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佐格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朝他扑来的以霍尔金娜为首的女孩们,赫尔佐格一时间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令对这些女孩不管用了,她们又为什么会听零的……分明她们还应该沉浸在朱洛娃“催眠”的环境里才对啊。
直到赫尔佐格瞥见了晕倒在零身旁的朱洛娃,他这才明白,朱洛娃也已经被零给击败了,“催眠”的领域已经被解除……但赫尔佐格依然无法理解,零又是用什么办法命令这些女孩们?
在零觉醒后,赫尔佐格研究过她的能力,最终却一无所获,好像她只是觉醒了血统却没有得到什么特别的能力……这么说原来是这个女孩对自己藏拙了么?那她的能力又是什么呢?难道是和朱洛娃一样的“催眠”?
赫尔佐格猜对了一半,零控制霍尔金娜她们的能力的确是“催眠”,但这并不是零本身的言灵,零的言灵是“镜瞳”,在摆脱了安东的纠缠后,零想到了朱洛娃,她用“镜瞳”拷贝了朱洛娃的“催眠”后,无缝衔接到朱洛娃的言灵领域中。
唯一不同的是,维持这个“催眠”领域的主宰者从朱洛娃变成了零,霍尔金娜他们的潜意识,现在全部都被零的意志所影响。
赫尔佐格当然想象不到零的言灵,毕竟他主攻的方向是基因研究的领域,在混血种的血统研究方向也下足了功夫,但在言灵学上他最多只算是摸到了门槛,因为他只有三十八个孩子能够观察,而且这三十八个人里也并不是人人都觉醒了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三十八个研究样本委实还是太少了,赫尔佐格对言灵这种能力的了解程度相较于庞大深邃的言灵系列表来说无异于冰山一角。
霍尔金娜已经逼近到了赫尔佐格的面前,但她并没有马上对后者动手,毕竟赫尔佐格是这座黑天鹅港最高权利的负责人,“博士”光辉伟岸又不可侵犯的形象已经深深的烙印在这些孩子们心里,“催眠”只能影响人的潜意识,并不能完全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
察觉到这些孩子们的犹豫,赫尔佐格不退反进,他反而欺身上前一步,瞪着眼冲着霍尔金娜等一众女孩们高声质问:“霍尔金娜,伊芙蕾,蕾娜塔已经犯了错误,我已经记下她了,你们真的要和蕾娜塔一起反抗我么,变成不听话的孩子?你们知道这么做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么!”
果然,赫尔佐格的威慑起了作用,在听到他的话后,以霍尔金娜为首的女孩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这些孩子们对赫尔佐格的敬畏之心仿佛已经深入了灵魂中,即使陷入“催眠”的状态中也难以抹除。
见状,赫尔佐格愈发胆壮起来,他威慑住了一众女孩后望向零,用声色俱厉的语气对零质问:“蕾娜塔,一直以来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你现在居然做到这种程度,你是被零号迷了心智么?看看这里已经被你们变成了什么样?我和护士长最讨厌不听话的坏孩子,不听话的孩子在我们黑天鹅港,是没办法生存下去的!”
