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小家伙,你在说谎!”陆向冬扭过了他的脸颊,直视他的眼睛。
符春庭有些慌,但是他却仍然坚硬和坚持,他不顾腹部的伤口,用力的甩头,撑起身体想要摆脱解放军叔叔的钳制。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僵持了大约六七秒钟。
“嗬嗬。。。。”陆向冬却先笑了出来。他放开倔强的小家伙,用大手揉了揉他的毛头,说:“我是正义的解放军,不是万恶的恐怖分子。。”
“可你抓疼了我!”符春庭揉着酸胀的下巴,声音有些委屈。
“你连这点痛都受不了,让我如何相信你就是替刘伯伯送信的勇敢的孩子?”见小家伙瞬间白了脸,他才假装摇头叹道:“我跟救你的阿姨说她认错了人,她居然不相信!我看啊,你一点也不像。。肯定是别的孩子,阿姨认错了,可会是谁呢?”
“是我-----帮刘伯伯送信的人是我!”符春庭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伸出胳膊,指着手腕上一道已经愈合的疤痕说:“这是证据,这是刘伯伯去年救我的时候,帮我绑扎的伤口。”
9岁的黎族流浪儿,单纯而善良。他的身世可怜,恰逢刘甘霖主任临危救助,才得以有了一段互相信任的深厚情谊。
符春庭流着泪啜泣:“刘伯伯死了吗?他真的死了吗?”
想起那天傍晚刘伯伯立在巷口慈祥和蔼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像是针扎一般疼痛。刘伯伯把他带到一家干净的饭馆,给他要了一大桌子的菜和面条,他自己不吃,独独看着他大快朵颐,还不停的给他夹菜。他一直笑,一直笑,一直喊着刘伯伯你真好,等肚皮吃得快撑爆,天也黑下来,他看到刘伯伯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他。
“春庭,你能帮刘伯伯做一件事吗?”
“能!”他直起腰。
“把这封信明天下午送到我的单位来,交给保安,不要交给任何的陌生人,能记住吗?”刘伯伯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和郑重。
他用力点点头,把油哄哄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接过信,好奇地问:“是写给谁的呢?”
符春庭记得,刘伯伯提起夏顺心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甚至是骄傲的神色。他说,春庭,夏阿姨是刘伯伯未来的希望,如何可能,刘伯伯还想托她照顾9岁的流浪儿符春庭。
他不大懂刘伯伯的意思,但是能看出来,夏阿姨是对刘伯伯很重要的人。
“您为什么不去和夏阿姨说呢,为什么要写信呀?你们不是在一个单位吗?”符春庭没傻掉。
刘伯伯面色郑重,思考了几秒,说:“刘伯伯招惹了坏人,害怕连累你们,所以,春庭,明天下午送完了信,一定要走得远远的,不要再来找我了,明白吗?”
他很担心,似懂非懂的点头。
“刘伯伯,您不会有事吧。”
刘伯伯在夜晚的巷口,抚摸着他的毛头,哑着嗓子说:“不要操心我,小家伙!倒是你,不要再四处流浪了。我上次给你找的老师,他可以免费管你的食宿,教你文化课。你一定要记得去啊。。以后,刘伯伯管不了你了,你一定要自立自强,学好文化,将来回青山为你的家乡和族人出力!”
符春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不爱学习,看不懂也听不懂!还有老师,比我哥哥还严厉!”
刘伯伯笑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恩人的笑容。那么温暖,那么熟悉,但是终究渐渐远去了。。
等他第二天送信时得知恩人已经自杀身亡的消息后,他小小的心灵几乎在那一刻被凌迟粉碎。他不敢相信,极度的恐惧还有无助,让他狂奔跑远。。。
脑子里不停重复着昨晚和刘伯伯在一起的一幕一幕,不停地回忆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只有9岁,他还不明白,世界上除了阳光和鲜花,也会有肮脏污浊的黑暗和人类邪恶虚伪的欲望。他不会表达心中的悲愤,只能偷偷的在刘伯伯单位外面,等待顺心的出现。他看着她,看着让刘伯伯信任的年轻阿姨,和他眼里一样,有着令人心碎绝望的悲伤。
后来,他的脾气愈发不好,和流浪儿在街头殴斗,遇上顺心夫妇,也就有了解放军叔叔现在的诘问。他不是故意隐瞒,而是怕相认后给顺心带来麻烦,他不想让身边的任何亲人再遭遇不测。
“原来是这样。”陆向冬面色凝重。
“刘伯伯是真的死了吗?他是真的不在人世了吗?”小家伙一直抗拒着刘甘霖自杀的事实,他觉得,只要自己不相信,刘伯伯就还会活在世上,还会像以前一样,在巷口通红的落日下,笑着喊他,春庭伢子。。
陆向冬沉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符春庭悲怮一声,把被子拉高蒙住了头。
他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拉开被子,露出被泪水洗得清亮的眼睛,他对陆向冬说:“解放军叔叔,你和夏阿姨一样都是好人!”
陆向冬微微笑,他喜欢这孩子把他和小女人联系在一起。
“叔叔问你件事,能努力回忆想想吗?”他说。
“能!你说吧。”
陆向冬摸了摸他的毛头,说:“刘伯伯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人吗?譬如说,领导、高官、或者是知名人物之类的。。。。”
符春庭皱着小脸,拼命想着过去和刘伯伯在一起的情景。。
病房的电视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画面正在重播中央台的新闻,新闻里,恰好讲述某位中央领导来江北视察工作,画面上的两个人均带着炫耀的笑容,志得意满,高高在上。
符春庭忽然伸出手指,指着画面叫道:“是他!!就是他!!刘伯伯曾经指着电视里那人说是贪官!说他是坏蛋!”
陆向冬神情一肃,“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