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符晓涛的母亲一直脸上的表情不友善,但是杨平根本不在乎这些,没有花费任何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个问题,如果是换做别的医生,一定会重点关注家属的态度,如果家属持反对意见或者不信任,治疗将被搁置,除非是救命的急救治疗。
杨平离开肿瘤内科不久,一名博士送来关于科研性治疗的知情同意文件让符晓涛签字,当然,签字的时候,符晓涛少不了与母亲争执,因为母亲认为实验性的治疗就是把儿子当小白鼠,如果签字相当于将儿子的健康卖给了医院,卖给了杨教授,这是绝对不能容许的。
而父亲的意见恰恰相反,他认为既然传统的治疗方式已经确认无效,为什么不能尝试新的方法,这样起码还有一线希望,符晓涛的病去了那么多医院没有获得正确的诊断,在这里很快就通过病理检查获得诊断,完全有理由相信医生的实力。
二比一的对决优势让符晓涛顺利地完成签字,其实符晓涛不是不尊重母亲的意见,而是她的意见往往建立在富有偏见的主观判断上,完全没有可参考性,她甚至要求带符晓涛去拜见一个大师,符晓涛没有去,母亲独自一人前往,花六万块钱买回一个祛病的枕头。
钱是花了,枕头也买回来了,但是并没有起到应有的疗效,最后还是送来医院救命。
在这生死关头,符晓涛还是很有自己的主见,他签署了参与实验的知情同意书,顺利地转往外科研究所,在外科研究所符晓涛抽了很多管血,进行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检查,很多检查根本不是常规的医院检验项目,而是研究人体免疫系统各种通路的生化检查。
这些检查在其它医院根本就无法完成,这些医院更加不会想到做这些检查,因为三博医院有几个实力雄厚的基础医学实验室,所以才有实力进行这方面的检查。
几天之后,符晓涛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已经出来,杨平亲自去实验室看结果,唐顺将研究的结果从电脑上调出来:“从这些生化分析来看,疾病的关键应该是mTOR信号通路。”
唐顺不是临床医生,他擅长的是基础医学研究,对于一个精通基础医学的博士来说,运用这些检查去寻找究竟是什么信号通路显然非常轻松,因为这些工作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而对于临床医生来说,信号通路这种研究是很少涉及的高精尖技术,即使一些擅长科研的临床医学也严重缺乏完善的生化知识,这就是专业之间的鸿沟。
杨平认真分析每一份检查结果,一切是那么明显,的确,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找到,就是mTOR信号通路,如果能够阻断mTOR信号通路,那么疾病是否就可以痊愈?从理论上来说,一定是这样的。
这个大胆想法令杨平心里非常激动,自己已经为卡斯尔曼病找到一条新思路,究竟行不行,还需要实践来检验。
唐顺现在有点犯难:“可是用什么药物去阻断mTOR信号通路呢?”
“肾移植后抗排异反应的西罗莫司!”宋子墨脱口而出,因为对临床医生来说,这是非常熟悉的药物。
如果利用西罗莫司来阻断mTOR信号通路来治疗卡斯尔曼病,根本无需任何审批手术,因为西罗莫司不是新药,他在临床中应有已经很长时间,在肾移植的抗排异反应治疗就是利用它阻断mTOR信号通路。
“要不要停止化疗,给他服用西罗莫司?”宋子墨也激动起来,此时没有医生不会激动。
杨平果断地说:“停止所有化疗,停止激素的治疗,只用西罗莫司治疗,立即开始。”
如果没有丰富的基础医学知识和临床医学知识结合,根本不可能推翻公认的白介素6的发病模型,可见在医学领域,全面地掌握相关知识的重要性,因为没有全面的知识,医生永远困在自己的专业知识茧房里。
基础医学与临床医学之间的鸿沟非常巨大,临床医生在临床中碰到问题,能够动用的基础医学研究手段非常有限,更别说那些高精尖的手段,而基础医学根本不知道临床医学具体面临到什么问题,极少数能够横跨两个领域的医生很容易做出惊人的学术成绩,比如华西的麻醉科一位教授,利用自己掌握的药理学知识和临床知识结合,开发出一种全新的局麻药。
回到病房,杨平再次找符晓涛谈话,谈话的地点设在会谈室,而不是病房,这样可以避免受到一些不必要的干扰。
“我们找到卡斯尔曼病新的发病机制和新的治疗药物,很幸运的是新的药物其实就是已经使用多年的成熟药物,只是它从未用于治疗卡斯尔曼病,而是用于肾移植后的抗排异反应,从它在肾移植的抗排异反应中的表现来看,应该对你的疾病有效,因为针对的同一个机理。”杨平将自己的发现介绍给符晓涛听。
宋子墨也一旁做一些补充:“我们打算尽快给你展开新的治疗,之前的化疗、激素等等统统停掉。”
符晓涛尽管查阅过大量关于卡斯尔曼病的资料,但是相对于医生来说,他始终是门外汉,于是他不假思索地说:“一切配合你们的治疗方案,还要签字的话,我随时可以签。”
“西罗莫司!”符晓涛突然想起什么。
“对!西罗莫司!”杨平十分肯定。
符晓涛想起来了:“我以前有一次住院隔壁床的病友是肾移植术后的患者,他一直在吃西莫罗司,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救命的药就在自己的身边,距离自己曾经这么近。
既然符晓涛这么配合,那么接下来的治疗就非常好办,一切按照新的方案推进,当天符晓涛的化疗药物停止使用,开始服用西罗莫司,时间不等人,符晓涛的病情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等。
南都医大那边,传出了消息,丁校长因病住进了南都附一的ICU,有些脑癌有时候就是这样,没症状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但是一旦出现症状就是直接没命或者生命垂危。
丁校长的事情有点突然,陆小路真的将丁校长当作父亲一样,听到丁校长突然发病住进ICU,他一直守候在ICU外面,然后不停地跟杨平联系,让杨平帮忙看看丁校长是不是还有救。
又一个脑干肿瘤!
杨平不知道这是他碰到的第几个脑干肿瘤了,或许正因这种手术难度太大,风险太高,患者没有多少医生可以找,没有多少医院可以去,所以才会有这种汇聚效应。
这种脑干肿瘤,南都附一是铁定没办法,现在除了三博医院,也只有天坛医院才有这个实力开刀。
陆小路发来丁校长的CT片不久,杨平接到了岳父苏教授的电话,邀请他紧急会诊,会诊的对象正是丁校长。刚刚挂断电话,又接到饶校长的电话,聊的还是丁校长的病情。
丁校长这人其实给学校做过很多贡献,本人的学术成绩也是非常丰硕,无奈对自己的女儿太宠爱,以至于对自己的女婿也是过分帮助,他在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也是还在加速为自己女儿女婿的未来铺路。
PS:这个案例来源于真实的故事:在美国,一位医学生自己患上卡斯尔曼病,当时无法治愈,被认为活不过两年,但是这位医学生不认命,他决定自救,于是在疾病缠身、几次生命垂危的情况下,投入巨大的精力研究这个病,他通过大量研究,推翻了白介素6的发病机制,认为真正的机制是mTOR信号通路,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停止化疗,开始服用西罗莫司,半年,一年,两年后,他的卡斯尔曼病获得痊愈,此后再也没有复发,他从一个濒死、形容憔悴的病人成为一个精神抖擞、身体健康的卡斯尔曼病专家-——世界顶级专家。这是坚韧不拔、不服权威的励志自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