“父皇安排的人……”
宫锦文的手握紧,是否奚留香的失踪,也是父皇的安排,何必问到底隐瞒了多少?
“皇上,奴才在皇上的面前,绝不敢有丝毫隐瞒。”
何必问跪在宫锦文的面前,抬头用坦诚的目光看着宫锦文:“皇上,老奴的任务从最后一位太妃,林太妃死后就彻底结束了。此后的一切事情,老奴真的不知道。”
“劫走香儿,他想要什么?就是想要这个位置,这把龙椅吗?”
何必问叹息,为了那位娘娘,皇上会如此,他完全没有想到。
“朕要她安然回来,否则,所有的人都会后悔,为此事付出巨大代价!”
宫锦文缓步走到龙榻之前,躺了下去,再没有惶恐和焦虑,只有无尽的冷意和杀意,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何必问跪在龙榻前,为宫锦文脱去鞋袜,外衣,把锦被轻轻地盖在皇上的身上。
明知皇上醒着,他的动作仍然轻柔到极点,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
躬身退后,悄然退出寝宫。
次日宫锦文
上朝,所有的朝臣们都能感受到,高高在上龙椅的那位君王,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和肃杀之气。
他们的皇上,变了,似完全变了一个人,犀利的目光透过皇冠上的珠串,幽寒无底的寒眸,盯着他们每一个人。
群臣上前回禀事务,皇上冷静地处置,发布旨意和命令,再没有之前几日的神游物外。
奚青璧静默地坐在一侧,一夜之间,皇上的变化太大。
是皇上放开了吗?还是皇上已经不在意?
江山美人,皇上最后选择的,仍然这江山吧?
他侧目看着宫锦文,皇上理智冷静,处理国事,至始至终到退朝再没有问他一句,看他一眼。
走出金銮殿,宫锦文久久凝望寝宫,还是不过去了吧?
那里有她余留的太多气息,总是会令他心神不安,转身,向御书房走了过去,批阅这几日堆积的奏折。
有难以解决的事情,顺手将奏折先放在一边,这些他仍然需要奚青璧的意见,才能最后决定。
想到奚青璧,宫锦文的心,忽然又乱了起来,奚留香的倩影在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现。
“啪……”
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宫锦文抬眼,剪青吓了一挑,最近几日皇上的情绪极为不稳,令所有的人都是战战兢兢。
“剪青。”
“奴才在。”
“传奚青璧,宫锦山,奚宁邦。”
“是。”
剪青急忙出去,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去传这三个人。
“皇上,十殿下不在府中,说是闲的无聊,出去郊游了。”
宫锦文眉峰紧蹙,宫锦山亲自去了吗?
“启禀皇上,右相和御史台奉召前来觐见。”
“传!”
宫锦文的手放在桌案上,脸色冷峻如冰,没有丝毫暖意。
奚青璧父子趋步而入,向宫锦文施礼参拜,奚青璧躬身施礼,奚宁邦跪倒磕头。
沉默,继续沉默。
宫锦文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响盯着奚家父子。
如芒在背的感觉,令奚家父子的头低的更低,这位帝王的身上,有着越来越浓重令他们敬畏的气息。
奚宁邦终于开口,总不能一直就如此沉默不语,等皇上先开口:“皇上,请皇上勿要太过忧虑,臣……”
“啪……”
宫锦文一掌将桌案拍裂,桌案上的东西,奏折和其他,散落一地,桌案倒塌在地上。
“七日了,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奚宁邦低头匍匐在地,不敢再说半个字,皇上盛怒他是第一次看到,以往在金銮殿上发怒,大多是做给群臣们看。如今,皇上是真的盛怒,甚至无法压抑怒火。
“朕就不信,过去了这么久,就没有一点香儿的消息,岳父,奚家的人就如此的无能吗?”
奚青璧撩衣跪倒:“请皇上息怒,老臣有负圣恩,令皇上失望。”
宫锦文霍然起身,缓步在御书房中踱步,御书房中再度陷入沉默,空气压抑到极点,令人难以喘息。
皇上不开口,奚青璧父子也不敢开口,默默跪在地上注视皇上在御书房中的脚步,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他们的心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