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庆下得殿来,把腰带勒了勒,把靴子换了,卸去盔甲,蹲在地上用手在沙子上蹭了蹭,为的是除去手上的油汗,可以把滑,然后迈步向铜鼎走去。什么叫鼎?鼎的样式就和香炉差不多,三条腿,大肚子。英武殿前一排溜摆着九只大铜鼎,鼎上铸有各种吉祥的文字,并铸有这个鼎的份量。裴元庆在这一溜大鼎前面走了一趟,选了一只重一千一百四十斤的大鼎。他先围着这只大鼎转了两圈,然后用手搬了搬,三条腿都搬活动了,只见他运了运气,骑马蹲裆式一蹲,舌顶上腭,一弯腰两只手抓住两只鼎腿,一叫力说了一声:“起!”大鼎端到胸前,那裴元庆面不改色,气不发喘,好像毫不费劲似地一翻腕子:“起!”两只手把鼎举过了头顶。满朝文武都看傻了,不由得一阵赞叹声:“好神力!”杨广手扶龙书案,把脖子伸出老长,也看得出了神,连连叫好。裴元庆年轻好胜竟两只手举着大鼎,迈步走上了大殿,来到杨广的龙书案前。“吾皇万岁!万万岁!臣遵旨把鼎举起来了。”杨广一看,这个裴元庆有多大力气,不光举起了千斤鼎,而且还能走上殿来,就不住的赞叹说:“元庆!你真有神力!朕算是开了眼界了,快快把鼎放回原处吧!”“领旨!”裴元庆刚刚转过身来,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且慢!”原来是宇文化及他借此机会要害裴元庆:“万岁,裴三公子果然神力,力大无穷,老臣以前光听说过,没有亲眼得见。如今见了,也不在我活此一生,要论力气,裴三公子不亚于小儿宇文成都,可惜他不在京城,不然倒可以叫他陪三公子一块儿练一练。”这是宇文化及成心使坏,他这里废话说起来没完,裴元庆就得举鼎站住等他。宇文化及话还没完:“陛下!裴三公子如此神力!请吾主恩准老臣替陛下赐他御酒三杯!”说着他不等杨广答话就叫:“来呀,斟御酒来。”太监不敢不听,忙端过酒来。宇文化及接过一杯,捧到裴元庆面前:“裴三公子!皇上赐你御酒三杯,你腾不出手来,就着老夫我的手喝了吧!”这明显是欺负人,因为举鼎时是运了一口气在丹田,如果一喝酒,丹田的元气就有消了的危险。宇文化及就是想让裴元庆在大鼎举不住时,落下来把自己压死。宇文化及把酒杯举到裴元庆嘴边,他本想不喝,皇上又没有说话,只好勉强喝了下去。宇文化及看喝下去没事,又端过第二杯、裴元庆也喝了。宇文化及又端来第三怀,他是非要把裴元庆治死不可,这一杯酒他端着不往上送,竟问起闲话来:“裴三将军!你学艺多少年了?”举了这么半天鼎,还要回答他的问话。裴元庆心里把这个老贼恨透了,可当着皇上,不好不答,只好勉强说:“八年!”“八年!你的功夫可真不善啊!我儿宇文成都学艺十几年,和你也差不多。家里请了几个教师啊?”宇文化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没话找话,裴元庆可受不了啦,这时只见裴元庆额头的汗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脸色也由红变紫,身子也颤抖了,眼看这大鼎就举不住了。这时裴仁基和裴元龙、裴元虎爷儿三个可急坏了,怎么办呢?还是裴元龙急了,冲裴元庆喊了起来:“老三,还不扔了,等着把你压死呀?”这一嗓子提醒了裴元庆,暗道:“老小子!