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不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钱飞哪来那么大的怨气,只能一头雾水地扯开了话题:“钱飞哥,怎么是你过来?我哥呢?”
对着桑稚, 钱飞的火气才消了大半:“你哥说有事。”
桑稚点头, 没再多问。
三人出了机场, 上了钱飞停在外边的车。
桑稚自觉坐到后座, 段嘉许上了副驾驶位。她翻出手机, 继续给段嘉许找着酒店,看到合适的就发到他的微信上。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但桑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也不太困。
车内响着轻音乐,段嘉许和钱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也许是怕桑稚会觉得尴尬, 钱飞也没调侃他俩在一起的事情。
四十分钟后, 车子开到桑稚家楼下。
段嘉许跟着下了车, 习惯性地嘱咐了几句话,看着她进了楼里才回到车上。他重新系上安全带, 听到钱飞在问:“诶,你住哪?”
闻言,段嘉许看了眼手机,报了个酒店的名字。
钱飞:“订什么酒店啊,住我那不得了。”
“算了吧。”段嘉许笑, “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不过也是, ”钱飞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周, 让你听到什么就不好了。对了, 听桑延说你又搬家了?”
段嘉许:“嗯。”
钱飞皱眉,像个老妈子一样多叨叨了几句:“不是, 你这几年搬了多少回了?买个房定下来呗,不然你赚的那些钱要带进棺材里?”
“不想在一个地儿久住,而且我也没打算一直呆在宜荷。”说到这,段嘉许沉吟片刻,又道,“提起这事儿,你顺带帮我看看南芜有没有新开盘的房子吧,就这个地段的。”
钱飞一愣:“南芜的?”
“嗯。”
“你打算回来这边啊?”钱飞明白过来,“因为桑稚?”
段嘉许笑了下,又嗯了声:“小姑娘挺恋家的。”
“我晚点帮你问问,”钱飞说,“不过,你确定啊?那你工作咋整,这公司你不是技术入股了吗?而且发展的还挺好吧,当时怎么协议的?”
段嘉许没回答他的一大串问题,突然冒出了句:“最近在考虑一个事儿。”
钱飞:“什么?”
恰好到酒店楼下,段嘉许没再多说。他解开安全带,边打开车门,边漫不经心地说:“没事儿,我再想想。”
-
怕吵到桑荣和黎萍,桑稚的所有举动都小心翼翼地。脱了鞋之后,她连拖鞋都不敢穿上,也没开灯,就着手机的光回到房间里。
桑稚觉得自己根本没发出什么动静,但还是把黎萍给吵醒了。她刚把房门关上,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下一刻,门再次被推开。
黎萍的脸上还带着刚醒来的倦意。看到桑稚,她的困意瞬间散了大半:“吓我一跳,你这丫头,不是说明早回来吗?”
“……”桑稚挠了挠头,“航班太晚了,怕你们会等我。”
“吃饭没有?你哥送你回来的?”
“吃了,不是哥哥送我的。”桑稚没撒谎,老实地说,“他好像有事,让钱飞哥送我回来的。我洗个澡就睡了,你也快去睡吧。”
好一段时间没见了,黎萍盯着她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叹息了声:“我怎么感觉你又瘦了啊?这可大半年没回家了……”
桑稚摇头:“没瘦,胖了两斤。”
“整天怕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又怕你不告诉妈妈,”黎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还是在我面前,我才踏实一些。以后想找实习,还是在家这边找吧,行吗?”
