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珊回望老祖,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自己最想知道的可不就是自己亲生爹娘是谁么!
出乎老祖预料的是,盼珊摇了摇头。
“我的身份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能过好这一辈子便好。”
老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有些诧异,这孩子的思维方式还真与众不同。
而在盼珊,这不过是个欲擒故纵的把戏。人们都看她小所以觉得她好糊弄,当然也不会想到她会玩这些弯弯绕,只要盼珊露出一副我单纯我好骗的眼神,就算是精明者如木江浩那样的老人也得出错。
果不其然,老祖有些着急了,因为盼珊的表现没有按照他的剧本来演。
“孩子,你姓冷,这你应该知道吧!”老祖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继续引盼珊上钩。
盼珊摇了摇脑袋,说道:“姓木还是姓冷区别大么?”
老祖险些一个跟头栽到长云天的下面,僵着脸说道:“这区别可达啦!想不想知道?”
盼珊伸手抠了抠眼角,非常无所谓地回道:“老祖要是不嫌麻烦那就说说看,有话憋着不能说很难受的,我能理解!”
老祖觉得自己的皱纹又增加了一些,暗自抚额,当年那个人就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德行!
“咳咳!”老祖当即决定重振旗鼓,你不愿意听?我偏要说!
盼珊极力憋住自己已经冲到了嘴边的笑意,老爷子,偷鸡不成蚀把米是很正常的事情,希望您老人家以后多多习惯!
终于,老祖书归正传,盼珊不由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指。
“九天之上,人们都知有九大宗族独占鳌头,却不知这世上还有灵族和隐族。”老祖适时地看了盼珊一眼,有些懊恼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到应有的好奇。
盼珊心里紧张,暗道:您老倒是快点儿啊!这些我都知道了……于是向老人家投去一个我想听后面的的眼神。
老祖眼看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于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后继续道:“我们灵族的先祖是上古灵兽,拥有强大的先天能力,加上各个灵族对后代的培养方式很残酷,所以能够成为正式的灵族后裔者必须有着强大的天赋和赋力。
而隐族则是因为他们对血脉的传承及其严格,只要是血脉不纯正的孩子,根本没有留在隐族的机会。也正是因此,隐族中真正的强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多。”
盼珊很喜欢这种对比式的讲解方法,虽然她不明白左老祖为什么把这些也告诉自己,但这种事情多了解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很多,所以听得越发耐心了。
“可是,一山不容二虎,两族虽然看上去并不涉及九天大陆明面上的事情,其实暗中操纵着大陆的风云变幻,那些看上去风光无限的九大宗族,也不过是灵隐两族的傀儡而已。”
盼珊随即抬头,失声问道:“木家也是?”
左老祖低头看了看那双黑黑的眸子,半晌才回道:“不是。”
盼珊蒙了,又问:“不是说……”
左老祖笑了,说道:“木家是个例外,你很幸运。”
盼珊在心里吐槽:这二者有关系么?却没再问什么,只对对盼晰当初如何到的木家存了一丝疑惑。
左老祖见小丫头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便想着一带而过便好,“你也不必对此有太多想法,身为一个拥有灵兽血统的孩子,你之前的生活是其它灵族孩子想都不敢想的,只能说你很幸运。好了,我们书归正传。”
盼珊并没有将自己的思绪引回到之前的生活,而是很安静地等待,等待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刚才说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九天大陆容不下两个势均力敌的强大势力。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灵隐两族就一直相互敌对,不管明里暗里。久而久之,两组之中都有了一条规定:灵隐两族不能通婚。”
说到了这里,左老祖的眼神突然变得不同,看着盼珊的时候像是看着一件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没有愤怒,没有厌恶,更没有其它什么负面的情绪,是很单纯的觉得,不应该。
盼珊的脑袋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有说不清道不明,抓也抓不住。
“而你的父母,正好是灵隐两族的正式族人。你爹是冷家的主人的孙子,用天赋异禀来形容都是亏待了他。
至于你母亲么……我只知道她是隐族里的大小姐,身上的血脉是那个家族里最好的一支。”
盼珊明白刚才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是什么了,没错了,会让那么多人都掩藏的秘密还能有什么呢?只不过盼珊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怎么那么像私定终身的牛郎织女呢!
