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卖弓的紫面大汉名叫熊阔海,绰号紫面天王,原籍是湖广武昌府,自幼学得满身的好武艺。他父母早亡,自己支撑家业。因他侠肝义胆,见义勇为,打死了武昌府督巡,逃奔在外,后被逼落草,占据了金顶太行山,手下的弟兄超过千人。熊阔海自称公道大王,不准喽啰骚扰百姓,专劫贪官污吏,专杀土豪劣绅,当地百姓无不称赞,有些百姓甚至暗地给山上通风报信,送粮送草。所以熊阔海在太行山上得以安居,官兵也无可奈何。熊阔海知道占山为王并非长久之计,他早有心举义旗推倒隋文帝,但深感自己实力不足,不敢轻举妄动。这次他装成一个卖弓的人来到长安,有三种打算:一是看看隋朝的虚实;二是以武会友,结纳四方豪杰;三是会一会隋朝著名大将宇文成都。他知道宇文成都是隋朝的擎天柱,如果能战胜宇文成都,推倒隋朝就有可能。今天他来到京城正赶上元宵灯节,所以就在大街上卖艺,藉以结识英雄。他见秦琼拉弓,非平常之辈,正想交谈,又碰上宇文成都查夜。熊阔海没有顾上和秦琼攀谈,便手提宝弓直奔宇文成都而来。护兵一看,赶紧把他拦住:“站住,你竟敢冲撞大帅的马头,这还了得。”说着便要动手。熊阔海毫不畏惧,把手一拱,说:“各位且慢!我是外地来的,特为求见宇文将军,请各位劳驾替我通禀一声。”“你求见我们大帅有何事?”“众位!我家有祖传宝弓一张,意欲献给将军。诸位看,就是这张弓。”护兵到宇文成都马前禀报说:“回大帅!有一人,口口声声要见大帅,他说有祖传宝弓一张想要敬献大帅。”宇文成都心想:此人献弓不知是真是假,倒要防他一二,便说:“来呀!把献弓之人带到马前。”护兵往左右一闪,熊阔海大步流星来到宇文成都的马前,往上一抱拳:“殿帅在上,小人有礼了!”宇文成都上下打量来人,见他身高体大,膀阔腰圆,二目如电,一派英雄气概。宇文成都心想此人不怀好意,遂把脸一沉,厉声问道:“听说你有祖传宝弓一张,现在何处?”熊阔海满面带笑:“大帅!现在身边。”说着把弓一举。“拿过来待本帅观看。”“是!”护兵把弓拿过来递给宇文成都。宇文成都把弓接在手中,仔细地看了看,果然是铁背铜胎,两头镶着犀牛角,弓弦是九股鹰筋拧成。他用手掂量了一下,足有三十斤左右,没有八百斤的臂力,是拉不开这张弓的。他看罢问道:“这张弓要多少银子?”“大帅!我说过了,这是我献给您的,不要钱。不过有个条件,你要能把弓拉开才行。如果你拉不开我这张弓,给多少钱我也不卖。”宇文成都一听,这哪里是献弓,分明是来试探我的本领,好,我叫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宇文成都说声:“好!我拉给你看看。”于是他在马上把弓一擎,左手握弓背,右手拉弓弦,喊一声:“开!”只听“吱呀”一声,把弓拉满。熊阔海心中暗暗佩服,果然名不虚传。宇文成都为了显示自己的武艺,“吱呀”“吱呀”一连气拉了十五个满儿,熊阔海不禁暗抽冷气,心说:好!不愧无敌将军,果然力大无比。这时宇文成都拉弓拉得性起,双臂一叫力,只听“咔崩”一声,竟然把弓弦拉断,然后仰面大笑:“我以为是什么样的宝弓,原来是一张腐朽的糟弓,还来本帅面前大夸海口。”说罢把弓往地上一扔,说:“来呀!把此人给我拿下。”护兵奉命便往上闯,熊阔海一看不好,拣起他的弓,打倒几个护兵,钻进胡同跑了。护兵要去追拿,宇文成都一想:且慢,现在街上游人正多,如果为了捉拿他一个人,引起骚动,反而不好,于是喝住官兵,继续查街去了。
秦琼弟兄六人,在道边上把刚才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暗中赞叹紫面大汉胆量过人。看那大汉走了,秦琼他们又挤进人流,东游西逛,走到了景阳大街,这里没有钟楼大街热闹,弟兄们正往前走,只见一个胡同口围着一圈人,隐隐地听见有哭泣之声。他们来到近前,往里观看,见一位老者,须发散乱,坐在地上哭泣,脸上和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旁边站着几个上了年岁的人正在劝解:“老兄啊!你就忍了吧!你就是告状打官司都没有用啊!还是认命吧!”王伯党仔细一看,啊呀!哭的这个老者不就是多日寻找不着的杜郎中吗?王伯党分开人群,来到老者面前:“老伯,您还认识我吗?”