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章 白蛇蓝鹰
寒石匆匆辞别通天先生,日夜兼程赶回五圣山。次日中午,到了徐州南万寿山下,与蚩尤林隔河相对。以日程来算,距五圣山尚有四日路程。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空中风云突变,头上墨云翻滚,大有暴雨倾盆迹象,心知雨中赶路大大不妙,遂落在一座山中,沿着曲折盘旋的羊肠小路顺流东行,在万寿山下绿水河边找到一家小茶馆。
今日天色欠佳,路上行人稀少,茶馆自然没什么客人。寒石悠然走入,随意扫了一眼,见破破烂烂的茶馆之内,错乱有序的摆着四张木桌,三张桌子均是空的,仅门口木桌旁坐着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公子,一袭青衫虽然简便,却掩不住他那一身超然脱俗的高贵气质,腰间佩挂着一块翡翠绿玉,更显尊贵不凡。只是少年脸色不太好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寒石见目光独到,只消看了一眼,心里登时赞不绝口:“此子根器之高,当真少见,依我之见,当不在我五圣山‘木字双杰’之下。不知他是否已有师门,他若尚未拜师学艺,老夫决不可错过这样一个资质上乘的大好少年。”不免心痒难搔,起了收徒之意,脚步一抬,径直走到少年旁边的木桌上,悠然落座。少年好似怀有无穷心事,只顾扶着木桌怔怔发愣,桌上摆着一只青瓷茶杯,杯里半杯淡茶早已冷却。寒石进店落座,他浑然不觉。茶馆老板本靠在柜台打盹,忽见门口光线一暗,知道有人进进店,抬头一见到寒石,便吆喝一声带笑迎来。
谁知茶馆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似有数十人乱喊乱叫,熙熙攘攘,由远及近,向茶馆迅速涌来。从外面飘进茶馆的风中,隐隐嗅到了一丝丝的阴煞戾气,他知有旁门修真之人来此,便不忙着找少年搭话,不紧不慢走到门口。店家老板本来要笑呵呵的迎客,听了这乱糟糟的声音,吓得脸色一变,一溜烟钻进柜台,哪里还赶出来。
寒石到了门口一看,茶馆外那片不甚广阔的草地上,此时已聚集了两伙人。两伙人一共一百来个,竟没一个像人的东西,一个个面目狰狞,形容猥琐,身上带着妖气腾腾,散发出血腥邪恶的气味,教人好不恶心,直欲作呕。左边一拨为首的两人,头上戴着黑色面纱,舞着一根煞气腾腾的黑棒,一人胸前绣着一条白蛇,一人胸前绣着一头蓝鹰。右边一拨的带头大哥,则是浑身缟素,像在服丧一般,手中握着一根白骨。两伙人均朝着对方戟指大骂不休。
片刻之前,茶馆四周兀自还有野鸟啼鸣,宛转悠扬,声震林樾,他们这般一闹,早把鸟儿吓得落荒而逃,偌大的林子,竟没有一只鸟的叫声。
寒石仔细打量着黑衣人的服饰和黑棒,猛地想起两人,寻思:“莫非他们是魔教东西二宗的白蛇与蓝鹰?魔教东西二宗全是乌合之众,这两个家伙道行平平,但阴险毒辣诡计多端。不知那个手持白骨的妖人是谁?这人倒不曾听说,也不知是哪个山头的小妖。”他一见到这些妖魔邪道心里就暗暗有气,有心要教训他们一顿,不禁向外迈了一步。
刚出了茶馆木门,白蛇蓝鹰似有警觉,急忙转头看来,见他身上虽穿着粗布麻衣,颇有尘土之色,但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眼中光华晶润,灵力逼人,分明是修为精湛的道门高人,不由露出惊讶表情,仔细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很快的,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忽然朝他躬身拜倒在地:“在下白蛇蓝鹰,见过寒石道长!”