“这么说来,其实人家两人门当户对呢!”盼珊很不厚道地在心底编排自己爹妈,然后又有些失落,当年瞒着整个大陆相爱婚配,这两个人的结局一定不会太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思及此处,盼珊的心情突然有些低沉。
没有底气地笑了笑,盼珊那双灵猫似的眼睛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问道:“那这两族怎么会允许我这种人的存在呢?”
左家老祖没想到盼珊小小年纪会心思细腻至此,不由有些意外,然后道:“大概一年前的时候我们左家发现晰儿找到了自己的预备契约人,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被木家隐藏多年的你。
可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我将这个消息连夜上报到了冷家。本以为他们会派人……消失在这世上,或者直接将晰儿送回左家给她安排另一个契约人。
接下来才是最让人弄不明白的,冷家竟然回信儿说先顺其自然,灵族所有人不得对你不利。”
“这都行?!”盼珊挑起一端的眉毛,将曾小贤的表情学了个十成十。
左老祖笑了,心道这个孩子竟然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还能平淡对待实属不易,嘴角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天色渐晚,天边上染了一层火红的颜色,却在近处起了一层薄雾,雪山在雾里似远似近,看不真切。
盼珊没有再去琢磨左老祖的表情,刚才的一番话足够她牵扯出很多事、很多人,还有很多之前从未遇到过的问题。
“盼珊?”老祖突然叫道。
盼珊兴致缺缺地回道:“我在。”
“上一代人的事情不是你能参与或者评断对错的,你还小,过好自己的人生才是真。”
盼珊凭着已经很浓重的雾气遮掩,露出了一个睥睨天下却很不屑的表情,回道:“您告诉我这些,已经断送了我的自由和为自己而活的权利。”
许久,左老祖哼了一声,说道:“你果然跟常人不同些。”
然后盼珊就看到一个身影从自己的前面离开了,直到在大雾中再也没有影子。
盼珊没有动,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已经离去的左老祖喃喃道:“我果然是个怪物啊……”
原来,阿爹阿娘心疼自己除了因为亲生父母不知去向,还因为自己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原来,木老爷子将自己碰在手心里的同时还狠狠锻炼自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存活的机会。
原来,就连盼晰对自己与别人不同也是因为自己身上并不纯正的灵兽血脉。
也许有些东西是她一早就已经猜到的,比如亲生父母的身份特殊,比如自己的存在确实与常人不同,但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是个两大势力都不容许的存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多余!
“为什么!凭什么!我不过是个错降在这副身体里的灵魂,何必在剥夺了我所拥有的一切之后还让我欠了整个世界?!”盼珊突然仰头朝天,歇斯底里地吼叫。
之前的种种就好像是一幕幕电影一般在盼珊的脑海里回放:
在石瑕村,她每天吃喝拉撒,有阿爹总是唱不出调子的山歌,有阿娘荆钗布裙的清丽温婉出尘绝世。
在木本水源,有老爷子的严厉和善变,花奶奶的关心宠爱,哥哥的无差别守护,有盼晰冷冷的脸色,有煜城的淡然微笑,有盼烟文珏兄妹的看不惯,有盼月党的针锋相对,还有木烟波浩淼里的青蛙见到自己时就死命逃窜……
在凌风台,有木李两家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有两家小辈的互不相让,有佟家兄弟的温文尔雅,还有……越荣轩的腹黑设计,自己站在凌风台上的不可一世,和最后被人围追堵截趁机溜走。
之后,有泼辣直爽的思乐,有善解人意机敏沉着的董玉菲,有洛云天的不可一世,有洛云仪的善良,有左长老阴晴不定的话语……
现在,她站在长云天的顶端,看不清自己身周的一切,不敢轻易地迈出下一步,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一定有人听得到自己的声音。
盼珊慢慢蹲下身,紧了紧身上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红色棉袍,想念赤天的野果,想念莫凭栏里淡淡的饭菜,想念思乐在土窝里烤出来的山鸡,想念那会儿左葳蕤递给自己的干粮。
饥饿和寒冷一阵阵地袭上盼珊的脑门,渐渐模糊的意识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叫喊。
盼珊努力撑开马上就要闭上的眼皮,按着记忆里的路一步步一点点地往移动,边走边骂:“那个老家伙居然算计我!等我完成试练,就算是冷家会处死我,我也一定先让那个老家伙好看!不过……这条路怎么走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