老者止住悲声,用手揉揉眼睛,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忽然睁大眼睛:“你……你不是王……”王伯党怕他叫出名字来,赶紧打岔说:“正是小侄!我找您好久了,走,快回家去吧!”还没等杜郎中再说什么,王伯党就把他搀了起来,走出入群之后,低声说道:“老伯,找的我好苦啊,有话咱们到家说吧!”杜郎中点头。这时秦琼众人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跟着一起来到杜家。王伯党一看,这里是一条偏僻小巷,怪不得打听不着呢!他们一进门就听见有女人的哭声,那是兰香的母亲。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盆朝天碗朝地,门窗歪斜。王伯党心中很是难受,暗想:这真是人在势在,杜郎中居官时,也是宾客盈门,现在竟然落得如此狼狈。杜郎中冲他老伴喊道:“别哭啦!你看谁来了!”夫人止住悲声,看着王伯党,半天才认了出来:“这不是伯党吗。我的儿呀……”不禁又哭了起来。王伯党急忙问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杜郎中一五一十说出了真情。王伯党大喊一声:“气死我也!”秦琼众人也都气得须眉皆-,怒火冲天。
原来,杜郎中辞官之后,隐居在此,吃喝倒是不愁,就是为女儿兰香的婚事发愁。女婿王伯党挂印弃官不辞而别,女儿终身大事成了一桩心事。杜兰香向父母表明:立志等王伯党,决不另嫁。父母见女儿这样,也只好依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等到现在,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还是没有变心。杜兰香人材出众,长得十分俊秀。老奸臣宇文化及的三儿子宇文成祥倚仗父兄势力,成天寻花问柳,抢男霸女,为非作歹。他身边的一帮狗腿子,打听到杜兰香十分美貌,宇文成祥就命人前去说亲,被杜郎中拒绝了。宇文成祥恼羞成怒,派了一帮家奴到杜家把杜兰香抢走了。杜郎中追到外边,被家奴拳打脚踢,倒在胡同口,可巧遇见了王伯党。
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王伯党听过之后怎能不气不急。他对杜郎中说:“老人家不必悲伤,我马上进相府去搭救兰香。”二老闻听不住摆手:“不行啊!老贼的相府戒备森严,平日有五百名禁军守卫,府中的打手、教师无数,再加上宇文成都武艺出众,你去了怎么能斗得过他们?”王伯党闻听,一阵冷笑:“老伯您只管放心。我王勇豁出性命也要把兰香救出来。”秦琼插话道:“事情既已如此,除到相府救人再无别策,说去就去,不能再耽误时光了。不过,你们二老可得搬家,最好搬到京城外边去,以免老贼的狗儿子寻衅。”杜郎中说:“长安城外临潼县有我一个侄子,我们夫妻就暂投奔他去吧,你们以后可到临潼县城内找我。”他把详细地址写给了王伯党,然后在街上雇了一辆车,二老简单收拾了一些细软带上,王伯党把二老扶到车上,再三叮咛,洒泪而别。
兄弟六人先回到店房,换好衣服,藏好兵刃,又让掌柜的把马喂好,随时备用,然后起身奔相府而去。宇文化及的相府在富贵大街,座北向南,占地一百余亩,前后有十几层院落,府门高大。因为今日是灯节,府门外搭着花灯牌楼,花灯五光十色,府门大开,门上也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门口有十几个守门的门军,各拿兵刃,腰中挂刀,在此把守。哥儿六人把兵刃藏好,假装逛灯在府门外来回走动,观看动静。他们发现府门把守的并不太严,也许是过节的缘故,出出进进的人不断。齐国远心生一计,小声向大伙儿说:“众位,我出个主意,一定能混进门去。”大家忙问什么主意?齐国远说:“宇文成祥既然是个花花公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咱们就说是大买卖的东家掌柜的,和三公子约会好了,今儿晚上要在府里耍钱。门军备不住会相信,就把咱们放进去了。如果这一招儿不灵,咱们再想法子,你们看怎么样?”众人点头,认为可以试试。王伯党说:“很好!