换作以前的蕾娜塔,如果赫尔佐格当面对她做出这样的警告,只怕她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立马祈求赫尔佐格的原谅了,可现在的零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赫尔佐格,好像和零号签订了那个契约之后,零的性格也随之变得坚硬勇敢起来。
零没有在意赫尔佐格对她“不听话”和“坏孩子”的评价,她甚至毫不关心赫尔佐格威胁她无法生存的话,零只是看着赫尔佐格,用类似零号那种孤远的语气对赫尔佐格说:“我不叫蕾娜塔,我现在的名字是……零。”
“零,让雅可夫和塞巴斯蒂安他们从我的身上离开!”路明非对零提醒。
“从零号的身上离开,零号没有发疯,大家都被‘博士’给骗了!”零对雅可夫和塞巴斯蒂安等一众男孩们说。
雅可夫松开了按死路明非的手腕,塞巴斯蒂安也从路明非的身上缓缓起身,男孩们一时看看零的方向,又一时看看赫尔佐格,似乎陷入了相当纠结的抉择,为难着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
赫尔佐格的脚依旧死死地踩着路明非的头,他能感觉到这个男孩羸弱的状态,赫尔佐格不知道此刻占据零号身体的究竟是谁,但零号的身体状况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具几乎快要被用废掉的身体,占据这具身体的家伙根本没有力量能够反抗他。
但赫尔佐格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因为零号虽然是废物,但是蕾娜塔不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孩子们碍于他的威慑力没有听从零的话立即对他做什么,可蕾娜塔本身已经具有能够解决安东和朱洛娃的实力,这样的力量已经更甚过赫尔佐格本身,蕾娜塔又摆明了和他站在对立面,如果等蕾娜塔和他正面动起手来,情况就麻烦了。
不过赫尔佐格也并没有被逼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他还留有杀手锏,致胜的武器一直被他随身携带。
赫尔佐格从外套的里侧拿出了一对黑色的梆子,他手持这对黑色的木梆子,就像高举着象征上帝的圣火,赫尔佐格以睥睨的姿态扫视全场的所有人,那些孩子们看着赫尔佐格手里的木梆,有的目光呆滞,有的噤若寒蝉,就像是一群瘾君子看到了致命却极具诱惑力的毒药。
“去!拦住蕾娜塔。”赫尔佐格高举那对黑色的木梆子,对孩子们下令,“用你们的能力,别让蕾娜塔靠近这里!”
孩子们仍然在陷入“催眠”的幻境中,但他们又无法反抗来自赫尔佐格手中那对黑色木梆子的权威,他们在赫尔佐格和零之间组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每个孩子的双瞳中都亮起淡金色的光芒。
只要赫尔佐格敲响手中那对黑色的木梆子,就能唤醒这些孩子们的能力,那种诡异的声音对这些做过脑桥分裂手术的孩子们的控制级别绝对远远高于“言灵·催眠”,哪怕的血统再优秀,并且拥有“镜瞳”这种超常理的言灵,也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对抗超过三十个混血种。
就在赫尔佐格手里那对黑色的木梆子即将撞在一起的前一刻,他脚下的路明非忽然爆发出全身最后的力气,路明非趁着赫尔佐格被零吸引注意力的瞬间,他用脑袋狠狠地顶开了赫尔佐格的鞋底。
赫尔佐格根本没想到这个男孩的身体里居然还蕴含着这样的力量,也许零号的身体的确已经千疮百孔,虚弱到了极点,但一个人在被逼入绝境时的潜力是无穷的……更何况路明非已经被赫尔佐格杀死了一次,这是他最后的博弈,他早就无路可退!
猝不及防间,赫尔佐格被路明非顶得后腿几步,他踉跄地撞上了教堂跌落的窗架上,冰晶般的玻璃碴碎了一地。
路明非紧跟着扑了上去,他丝毫不在意玻璃的碎片会不会把自己的脚底和手掌给割伤,路明非把手伸进满地的碎玻璃碴里,他捡起一根细长的利剑似的玻璃碎片,缓缓的走向赫尔佐格。
“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赫尔佐格看着手持锋利的玻璃碎片、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路明非,他高举手里的黑色木梆子,面露惊恐地对路明非大声威胁,“我不管你是谁,这是零号的身体,蕾娜塔没有做过脑桥分裂手术,但是零号已经被我执行过了,你知道我手里的东西对做过脑桥分裂手术的人意味着什么吗?”
“这种事情我很清楚。”路明非冷冷地看着赫尔佐格,他丝毫不在意赫尔佐格的威胁,依然迈着步子朝他走去,同时路明非举起手里尖锐的碎片。
“这是你逼我的!这是你逼我的!”赫尔佐格恶狠狠地对路明非说,与此同时他重重的敲响了手里的梆子,“你的下场会比任何人都惨!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谁都惨任何人都要惨!”