寒石不禁大吃一惊,他千算万算,却万万没算到自己穿成这个脏兮兮的模样,魔教的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头目竟会一眼就认出来。此时见他们执礼恭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自然不好意思跟他们翻脸,当下不动声色,微微点点头,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正要开口说话,茶馆里那少年却颤巍巍的跑出来,冲到白蛇蓝鹰面前,道:“白蛇蓝鹰,这两天可曾收到阴山总坛的消息?”白蛇蓝鹰一见到他,登时露出喜色,同时向前一步,喊道:“叹月公子,在下白蛇蓝鹰有礼了。”
原来那少年正是金叹月,那日他被魔圣萧霸陵打伤后,本要安心静养半月,可他挂念师父安危,只养了两日就匆匆南下阴山。封芷兰无法劝慰,只得随他南下。他却恨封芷兰打伤魔圣师父,狠狠骂了她一顿,说是要和她一刀两断。封芷兰委屈的珠泪涟涟,却始终不离不弃,暗中一直跟着他。他伤重未愈,无法御物飞行,只能徒步南下。才走了两日,伤势不但不见得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初时还不觉得,渐渐的只觉身上仿佛背着一座巍峨泰山,重的喘不过气来。这日走了不到一个时辰,累的浑身乏力几欲晕倒,无奈之下只得在茶馆休息。
金叹月毫不理会白蛇蓝鹰二人虚情假意的客套,急道:“你们快说,这两天有没有接到阴山总坛的消息?”他是魔圣萧霸陵抚养成人的弟子,从小住在魔教阴山总坛,对魔教的事务自然深知。白蛇蓝鹰位居魔教东西二宗宗主,表面上听从总坛号令,暗中却和魔尊一系勾勾搭搭,据说已被魔尊笼络,平时他都懒得搭理这两个皮里阳秋的大花脸,眼下他牵挂恩师,出于无奈,只得向他们打听消息。
白蛇蓝鹰的道行修为并无独到之处,但手中所持的黑棒可是幽冥谷中千年九真藤所炼制,有着极强煞气,等闲之人不是敌手,况且是东西二宗宗主,多少有点脾气。见金叹月目中无人,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心里不禁有气,再者近日听到传闻,魔圣受伤极重,已命不久矣,以后魔教是谁的天下,纯属未知,你这小子还敢仗着萧霸陵狐假虎威,谁还买你的帐?想到这节,白蛇不禁呵呵冷笑道:“金公子,你可真会说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二人地位低微,平时连阴山总坛都上不去。你是魔圣教主的亲传弟子,怎么向我们打听阴山总坛的消息?这不是说笑嘛?”
金叹月心情已是糟糕至极,见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更是有气,况且平素藐视他们已成习惯,当即大手一挥,颇不耐烦的骂道:“废物,给我滚远点。”白蛇城府极深,习惯了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听了这话还不咋地,蓝鹰却脾气暴躁,见金叹月说话如此无理,不由怒发冲冠,喝道:“臭小子,你神气什么?你不过是萧霸陵的小徒弟而已,在教中并无职司,凭什么对我们大呼小叫?”
寒石见他们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暗想魔教中人果然不是善类,这是魔教教内之事,也懒得理会,当即转身就走。
蓝鹰性格鲁莽,当盛怒之时,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谁,立即挥着九真藤打去。如在平时,白蛇蓝鹰联手也不是金叹月的对手,偏偏此刻他有伤在身,使不得半点功力,待见蓝鹰翻脸无情,微微吃惊,刚想侧身躲开时,却见茶馆后面飞出一点萤光般的白光,其速如电,迎向蓝鹰的九真藤。他一见到这白光,便知封芷兰就在左右,忍不住轻声一哼,大有不满之意,
蓝鹰吃了一惊,见这白光看似微不足道,却散发出极强的灵力,当下不敢轻忽,聚起全身功力迎上。那小小的一点白光仿佛有翻江倒海之力,蓝鹰的九真藤才与白光一碰,噗的一声,九真藤竟被一股磅礴大力激荡弹回。蓝鹰只觉得右手几乎断掉,吓得面如土色,仓皇退后数步,满脸涨得通红,喘息不已。
但寒石却一眼看出那就是大名鼎鼎的流萤岛日月精灵。流萤岛与五圣山交情深厚,虽说流萤岛弟子少来中原,寒霜仙子接任流萤岛岛主的时候,五圣山掌门天柱道人曾带人去流萤岛祝贺,只寒石没去。一百多年前,寒霜仙子带着寒雪寒风仙子到五圣山回礼,他恰好也不在。但不管怎样,他修道近两百年,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凭着敏锐眼光,一见那白光,立马就猜到那是日月精灵,心里又惊又喜。
蓝鹰遇到那白光一触即溃,吓得连连倒退,白蛇却不知内里,见兄弟吃了大亏,二话不说,马上祭起九真藤劈头盖脸打过去。他知蓝鹰修为远不如己,蓝鹰不敌对方,我未必不及,何况他所炼制的九真藤威力远在蓝鹰之上,挥舞起来,四面顿时掀起阵阵阴风,寻常人经风一刮,立刻扑地而倒。
然而他却不知日月精灵与人的元神连为一体,可随心而动,他的九真藤刚刚举起,日月精灵就早已反应过来,嗖的一声窜去,如一只利剑噗的一声撞在白蛇手腕上,穿臂而过。白蛇尚未看清白光来路就着了道,只觉得右手涌起一阵钻心般的剧痛,忍不住大叫起来,接着手上血流如注,血水哗啦啦的涌出,而手中九真藤去势不衰,带着阵阵阴风飞向金叹月。
以金叹月的功力,要挡住这一击本来绰绰有余,但他今日重伤在身,根本凝聚不了真气,更祭不起法宝。眼睁睁看着九真藤当头飞来,正要闪开时,偏偏双脚尚好像注了铅,重达千钧,半寸也动不了。心里一急,只觉眼前一黑,九真藤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击中胸口,噗的一声,重重喷出一口鲜血,仰天便倒。寒石本以为萧霸陵的亲传弟子,道行就算不是登峰造极,对付这种鼠辈应是轻而易举,全没想到他会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吃了一惊。
然而金叹月并没有倒下去,一道冰雪般的影子从茶馆后面迅速飞出,搂着他轻飘飘朝绿水河对岸飞去。不消说,这人就是封芷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