咱们就说是多宝斋首饰楼、顺义泰绸缎庄的东家吧!这两个买卖最大。京里人差不多都知道。”他们商议好后,就由柴绍和谢映登两人在前引路来到府门口。门军拦住一问,柴绍把编的瞎话说了。其实,宇文成祥还真的经常在府里聚赌,赌友经常到府里来。门军看这几个人衣冠楚楚,相貌不俗,以为是真的,急忙把路闪开,把他们哥儿六个放了进去。齐国远边走边问了一句:“三公子在哪座院里?”门军说:“第五进院北上房。”六位弟兄就这样进了相府。他们边走边举目观看,但见院落宽广,青堂瓦舍。他们顺着甬路,大摇大摆来到第五进院子,见院里空荡荡并无一人,房檐下和院子的天灯照得通明,上房屋里灯光晃动,人影摇摇,还听见有女人的叫骂声和一个男人的喝喊声。六个人心里一动,都想到一定是杜兰香在这里。王伯党先上了台阶来到窗下,用舌尖舔破窗纸往里观看,只见有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泪流满面,两只手倒绑着坐在一把椅子上。周围站着几个婆子,手里都拿着鞭子。这人正是他的未婚妻杜兰香。在杜兰香的对面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歪戴着公子巾,身披大红团花公子氅,二郎腿担着,长的面黄肌瘦,摇头晃脑地威吓杜兰香:“我说你到底愿意不?你嫁给少爷我,该有多大的福气。到时候使奴唤婢,一呼百诺,吃尽穿绝,那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告诉你,今儿个落到我的手里,不从也得从,要不我就叫她们把你活活打死。”王伯党一看火攻顶梁,提刀来到门口,“-”一脚把门踢开,飞身而入。秦琼把柴绍留在门口-哨,众人提家伙跟随王伯党也进到屋里。宇文成祥正在耀武扬威,忽然进来几个人,把他吓了一跳,忙问:“你们是干什么的?”王伯党剑眉倒竖,说:“我们是来宰你的。”说着手起刀落把宇文成祥砍翻在地。齐国远、李如辉也举刀把几个婆子杀死。王伯党来到杜兰香面前:“兰香!我来救你来了。”“你……”杜兰香这时吓得魂不附体,仔细一看,原来是未婚夫到了,不由百感交集:“伯党,真是你吗?这不是梦吧!”王伯党说:“这是真的,快随我们逃走。”说罢用刀把绑绳砍断,扶着杜兰香往外就走。柴绍和谢映登把东西配屋的家人也都杀了,弟兄们集合在一起往外走,可巧路过相府的佛堂,但见这里香烟缭绕,灯光明亮,夺人二目。王伯党一看,喝!这不是杨林给杨素送的寿礼万寿珍珠灯吗,怎么落到这里了?原来上官敌从少华山被救,他把杨林的两件宝物万寿珍珠灯和三星白玉人送到杨素府上,宇文化及看见了爱不释手。岳王杨素为了讨好宇文化及,就把这两件宝物赠给了他。今天灯节,宇文化及特意把宝灯悬挂在佛堂,把三星白玉人也摆在佛堂,可巧被王伯党等人遇见。王伯党叫杜兰香稍待,他进佛堂把宝灯取下来,折叠好了,背在背上。谢映登也进佛堂取了三星白玉人包好,系在腰里。李如辉也把其它宝物“划拉”在一起,用包袱皮包好,背在肩上。齐国远一看急啦!说:“你们也给我留点呀!”他一看没有别的了,就把供桌上一个大铜香炉抱了过来。他看这个香炉银明瓦亮,心说这可能是金子的,归我吧。他用包袱皮包好,连香灰也没有倒,就系在自己腰里了。偏偏把香炉系在了肚子上,好像怀了孕似的。众人从佛堂出来,王伯党拉着杜兰香就走。就在这时,看佛堂的两个教师回来了。这两个教师一个叫活猴子李五,一个叫海里蹦张七,他们本来奉命看守佛堂,刚才跑到后院去戏耍丫环,找便宜去了,刚从后院回来,迎头遇见秦琼等人。这两个小子一看不对,扯开嗓子就喊:“不好啦,有响马啦,不好啦!来人哪!”秦琼往前一纵,把李五打死了。张七转身往外就跑,边跑边喊。他这一喊不要紧,-府的教师、打手、护兵都来了。刹时间,灯球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人声乱作一团。不过,这些人怎能挡得住六条好汉?秦琼当头开路,冲到了府门。刚要夺门而出,忽听见“咚咚”几声炮响,一支铁甲军把府门堵住,为首的大将正是天宝将军宇文成都。要知弟兄六人吉凶,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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