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朔自觉现在虽然重伤,但以自己矫健的身手,在这危机生命之时,拼尽全力硬拼一把,趁其不备,肯定能在周清和开门进入的一刹那,把周清和拖入车厢,随之扼喉!
而只要车子过了苏州河,就算被一帮日本人追着也没关系,眼下的租界对日本人不友好,他完全可以找个英美警局自首,顶天就是坐牢而已,决计是死不了的。
这计划一点问题都没有。
刀片已经准备好了,手术室里拿的。
周清和也走了过来,可以准备出手了。
以狮子搏兔的姿态,做好不成功就成仁的心理准备。
他全身肌肉绷紧,就等着周清和开门猛扑!
但他没想到周清和已经混的连门都不需要自己开了。
司机替周清和打开门,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张军朔浑身僵直,头皮开始散发凉气。
挟持周清和那叫价值巨大让日本人投鼠忌器,挟持司机
这怎么整?
张军朔咽了口口水,觉得自己的计划确实有待完善。
然而事已至此,司机,那就他妈的司机吧!
电光火石之间,思绪跑完,张军朔也只能无奈选择出手。
手刚微动,司机侧身一步,给周清和让开了位置。
好机会!
张军朔心里大喜,也不管司机是不是睁眼瞎没看见,身体猛扑出去。
然后脑袋就被一把枪顶着,身体慢慢退了回来。
周清和坐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枪,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句话都没说。
张军朔想说点什么,但实在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索性闭嘴。
司机刘七也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就把车门关上,然后绕到了驾驶位上车。
车子随即往苏州桥对岸开去,张军朔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提起一口气决定打破沉默。
“有些日子没见了啊。”
对于有功之臣,周清和就不欺负他了,让人家安心才是正事,瞥了一眼张军朔手里捏的死紧的刀片笑道:
“小心把伤口崩了,戴老板会怪我的。”
“戴”
张军朔的话语一下噎住,大脑在这一刻疯狂旋转,眼睛随即瞪的跟铜铃似的,表情惊愕的嘴巴都张了开来,指着周清和说:“你你是”
“对。”周清和一点头。
张军朔随即就是一声情绪上扬到极致兴奋的喝骂:“艹!”
骂完因为生死时刻分泌的大量肾上腺素,在经过刚才枪支的强行压制以后,现在得到了喋喋不休的宣泄。
“我说你怎么可能是日本人!当时我就是一万个不信!
要说当时进了特务处,我第一个听闻的人就是伱,第一个研究的人也是你,别人我不了解,你周清和在特务处的威风事迹,我是如雷贯耳!
当时处里传出你是日本间谍的事情,别人都他妈偏听偏信,我就是不信!
日本鬼子有你这医术,有你这脑子,有你这手段,犯得着来一个特务处当间谍?
你说要是为了接触校长,暗杀校长我还信他三分!
那也得是去校长身边来的价值大是不是?
就算非得在特务处,我当时遇上了事,你说你要是日本人,干嘛帮我?干嘛让我分功劳?让我死了算了是不是这样?
清和,清和.”
张军朔激动的卖力拍起了周清和的手臂。
人在经历了生死以后就是这样,突然安全了,这感情就得释放,周清和只是轻笑的调侃:“你再大点声,这大半夜的声音都能传出八百里开外去。”
张军朔看着对岸的灯光越来越近,确实还没过桥,桥上还有日本人呢,头马上就缩了下去,讪笑起来:“激动了激动了”
“厉害啊,日本人的宪兵队长,难怪了,难怪了
我说戴老板哪来的日本人这么详细的仓库位置图,这可是战后的虹口,变化千奇百怪,我刚拿到手的时候还以为是虹口以前的老地图,完全没想到居然是新鲜的,一点差错都没有啊。”
张军朔一想到周清和的职位,这心里的感慨是怎么都压抑不住:“宪兵队长,怎么做到的?跟我说说,跟我说说。”
周清和才不跟他说:“想知道?问戴老板去。”
“他会跟我说吗?”张军朔对此报怀疑态度。
“那就没办法了,想知道这件事,你得拿到校长的授权。”
“校算了,我不问了。”张军朔躺尸状摆烂,戴老板都不一定会说,还校长?校长哪知道他是谁。
周清和嗤笑一声,“那就没办法了,蹲下去,趴在下面。”
张军朔一听也不问,有些事不需要问,照做就行。
难为一个病人蜷缩成一团,婴儿侧躺似的猫在了前后座的过道里。
很快,车子开到了桥头,周清和下车对着站岗的宪兵问道:“有没有异常情况?”