怕把桑荣也吵醒了,桑稚顺着应,压着声音哄着黎萍,废了半天的劲儿才把她哄去睡了。
桑稚快速地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里。
她在微信上问了下段嘉许的情况,跟他说了会儿话之后,便把手机扔到一旁。
闭着眼酝酿了下睡意,没多久,桑稚又睁开了眼。
桑稚莫名想起了一个事儿,忽地爬下床,从床底下再次抽出之前的那个纸箱。
上面被她又用胶带缠了一圈。
桑稚又拿了美工刀割开。
在黯淡的光线下,桑稚慢吞吞地把里边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里边最占据空间的就是玩偶,加起来也有好几个,她放到书桌上,打算明天丢进去洗衣机里洗。
桑稚拿出那个装着星星的牛奶瓶,放回窗台的位置。
再往下。
桑稚看到了她用手机偷拍段嘉许的那张照片。照片的边缘已经泛了黄,像素不高,但还是能看清男人的模样。
那时候的段嘉许少年感还十足,穿着白色的毛衣。他低着眼,手上拿着黑色的游戏手柄,衬得他肤色更白,脸上的笑容跟现在没有多大的差别。
其实桑稚都有点不记得,拍下这张照片时的心情了。
却还是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一见钟情喜欢上的男人。
从年少到现在,一直喜欢着的人。
从找理由靠近,偷偷摸摸地隐藏心思,想在他的人生里留下痕迹,再到疏远了断,用尽全力遗忘。
再到,因为再次见面,所有都一切都再度点燃。
说起来,似乎还挺美好的。
她跟她的初恋,她暗恋了很多的人在一起了。
可桑稚觉得,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段嘉许这件事情。
不会让他知道。
自己也曾努力地,想要无所畏惧地想把一颗心送上,却因为怯懦和无力,最后还是把它藏到了最深处。
藏到最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就连她自己都再找不到。
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只要勾一下手指头,她的整颗心就乱撞,瞬间冒出头来。
那些所谓隐藏起来的喜欢。
在他面前,就成了想藏都藏不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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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桑稚吃完早饭回到房间。注意到桌上的玩偶时,才突然想起来。她全部抱起来,重新走出房间,喊道:“妈妈,我想洗一下这些。”
黎萍跟桑荣正坐在沙发前看电视。
听到桑稚的声音,黎萍抬起头,往她的怀里扫了眼:“啊?你这不是放起来了吗?怎么又突然拿出来了?”
“突然翻到的,”桑稚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含糊道,“感觉放着也不占地方。”
“你放桶里吧,我一会儿给你丢洗衣机里。”黎萍也没多问,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陪爸爸妈妈看会儿电视。”
桑稚点头,走过去坐下。
说是看电视,但更多的是他们在问她假期的事情,以及她近期发生的事情。桑稚基本老实地说了,除了一些觉得不能回答的,就蒙混了过去。
趁着桑荣和黎萍聊天的空隙,桑稚从兜里翻出手机。恰好看到段嘉许发来的消息:【醒了?】
桑稚:【醒了。】
段嘉许:【1532。】
桑稚:【?】
段嘉许:【房号。】
桑稚:“……”
段嘉许:【有空可以来宠幸我。】
桑稚觉得有些无语,又忍不住笑起来,回道:【过两天吧。】
她还想再回复点什么,突然听到黎萍喊她。桑稚下意识熄了手机屏幕,抬起头,呆呆地啊了声:“怎么了?”
黎萍笑着问:“在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桑稚随口答:“同学。”
黎萍半开玩笑:“谈恋爱了?”
闻言,桑荣也看了过来:“只只谈恋爱了啊?”
“……”桑稚舔了舔唇角,表情不太自在,“嗯。”
觉得她的年纪也到了,所以黎萍没太惊讶,只是道:“什么时候谈的?给你打那么多个电话怎么也没见你提。”
桑荣皱眉:“真谈了?”
桑稚小声说:“没多久。”
见她不太好意思,黎萍安抚道:“谈恋爱也没事儿,但自己要注意点,保护好自己。”
桑稚点头。
黎萍又问:“你这谈的对象叫什么名?哪里人啊?你们学校的吧?读的什么专业?性格——”
桑荣朝桑稚招了招手,表情不太赞同:“只只,等毕业了再找。你这会儿谈恋爱,到时候不是得在那边定下,你这对象愿意跟你回南芜吗?”
桑稚有点招架不住,猛地站了起来往房间跑:“不说了,我去补个眠!”
身后还能听到桑荣在说:“跟谁谈了?”
