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程咬金没有告诉秦琼和徐懋功,单人独马,直奔扬州要去刺杀杨广。一路之上,他没敢走城过府,专走僻静的村庄镇店。这一天,他来到了扬州城外,老远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杨广到了扬州,城门戒备森严,出入全要盘查,发现可疑行人,立即抓走。程咬金站在远处,看了半天,没敢进城。他想,这座城门不行,再到别的城门看看,谁知四个城门都是一样森严,他围着城转悠了一天,也没进到城里去。一天没吃东西,眼看天又黑了下来,还没住的地方。城外倒有店房,他不敢住,想到村镇上找个店房住下,谁知这时阴云密布,沉雷滚滚,下起了大雨。程咬金冒雨而行,不大工夫就浇成了落汤鸡。他见道旁一座古庙,便纵马来到庙前,下马观看,见这座庙已经坍塌,庙门上边悬挂的牌匾还没有坏,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他不认识。原来这是一座三官庙。程咬金拉马进了庙门,见正殿三间,房顶已经露天。他把马牵到殿内,拴到柱子上,看看神像前还不漏雨,便把供桌上的石头香炉,石头蜡扦全都搬到地上,吹了吹上边的土,躺在供桌上歇息,眼睛把四周观瞧一遍,见大殿的墙犄角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电光一闪,看出来是一口棺材。程咬金素来胆大,这时又累又-又饿,也就顾不得多想,工夫不大,竟然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大时间,一阵凉风把他吹醒了。他睁开眼一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黑糊糊的天还没有亮,本打算再睡,忽听那口棺材“咔吧”响了一声。半夜三更,万籁俱寂,这声音听得特别清楚。“咔吧”又一声,程咬金觉着头发根儿发套,脊梁沟发凉,他一骨碌坐了起来,“腾”一声蹦到地上,伸手把斧子拿了起来:“怎么?还闹鬼呀!”这真是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他攥着大斧,两眼瞅着棺材,这时又听“咔吧”一声,紧跟着“扑通”,棺材盖掉在地上,从棺村里慢慢地站起一个人来,往上一蹦,蹦出了棺材,然后一蹿一蹦,嗷、嗷直叫,直奔程咬金而来。程咬金吓得浑身汗毛直竖,心想:完了!我老程遇见鬼啦!今日弄不好,命还得断送在这里,那个东西往前蹦一步,程咬金往后退一步,退到大殿门口,程咬金转身一个箭步蹿到院里,那个东西跟着也蹿到院里。程咬金借着月光一看,这家伙穿着一身白,腰里系着一条麻绳,脸上难看极了,两只眼睛直瞪瞪地往外努着,两只手伸着要抓程咬金。程咬金在前边跑,他在后边追。程咬金跑着想:就凭我混世魔王怕鬼,让鬼撵得满院子跑,将来说出去给瓦岗山丢人。想到这里,他一转身站在那里不动了。他一不跑,那个鬼也不蹦了,站在那里看着他。程咬金想:我劈他一斧子试试,要是人装的,他就得害怕。他把大斧一举:“我叫你蹦!”照这个家伙的头上劈来。这家伙往旁边一闪,躲过了斧了,程咬金跟着又是一斧拦腰斩来,这家伙急忙往后一退,不想地上泥泞,一下没站稳,“扑通!”摔了个仰面朝天,程咬金一上步,大斧举起就要往下落,还说:“这一回你不蹦了吧!”这家伙在地上一看,斧子下来就没命了,连叫:“爷爷饶命!爷爷饶命!”程咬金一听:“噢!你这个鬼还怕死呀?怕死我就叫你死!”“爷爷饶命!”那家伙趴在地上直磕头。程咬金的斧子虽然没有落下来,但是心里气不过,走过去把这家伙的前胸提了起来,一手把大斧子横在他的脖项上:“你小子可真缺德,这是碰上了我,要是别人不叫你吓死了!你三百六十行,干哪一行不好,偏干这个缺德买卖,我今日非宰了你不可。”“啊呀我的好爷爷呐!但凡有一线之路,我也不能干这个呀!我家有八十岁的老娘,都快饿死了。我是出来找几个钱回去供养她老人家,我是一片孝心呀!”程咬金最孝顺他娘,听这个人这么一说,他的手就软了:“你说这话当真?”“当真!一点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我姓吴,叫吴福。”“哈哈,听你这名字,你就没福。”程咬金把大斧子拿开,抓吴福的手也松开了:“我再问你,你家在哪儿住?”“离这儿不远有个庄子叫靠山屯,我就在屯子边上住。”“你今年多大岁数啦?”“四十岁!”“四十岁啦,还干这样的缺德事!”说着话程咬金从腰里摸出一锭银子,足有五两重:“吴福!”“哎!”“这锭银子给你,拿回家去买粮买米,供奉你的老娘,剩下的作个小买卖,赚钱糊口,再不准干这损阴丧德的事,要再遇上我,你就别想活了。”“是!是!往后我一定学好。”说着趴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收拾起他的东西就要走,程咬金不放心:“你等等!你说你住哪儿?”“靠山屯儿。”“好!你头前带路,我到你家去看看,你说的话是真的,我再多给你些银子;你要说假话,小心你的脑袋!”“啊呀!不敢劳你老人家,路挺远的,还是别去啦!”