“这种事情……早就无所谓了。”路明非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
在赫尔佐格敲响黑色木梆的同时,路明非也挥起了手中的玻璃碎片,此刻他离赫尔佐格还有两臂的距离,伸出手也无法用碎片的尖端触碰到赫尔佐格的身体……但是下一刻,红色的鲜血狂涌,赫尔佐格瞪大双眼,就连手中木梆子敲打的频率都慢了半拍。
鲜血不是从赫尔佐格身上流出的,而是从路明非耳廓中涌出的,原来从一开始路明非捡起玻璃碎片的目的就不是为了用它刺伤赫尔佐格……他是为了刺穿自己的耳膜,这样他就能屏蔽梆子的声音,避免被赫尔佐格控制。
路明非把利剑般的玻璃从自己的耳朵里抽了出来,玻璃的尖端往下滴淌着粘稠的鲜血,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玻璃又刺进自己的另一侧耳朵里,红色的鲜血像是喷涌的泉水。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看着路明非疯狂的行径和冷漠如铁的眼神,赫尔佐格惊恐的大喊,“你这家伙,比零号更疯!”
路明非扔掉被鲜血染红的玻璃碎片,他俯下身子贴近赫尔佐格的脸,路明非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颊被两条从耳廓里流出的鲜血给染红了,配合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神,赫尔佐格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厉鬼给缠上了。
“雅可夫!塞巴斯蒂安!别管蕾娜塔了!”赫尔佐格大喊,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零号!把零号杀死!别让这个疯子靠近我!”
赫尔佐格一边尖叫着一边用力地敲动手里的梆子,其实这时候他只要愿意站起身来,就可以轻易把路明非踹飞或是击倒,零号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而赫尔佐格再怎么血统普通也是一名混血种,他全力爆发下也可以轻易掀翻一个普通的成年男人,更何况是虚弱至极的路明非。
但赫尔佐格委实被这个男孩给吓到了,不是路明非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而是路明非身上那股不要命的气势,赫尔佐格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把所有赌注都压上的情况下,只有疯子才有资格掀翻这张赌桌!
炙热的火球轰击再路明非的背上,路明非身体猝不及防的瘫倒,呼吸道里像是被灌进了粘稠的凝胶,这是言灵的力量,赫尔佐格敲响手里的梆子唤醒了这些孩子们的能力,他给出的命令是“杀死”零号,雅可夫和塞巴斯蒂安的攻击就是冲着杀死路明非去的。
路明非痛苦地倒在赫尔佐格的面前,他的手脚已经无法动弹了,这具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赫尔佐格看着倒下的男孩,他一边鼓掌一边缓缓起身,脸上惊喜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浮现。
路明非一头撞在了赫尔佐格的额头上,头晕目眩之间,赫尔佐格仿佛看到了那个濒死的男孩冲自己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不要死。”
不要死?赫尔佐格一阵恍惚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那个男孩会对自己说“不要死”?
路明非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是在赫尔佐格瞳孔的倒影里,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原本的模样……路明非,而不是零号。
“不要死。”路明非轻声说,他对自己,也对这个世界下令。
赫尔佐格惊恐的眼神凝固住了,路明非的身后,雅可夫塞巴斯蒂安和霍尔金娜这些孩子们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顶在原地,蕾娜塔也一动不动,教堂的窗外,飞雪宛若冰晶般凝固在半空,圆盘状的月亮静止在半空……这个世界的时间被一种诡异的力量给暂停了。
路明非的身后响起了轻轻的鼓掌声,踱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碎玻璃碴被踢开的声音不断,有人踩着满地的狼藉来到了路明非的身后。
“不可思议,居然真的被你做到了,哥哥,赶在最后一刻。”熟悉的声音在路明非的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