“我哪知道。”黎萍好笑道,“肯定是那边认识的同学吧。”
-
这件事情,桑稚还是想慢慢地,循序渐进地跟他们提。
桑延的反应让她还心有余悸。
但桑稚想了想,还是觉得桑荣和黎萍那边应该不会像他这样,肯定会比他好说话一些。而且在她看来,段嘉许是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桑稚在家陪了父母几天。不是被黎萍拉出去逛街,就是跟他们去亲戚家坐坐,也没抽出时间去找段嘉许。
但他这几天似乎也被以前的几个大学同学约出去叙旧,倒也不清闲。
这长假期,桑稚没见桑延回家过。
时不时就听起黎萍在念叨他,说这小子本就不像样,现在连良心都没有,生了条白眼狼。她跟朋友见面,别人都以为她只生了个女儿,听到有个大儿子还吓了一跳,还问是不是最近领养的。
桑稚听一句,就非常贴心地在微信上给桑延转达一句。
逼得他总算找了个晚上回来。
也因此,桑稚在这晚的饭桌上,终于不再是话题的中心,也不用绞尽脑汁地应付黎萍和桑荣抛出来的问题。
桑稚沉默地在一旁咬着饭,兴致十足地听着桑延被桑荣和黎萍轮番教训。
就这么持续了十多分钟,桑延总算忍不住,毫无情绪地说:“还让不让人吃饭?”
黎萍顺着他这话,又开始骂:“现在我跟你说几句都不行了是吧?”
“……”
桑延深吸了口气,用手肘撞了下旁边的桑稚,示意让她帮忙说几句。
桑稚侧头看了他一眼,叹息了声:“哥哥,你这样不行,很伤妈妈的心的。”
“……”
桑荣:“那么大人了还没你妹懂事。”
桑延掀起眼皮,凉凉道:“她懂事,那估计长假短假都会回来陪你们了。”说到这,他停顿了下,看向桑稚:“是吧。”
桑稚一噎。
提起这个,桑荣和黎萍同时看向桑稚。整张桌上的注意力又再次汇聚到她的身上。
“……”桑稚有点后悔刚刚的火上浇油,硬着头皮说,“吃饭吧。”
-
饭后,桑延坐没多久,接了个电话又要出门。
黎萍坐在沙发上,看到他这架势,又开始说:“不在家住几天?吃个饭就走了?”
“妈。”桑延被骂到也没了脾气,“我都多大人了,要是还整天呆家里像什么话?”
黎萍不悦:“你这不才刚回来?怎么就整天呆家里了?”
“……”
黎萍继续问:“干嘛去?”
桑延走到玄关处,边换着鞋子边说:“钱飞找,出去吃宵夜。”
“又喝酒?”
“不喝。”
桑稚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听到这话,她抬了眼,状似随意地说:“吃烧烤?我也想吃。”
看出她的意图,桑延嘴角一歪,亲切地提醒:“你可以叫外卖。”
桑稚当没听见,跳起来往房间跑:“你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如她所料,桑延果然没等她,等桑稚从房间里出来时,玄关处已经没了人影。
桑稚忙跑到玄关,边穿鞋边说:“爸妈,我出门了。”
黎萍愣了,纳闷看她:“只只,你真要去?”
“对呀。”
“你叫个外卖就行了,再不然我跟你爸陪你去吃,”黎萍觉得奇怪,“你以前不都不爱跟你哥出门吗?说觉得都不认识的。”
桑稚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装作赶时间的样子,着急地说着:“我很快回来,你们早点睡,不用等我!”
说完,桑稚也不等黎萍再说什么,立刻开门走了出去。
桑延还在电梯间等电梯。见她出来了,他冷笑一声:“吃烧烤?”
“……”
“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这么熟悉?”
桑稚也没觉得心虚,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你出去吃烧烤。”
“我刚想起个事儿,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
“我大三的时候,你说要帮我搬宿舍,”桑延侧过头,意味深长地问,“那次,也是为了‘吃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