“没有。”
“中国人还没抓到,他们很可能会从河面上偷渡,眼睛都放亮点,要多注意河面上的动静。”
日军立正点头:“嗨。”
周清和拿起一旁桌上放的手电筒,对着水面照了照,转身就对着车子停的一面,晃动间灯光从后座车窗穿透,照向了另一面的河面:
“不要总待在一个地方,两面的水面你们都要注意有没有响动。”
“嗨。”
周清和把手电筒还给他,随即上车走人。
“好了,起来吧。”
张军朔起身还嘶嘶的抽着冷气:“你到时候这车要洗一洗,可能沾上了血迹。”“提醒的好,我会注意的。”周清和瞥了他一眼受伤的伤口,“渗出了点血,问题不大,回去你找戴老板安排吧,我就不帮你了。”
“帮我的够多了,能保住今天一条命,我已经是赚的了。”张军朔是感激的。
这要不是碰上周清和,今晚是真的难说了,虽然有着日本人的身份掩护一二,但怎么能逃出虹口才是个大难题。
眼下出虹口去租界安全区的车辆可不多见。
“我就不留你了,我家也快到了,到家以后你在车里多待一会,司机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好的,好的。”
“保重。”
“保重。”
回到家没多久,周清和就接到了虹口军医手下打来的电话。
声音还有些迷茫:“队长,刚才你做手术的那个病人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病房里找不到他,我问了问附近的人也没人看到他,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去哪里了?”周清和沉默了一瞬,马上语气严肃的追问:“消失了多久了?”
“不知道。”
“你们谁认识他?”
“不认识。”
“马上找!这家伙可能是中国人!还有,把那几个送他来的士兵抓起来问!”
“嗨。”
“白痴!”周清和愤怒的挂了电话。
“藤田,怎么了?”安田千叶听见动静,穿着睡衣就下了楼来,见周清和一脸的不高兴也是心疼:“手下做错事了么?”
“这帮愚蠢的废物!”周清和随即跟她说了说晚上的事。
安田千叶听见中国人这么胆大也是咋舌,随即就安慰起了周清和:“好了,藤田,你太辛苦了,我们睡觉吧,我帮你按摩放松一下。”
周清和从善如流。
张军朔回去以后,就见到了也在等他回归的戴老板。
张军朔是有关于周清和的千言万语想问,这种突然知道一个惊天大秘密的兴奋心情,让他觉得伤口都不痛了。
他先是汇报了今晚见到周清和以后的离奇经历,随后就求着戴老板:“处长,跟我说说吧,这清和是怎么当上的宪兵队长。”
“神奇吧?”戴老板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张军朔连连点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身份。”
戴老板笑笑,那表情也是得意万分,要说周清和潜伏进日军里面神奇,那他慧眼识英雄那是更加神奇,毕竟他是发掘周清和的人。
别人对周清和的吹捧,怎么也绕不过他这个伯乐啊,要不是身份不能嚷嚷,恨不得让每个日本人都知道才好。
不过神秘感要保持,于是就说道:“好了,不要瞎打听,忘了这件事,去后面养养伤,等伤口好一点,去重庆主持一段时间工作。”
张军朔遗憾,但戴老板不说,他也没办法,只能感叹一番离去。
第二天,周清和前往虹口,询问一番昨晚的事情,手下说找不到那个穿着日军军服的人,而且发现了一具被扒光衣服的军人身体,顿时对着手下那是大发雷霆。
“中国人潜伏进了虹口你们不知道!而且居然运到了我的眼皮底子下面来,还让我亲自给他做手术,传出去宪兵队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手下是战战兢兢,这件事情确实有点突破所有人的想象,没人能想到中国人的胆子这么大。
“那不是我们宪兵队的人。”手下狡辩了一句,毕竟运伤员来的军士是后方其余部队一起寻找的人。
“不是就没你们事了?有没有想过核实?跑了也就算了,万一他要是来刺杀我的呢?”
这边周清和训着话,不久筱冢真臣也到了,这件事筱冢真臣还不知道,周清和没准备隐瞒,详细的就说了这帮手下的犯错过程。
筱冢真臣气的厉声喝骂了几句,言辞之间就要让参与此事的人受到重罚。
周清和还得帮着手下辩解:“参谋长,军士送来的人穿着我们的军服,而且确有腹部中枪的伤口,我们后方忙着救人其实很难辨认,问题还是出在搜捕队上,送过来不核实这件事,他们要负主要责任。”
筱冢真臣眼睛一眯:“确实,有人要负这个责任。”
五个仓库被炸,宪兵队有责任,但是配合搜捕的部队明明找到了凶手,没抓捕,还送来救治,这种人不负责任谁负责任?
筱冢真臣匆匆出门,这个锅注定不能让宪兵司令部一个部门来抗。
搜捕带队的责任人是东条明夫,受到严厉斥责。
负责送来的士兵,在宪兵队的监督下,享受了一顿‘精神注入棒’。
半米长的棍子,里面填满了水银,一棒挥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处罚士兵是宪兵队的事,所以东条明夫亲自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