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检严肃起来,抿唇不语。
这是大事!
一月前,萧星辰主动请缨去江淮地区体察民情,实际上就是去检查豆腐渣工程的。
现在人回来了,双目却大受损伤。
若太子眼疾治不好,最大受益人不就是三皇子萧星辞吗!
萧星辞母妃陈贵妃一向对后位虎视眈眈,她母家也在朝中颇有地位。
到时候东宫易主,怕是整个朝中局势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饶是萧检纨绔,也能意识到其中之利害。
他把苏见觅拉到一旁,微微弯腰,覆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调轻声说:
“你们苏氏现在是为难了啊,不过不管谁将会入主东宫,跟我关系都不大,你想要我帮忙,得拿出点诚意来。”
这厮明显趁火打劫,苏见觅灵活转身,推开他,眼神迅速从恍若未觉的萧星辰身上掠过。
红唇微启:“不好意思,不劳烦你帮忙。”
萧检意态闲闲地摇着湘妃竹海甲描金花卉折扇,横看竖看皆是富贵闲人姿态。
他漫不经心地说:“哦,那我现在就去皇兄那里说太子眼睛看不见了。”
说着,他收起扇子转身就走。
苏见觅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舔着脸凑上去,三步并两步拦住他。
挡在萧检面前,笑意盈盈,“皇叔啊~你想,三表哥比太子表哥和你更亲近吗?到时候他上位,第一个就拿你杀鸡儆猴,给自己立个节俭贤德大义灭亲的形象。”
萧检面色一凝,握着扇柄的手紧了紧。
苏见觅察言观色,又放柔语气,“你瞧太子表哥最重亲情,几个表哥里他最和善敦厚,到时候你还是逍遥闲人。”
萧检思索道:“有理。”
“所以嘛,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条船上的人,皇叔,你就帮帮我,也帮帮自己好不好?”
萧检沉吟道:“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日子长了,怕是难做。”
苏见觅叹了声,“希望我能尽快治好太子表哥的眼睛吧。”
这时萧星辰也发觉苏见觅许久没有动静,坐在位置上东张西望。
然而只有重重叠叠的人影,完全分不清哪一个是她。
“茵陈姑娘?”他唤了一声。
苏见觅赶紧上前,说:“我刚才碰见个熟人,追他去了,刚把人带过来。”
萧星辰没说话,静静听着。
苏见觅朝萧检看了眼,让他过来。
萧检踱步过来,故意碰到桌角,发出了些动静。
萧星辰立即反应过来,看着萧检的方向,“这位就是你的熟人?”
苏见觅介绍道:“他是我在药王谷的朋友,叫……”
她哽了一下,萧检适时地接话,变了声音,“宴知惑。”
苏见觅惊讶于对萧检变音的自然,但没多想。
她假模假式地对萧检说:“这位是我出药王谷之后认识的朋友,陈星骁。”
萧检刻意得很假,“陈兄,幸会幸会。”
陈星骁辨着声音的来源,拱手道:“宴兄,幸会。”
苏见觅拍了拍萧星辰的肩膀,说:“陈大哥,我待会儿还有事,不能带你去客栈了,但我保证,宴知惑肯定不会出卖你!”
萧星辰懂事地说:“无妨。”
萧检对苏见觅说:“你就放心吧,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见觅就不放心了。
她抽了抽嘴角,现下还要赶着去绵芳斋,不与他继续纠缠。
说:“那就劳烦宴兄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三人临将分开时,萧星辰忽然叫住苏见觅。
她背影一顿,转身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萧星辰迟疑地说:“我身份特殊,不想让别人知晓我的病情,还请——”
苏见觅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说:“没问题,帮你隐瞒病情于情于理都应该。”
萧星辰才缓缓点了点头。
在苏见觅刚抬脚时,萧星辰又把她叫住。
苏见觅回眸,“还有什么事吗?”
萧星辰望着苏见觅的方向,失神的眼睛不影响面色上的迟疑与担忧。
他咬了咬牙,说:“我的眼睛……真的没救吗?”
苏见觅尽量安抚他的心情,“有救,但是需要你配合,治疗时间很长,希望你能坚持住。”
所谓的坚持,不仅是治疗病情的坚持,还有在波诡云谲朝堂上的坚持。
要不然眼睛没治好,人就在京城里无法立足,甚至连性命都难保。
那还叫哪门子坚持。
萧星辰握了握拳头,好几次他都陷入深深的绝望,但都克制住心底汹涌的情绪。
现在他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却能感受到世间里他不曾拥有过的支持与温暖,难免感动。
他定了定神,说:“姑娘放心,我一定会坚持。”
苏见觅说:“那好,有你这句话,无论如何我也会治好你!”
三人分别,苏见觅马不停蹄的赶往绵芳斋。
绵芳斋的门口,香甜的糕点味软糯扑鼻,成群的客人排队等候,水泄不通。
店伙计和银朱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眯着眼睛踮脚向里瞧,没看见春雪的影子。
应该还没来。
这时,有人在背后叫了声“姑娘”
苏见觅回身,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春雪满头大汗,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
“可……可算是赶上了。”
苏见觅看时辰也不早,以为自己来晚一步,春雪会等她,没想到春雪比她还晚。
两人离开摩肩接踵的人群,来到旁边一颗高大葱翠的梧桐树下。
树影婆娑,像四碎的金箔一般洒在苏见觅的衣裙上。
她问:“发生什么了?怎么现在才到?”
春雪这会儿也顺好了气,交代经过。
原来今天临出门时,正好碰见了晨起的苏思妙。
苏思妙叫住她,问为什么这几天没有看见苏见觅去孔嬷嬷那儿学习礼仪。
语气甚是咄咄逼人,还明里暗里内涵苏见觅目中无人,心高气傲,连宫里来的嬷嬷都看不上。
春雪不算糊涂,三言两语不卑不亢的反弹回去。
苏思妙哑口无言,但又不认输,便仗着自己的身份拦住春雪的路。
春雪便在这个点上耽误了时间,才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