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重重,厚实的棉被还有曝晒过的味道,裹在其中,山桃很快沉沉睡去。
紧闭的窗弦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只胳膊探入接住险险掉落的窗梢。
黑衣人似野猫一般灵巧,翻入屋内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也不见窃取财物,而是直直朝着挂着青色帘曼的木床走去。
一双深玄的眸子借着月光凝望着山桃沉睡的侧脸,他缓缓抬起手,横着放在山桃面前,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阖目。
就这样不知看了多久,忽然窗外响起一声清脆的鸟叫,黑衣人触电般缩回了手,确认山桃还在熟睡,又翻出了窗。
此时明月高悬,正是人熟睡之时,原本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孙叔站在二房吊脚楼下。
像是看不见孙叔眼中的不善一般,黑衣人还冲他竖起了食指示意噤声,自顾自地先离开了二房院落。
一前一后,两人回到了孙家,黑衣人才扯下了面罩,黝黑的肤色在黑夜中,即使不戴面罩也难辨析容貌。
“你的记忆早该恢复了,做甚么要跟我回青山村?”孙叔开口问道。
黑衣人碰了碰孙叔紧绷的胳膊,露出一口皓齿,“我若有恶意,当初便不会助你带婶子离开。”
孙叔挥开他的手,并未因此缓和脸色,“我若不记你的恩情,那日便不会帮你掩盖身份。但山家二房不过是青山村最寻常不过的一户农家,你为何如此关切?”
“孙将军,我说了,我没有恶意。”黑衣人再重复一遍,眸光却冷冽了许多,“一别三年,您过上了逍遥日子,我却还在那肮脏的泥沼里。也许,我只是想透透气呢。”
眼前的人对于如今的孙叔而言,就是平稳日子的最大变数,可他偏是个率直之人,当初承此人大恩,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你可以继续留下来,但若波及到我的家人还有二房一家,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孙叔倒底做了退步,“我虽怕曝露朝阳之下,你如今也未必敢真面示人吧?”
黑衣人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回身往厢房走去,背着孙叔,刚刚那副悠哉模样却变成凝重,几不可闻地喃喃道:“寻常农家么……”
翌日,山桃照例醒了大早,换上一身短装提着木矛便往南山去。
留守家中几月,又长大了不少的狼崽子立刻晃着尾巴跟了上去。
山桃习惯了晨起练枪,除了爹娘又难以解释枪术来历,便常来南山,挑片没人的地界活动筋骨。
专挑偏僻的方向走,今日却见着了人。
感受到生人气息靠近的狼崽子立刻伏下身子做出防备状态,龇着牙一副很有威慑力的模样,如果没有肚子上吃多留存的赘肉也许会有一些。
“桃姑娘晨安。”密林深处走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孙吉双也一身劲装打扮,额头还有些汗珠,“这林子可真不小,我晨练险些跑错了路,听到此处有动静还想着赶来问路,没想到这么巧。”
“孙叔家离西山更近吧?你晨练怎么绕远路来了南山。”山桃看着一脸惊喜恰到好处的孙吉双,却没有半点巧合的感觉。
“哈哈,所以说这不是巧么。哟,你家看门犬可真威风。”孙吉双大大咧咧地朝着狼崽子伸出手,被一木矛杆抵住了手。
山桃握着矛头,将孙吉双的手拨开,“眼神不好就别学人溜鸡逗狗,下山的路在那边,自去吧。”
孙吉双看着那只粗糙的木矛,眼神深暗几许,借着擦汗的动作掩去,弓腰行礼说好,当真朝下山路走去了。
没了生人,狼崽子又恢复了狗腿子的模样,跟在山桃身侧,然而山桃却并未照常练枪,而是将木矛当跟棍子一般,在草丛里四处打着,探查有无蛇虫。
看见药草后,才取下腰间的药锄慢慢挖草药,晨光高升,摘了些草药,提着沾满泥土的木矛才慢悠悠地又下山去。
山桃离开后,孙吉双才从高树上跃下,神色变幻莫测,也随之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