你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你想把我压死,干脆,我把你砸死吧!”裴元庆想到做到,他把两手往前一推,干斤大鼎直奔宇文化及砸来。宇文化及一看,直吓得魂飞天外,多亏他还利索,赶紧往旁边一闪,大鼎砸在他的身边,离龙书案不远,把地上砸了一个大坑,大鼎陷到地里有半尺来深,把地上二十多块方砖都砸进了地里。杨广正看热闹哪,冷不防大鼎落在面前,把他吓得真魂出窍,赶紧往旁边一蹦,浑身像筛糠一样。稍微镇定之后,杨广可恼了,他往龙书案后边一坐,一拍桌子:“裴元庆,你想把孤家砸死不成,这还了得!”裴家父子一看杨广发怒,急忙跪倒在地:“吾皇万岁!臣儿罪该万死!”“裴元庆!孤家抬举于你,昨日你把国丈扔进河里,孤没降罪于你,还让你今日当众显露本领,不想你竟借举鼎来砸孤家!金瓜武士何在?!”“在!”过来几个持金瓜的武士。“把裴家父子四人绑出午门,金瓜击顶。”“遵旨!”几个武士把裴家爷儿四个推了出去。这一下宇文化及的目的达到了,他出了一口气,这才顾上擦去头上的冷汗,站在那里洋洋得意。和裴家相好的几家忠良这时可急坏了,韩擒虎、贺若壁、薛世恒和长平王邱瑞几个急忙跪倒:“吾皇万岁,裴家父子杀不得?”“为何杀不得?”韩擒虎往前跪爬半步,说:“陛下请想,裴元庆力举千斤大鼎,为时不可过久,这是理所当然,老丞相早也不问话,晚也不问话,在裴元庆举千斤鼎之时,和他叙起了家常。一时举不住,掉了下来,也在情理之中,决非有意。目下朝廷正在用人之际,瓦岗之患未除,先杀大将,于朝廷不利,还请万岁赦他父子死罪。”贺若壁、薛世恒和邱瑞也求情说:“请万岁格外开恩,让他们父子将功折罪!”这时文官武将跪了一地,也都替裴家父子求情。杨广本也不想杀他们父子,只因刚才吓了一跳,出于一时生气,现在大家求情,他也就顺水推舟允准了:“众位爱卿平身,孤家不杀他们就是。”杨广刚要下旨赦回裴家父子,老贼宇文化及在一旁想:赦了他们我不就枉费心机了吗?遂说:“且慢!启奏万岁,这裴元庆虽无弑君之心,却有惊驾之罪,该明正典刑,以振君威,还望我主明察。”“这么说赦不得?”“赦不得。”长平王邱瑞心中暗道:老贼呀老贼!你就缺德吧!裴家父子和你有何冤仇,你必欲把他们置之死地而后快。我不能叫你称心如意,一定要保裴家父子。遂也上前启奏:“陛下!裴元庆虽有惊驾之罪,还望我主念其并非有意,实乃宇文丞相和他说话,致使举鼎为时过久所致。我主乃圣明之君,明察秋毫,还望我主开恩。”“这么说杀不得?”“杀不得!”“赦不得!”“杀不得!”双方正在争执不下,忽见殿头官跪倒在地:“启奏万岁,今有鱼皮国派来使臣铁飞龙求见,现在午门外候旨。”杨广说:“卿家且退立两旁,来呀!传我旨意,命鱼皮国使臣铁飞龙上殿!”太监飞快把圣旨传到午门,不大工夫,铁飞龙走上殿来,行礼:“给大隋朝皇帝见礼了!”杨广说:“免礼,平身!一旁赐座。”“谢坐!”铁飞龙坐下之后,抱拳秉手说:“大隋朝皇帝陛下,臣有话讲。”“有话请讲。”“陛下!我奉鱼皮国王驾千岁所差,奉献异兽。”“是何异兽?现在哪里?”“大隋皇帝陛下!异兽现在午门之外。”杨广道:“请把异兽送来观看。”“遵旨。”铁飞龙下殿出了午门。工夫不大就听“轰隆隆”一阵响,好像三伏天打闷雷一般,杨广和文武百官都翘首朝殿外观望。