“带路!”“哎!”程咬金牵着马在后边跟着,吴福在前边走着,他绕来绕去,只在山上来回转,并没有把程咬金引到靠山屯,程咬金说:“怎么还没到?”“快啦。”走着,走着,程咬金看马鞍子歪了,扭回头去整理马鞍子,吴福就在程咬金一扭脸的工夫,撒腿就跑。程咬金回头一看:“啊!跑了!”他飞身上马,随后就追。吴福在前边拼命地跑,如同夜行人般地飞腾。程咬金说:“噢!我上他的当了。看他的这夜行的工夫,决不是一般的小贼。”吴福跑进一个山环,里边有一个庄子。这个大庄子约二三百户人家,庄子口上果然有一个大院子,吴福“哧溜”一下子就钻进了这个大院子里。程咬金骑马跑到门口,不敢贸然进去,怕中了埋伏。正在程咬金犹豫的时候,忽听院子里“锵啷啷”一声锣响,“吱-哐当”大门左右一分,从里边闯出一百多号人来。这些人手中拿着灯笼火把,出门后往左右一分,刚才钻进去的吴福提着一把刀出来了,在他后边跟着走出来一人。吴福对那个人说:“庄主爷!就是他,就是他!”说着一指程咬金。程咬金把马往后退出两丈多远,拉开了架势,定睛观瞧。只见这一百多号人都是庄丁打扮,绢帕包头,腰扎板带,大尾巴兜跟洒鞋,手里提着刀枪棍棒、七节鞭、三节棍、手叉子、二人夺各种兵器,为首的这个庄主六尺左右高,倒有三尺多宽,让人看着胖墩墩的甚为显眼,面似瓜皮,青一道,紫一道,绿一道,特别难看,阔口咧腮,一脸的连鬓胡子,头上挽着一个牛心发髻,手里托着一把大铁刀,寒光闪闪,冷气逼人。这时吴福又说:“庄主爷,这个家伙挺厉害。要不是我撒谎,命就送到他手里啦!”那个矮胖子把头一摆,吴福赶紧闪过一旁。矮胖子说:“哎!你是干什么的,道个帽儿吧!”程咬金一听,噢!闹了半天还是咱绿林的老合家的,让我道个帽儿就是叫我报名啦。我怎么办,露不露自己的身份呢?嗯!我先问问他再说:“你先别叫我道帽儿,我先问问你是干什么的?”“少废话!你要是不道帽儿,我可就不客气了!”“这么说还非得道一道不可了。你站稳了,听着,我是干你们这一行的老祖宗。”矮胖子一听,气往上撞:“好!你竟敢在这里找便宜,别走,看刀!”别看这个人长得矮胖,动起手来还真灵巧。只见他往起一蹦,蹦起来五六尺高,双手捧刀搂头就剁。程咬金摆斧相迎。两个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战在一处。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输赢。矮胖子一边动手,一边偷眼观看:这个人我看着怎么眼熟呢?我先别打了,得再问问。他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朋友!你到底是谁?你敢不敢把你的名字说出来?”他这一激还真灵,程咬金把大草包肚子一拍:“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要问,我乃河南瓦岗山混世魔王、大德天子程咬金是也!”这话刚一出口,就见那个矮胖子“当啷”把刀扔在一旁,“扑通”跪在地上,还扭头喊:“孩子们!还不过来给爷爷磕头!”这一来“哗”地跪下了一片,大伙“砰砰”直磕响头。程咬金害怕上当,把马往后退了数步:“哎!我说你们先少来这一套,你先说说你是谁?你怎么认得我程咬金。”那个矮胖子说:“瓦岗山名头高大,混世魔王何人不知。我们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到来,适才多有得罪!”“那么你到底是谁呢?”“小人姓段名达,人送绰号叫花面阎王。”
原来这个段达在扬州城内开店为生,买卖兴旺,店房开的越来越多,就成了扬州的富户。他平生酷爱练武,并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后来他遇见王世充,二人相交莫逆;以后又结交了铁冠道人姜飞熊,三个人结拜为弟兄。他们三个人志同道合,都想在这乱世之中,起来推倒隋朝。他们以王世充为首领,也串连了万儿八千人,只因为缺乏马匹、武器和粮草,所以人马都没集中。前文书表过王世充到长安献琼花图,被封为琼花太守,他回来为杨广选好了行宫,和铁冠道人姜飞熊、段达商议,要趁杨广到扬州之机,设法把他刺死。他们暗中集结了一些有志之士,从城外到行宫打了一条地道。这条地道直通养心宫的御床底下。
段达简单地把这些情况说了一遍,当即摆筵给程咬金接风。程咬金一天没有吃饭,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吃了个酒醉饭饱,用大手一抹嘴:“老段!杨广到没到扬州?”“已经到了三日。”“那你们怎么还不顺地道去杀这个昏君?”“我们和琼花太守王世充相约,他在内宫侍候昏君,只要有了机会,他就送出信来,我们再派人进洞去杀杨广。”“那还行?杨广刚到,趁他没安顿好,出其不意,才能杀他。这么办吧!杨广由我去杀。你领我到地道去。”“啊呀!那不妥吧!”“怎么不妥?我老程专会办这样的事,你就听好消息吧!”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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