只见鱼皮国五十几个彪壮大汉,每人肩头上拉着一条皮带,皮带后边拴在一个大铁笼上。这个铁笼下边安有十六个铁轱辘,铁笼高一丈五六,长两丈七八,宽一丈二三,约有三间屋子大小。铁笼是由鸡蛋粗细的铁条制成的。笼子底上铺有二寸多厚的木板。这个庞大的铁笼子拉到殿外,五十几个大汉往两旁一闪,杨广和众文武定睛观瞧,不瞧则可,这一瞧,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原来铁笼里是一只异常凶猛的野兽,身长一丈开外,高七尺以上,头像巴斗,正中长有一只犄角,尾巴像根,尾巴尖好像刷子头一样,浑身红毛,弯弯曲曲打着卷。四只蹄子好像马蹄,却又分成两瓣。两眼射出绿光,牙往外呲着。它并不吼叫,在铁笼里不住地转动。杨广看过之后,不知道这是什么野兽,他再看看文武百官,文武百官也都躲开杨广的目光,一个个低头不语,有胆小的竟簌簌发起抖来。铁飞龙见状,说:“大隋朝的皇帝陛下!这是我们鱼皮国的神兽,世上罕见,威力无比,不知哪一位能叫出它的名字,哪一位敢过去碰一碰它?”杨广又往左右看了一下,见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认识这只异兽的,谁也不敢答言。杨广看了看宇文化及,说:“老爱卿,你见多识广,上前去认一认,它叫何名字?”宇文化及一听,憋得老脸通红,连说:“老臣不知!”杨广又问张大宾:“老太师!你年长,经的事多,你也上前认一认,看这究竟是个什么野物?”张大宾也连连后退:“老臣也不认识。”杨广又问了几个人,都不认识。这时,殿头官进殿跪倒启奏:“吾皇陛下!适才金瓜武士来报:推出午门斩首的裴元庆在外扬言,他见了铁笼里的野物,知道它叫何名字。”杨广一听乐了:“什么?你说裴元庆认识这只野物?”“正是!”“快,快传孤家谕旨,赦裴家父子无罪,速速请到殿上来。快去!”“领旨!”工夫不大,裴家父子回到殿上跪倒:“谢万岁不斩之恩!”杨广一忙说:“平身,赐坐。”裴家父子坐下之后,杨广说:“裴三将军!殿外铁笼之中的那只野物,你可知道它是何野物?”“启奏万岁!小臣知道。”“你可能降服于它?”“小臣能够降服于它。”杨广一听乐了,“好!裴三将军!你上前认来,如能认出并把它降服,孤自当重重封赏。”“领旨。”裴元庆走出殿外,围着铁笼转了一圈,然后上殿:“启奏万岁!小将当初从师学艺之时,吾师紫阳真人曾对我讲授天下珍禽异兽,并画有图形。鱼皮国送来的这只异兽,出生于昆仑山顶,异常凶猛,很难驯服,一旦驯服之后可作大将之坐骑。它的名字叫‘一字墨角赖麒麟’。”杨广听了遂问:“鱼皮国使臣!”“在!”“裴将军讲得可对?”“对,对!一点不错。但不知裴将军可能降服于它?”“既知出处和名字,自然能够降服它。你去把铁笼的铁锁打开,待我进到笼里,把它治服。”铁飞龙半信半疑,走出殿去把铁锁打开:“裴将军!请吧!”“好!你闪开了。”裴元庆纵身一跳,跳到铁笼上边,用手一掀铁笼的大铁盖,“咚”的一声跳进笼里。那只一字墨角赖麒麟正在笼里打转,忽见跳进一人,“呼”的一声,直朝裴元庆扑来。要知裴元庆如何降服这只凶猛的野兽,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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