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松本秀男笑笑:“藤田君玩笑了,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其实是这样.”
松本秀男朝着周清和裤裆的位置眼神瞟了一眼,神情严肃的说道,“那次爆炸,其实不止手臂的问题,司令官这个也出问题了,功能不太正常.”
周清和微微皱眉,“什么叫功能不太正常,说的具体点。”
“就是.。”松本秀男不好意思,“软,就是软,一直软,不太行。”
萎了是吧?周清和见惯了世面,是绝对不会嘲笑别人的,哪怕这个人是日本中将司令官。
周清和嘴角抿了抿,表达遗憾,“听起来像是爆炸导致的创伤,比如一些血管出现了问题,导致他的起立状态受到了障碍他当时有没有受伤,明显的外伤?”
“这我不清楚。”松本秀男苦笑:
“其实这件事外人都不知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冢原司令官当时被炸断了手臂,做完手术清醒过来的时候,情绪虽然低落,但交流还算正常,就是过了几天突然我就发现司令官的情绪不对,极易暴怒,我就想着哪里出了问题,直到一次司令官发火之后,我忍不住了就直接去问了他,他才勉勉强强透露出一点。
于是我也就不敢多问,您想,哪个男人能接受得了这个?”
“理解,去看过医生了么?医生怎么说?”
“没呢。”松本秀男为难道:“他是司令官,这里看这个病,万一消息传出去,以后别人怎么在背地里说?本就断了一条手臂,现在那方面又不行,打击太大了,所以司令自己一开始根本不想去看医生,情绪也很差。
我没办法,就自己装作自己有病,去和医生打听了下,西医说原因有很多,讲了一大堆办法我们试了也没用,然后就叫我们来开刀手术探查,那这地方怎么能随便开刀?
然后我们就去找中医,中医给我们开了一点方子,我给司令吃了两次也没什么效果,本以为是这药没效果,但我自己喝了点,其实还是有效果,效果还很大。
这就证明不是药的问题。
我就更愁了,没办法了,这不看到您名字了,我希望又来了,以您的医术要是都看不好,那我以后也就不找了,但我觉得没什么能难倒您的,所以求求您务必帮忙。”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能帮我肯定会帮,看看那东西再说。”
车辆从机场开到司令部,周清和直接被心急的副官带去了司令办公室。
一开门,周清和立正顿首执行仪式:“冢原阁下,藤田和清前来拜访。”
冢原二四三在人前看不出什么情绪低落的异样,非常友善的走出来迎接,“藤田君,我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当时你和千叶小姐的婚礼还发了请柬给我,可惜我当时有任务在身,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会早上许多。”
“安田社长也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是海军中的翘楚人物,我们大日本帝国未来要跨太平洋战争,对于航空母舰战斗群的指挥,您的能力在国内是别人完全不能比拟的,您一定是一位优秀的前辈。”
安田家的根基是海军,而根据安田键一跟周清和所说的,在海军里需要特别关注的几个少壮派人物,这个冢原二四三就是其中的重点之一。
其实他出事,周清和知道,安田键一特别说过这件事,问周清和有没有办法接上这条手臂,但是周清和那时间在给裕仁修爪子,哪有时间飞汉口给他接手臂。
修爪子和接手臂,孰轻孰重这还用说?
于是说了时间来不及。
现在看冢原二四三的衣袖,整条左臂没了,而根据日本海军的规章制度明文规定,缺少三指就不能担任舰艇的任何职务,于是,冢原二四三这个在舰艇上工作了半辈子,指挥航空母舰作战的军事天才,永远上岸了。
只能说他时运不济。
冢原二四三闻言笑了笑,笑容多少还是有些苦涩,装作豁达的挥了挥空荡荡的衣袖:“以后没机会啦,像我这样的人,上了舰艇就只有一只手能抓扶手,风浪大一点就得摔跤,这样的人当不了指挥官了。”
周清和温和的笑笑:“这话我不能认可,指挥官靠的是大脑,是丰富的经验,手臂没了,他可以当你的手臂,哪怕是两条腿都断了,做一把扶椅抬都能抬您上去,无非就是浪费两个人力,多两个亲兵而已。
对一场战事来讲,是胜利重要,还是费两个人力重要?是大脑重要还是两条腿健全的人重要?
松本君四肢健全,但能取代得了您的位置么?”
“松本君不好意思,只是拿您举个例子。”
松本秀男哪敢不好意思,马上严肃说道:“藤田课长说的对,冢原阁下,我愿意当您的手臂,您去哪我去哪!”
好话是真好听,尤其是在一些天才嘴里说出的吹捧的话,更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过人还是要回到现实的,冢原二四三笑了笑,“闻名不如见面,藤田君的优秀在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印象深刻,不过这种事情不现实的,军令部有规章制度,缺三指就要下舰,何况我呢?”
周清和面色不变,依旧微笑:“话是没错,但是这规章制度就不能改了么?”
冢原二四三花了半年已经接受了下舰的事实,早就对此不抱希望,此刻听到藤田和清的这种说话,沉寂许久的心居然又不争气的剧烈跳动。
“你觉得能改?”
“都是人定的规矩,只要想改,有人去推,为什么就不能改?”
“不可能的,军部怎么会去改这一条,藤田君,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要知道,即使有一天我们开启太平洋战场,能指挥航空母舰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很多人早就盼着我离开了,海军的人,等这场战争,等了一辈子了。”
冢原二四三嘴里说着不可能,眉头却微皱,目光锁定了周清和。
周清和淡笑:“有竞争是很正常的事,推动制度的修改确实会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但是您别忘了,时间在变,一切都在变,今日的藤田和安田家,还是以前的藤田和安田家么?我们,不也是踏着别人的利益一步步走上去的?”
冢原二四三的心被搞的跳动剧烈。
本来人生已经没指望了。
受伤上了岸,就算军部因为这件事给他弥补,升到了中将,还给了基地司令官的职位,并没有因为他的残疾就让他退役。
但是航空母舰如果真开到了太平洋,就是他的级别比舰长级别高又能有什么用?
战事瞬息万变,他一个在岸上坐办公室的人,战局有一线的人清楚?别人还能听他的?
窝在基地当司令的日子,远没有在航空母舰里,指挥舰载机翱翔太平洋的生活有意思,制霸东南亚,轰击美国,那才是一个海军将领的梦想。
对于一个一线指挥官来说,这种办公室司令的生活了无生趣。
而且弟弟还软了。
男人的两大快乐全没了。
这样的遭遇谁又能不灰心,谁又能甘心?
现在,冢原二四三看着藤田和清这张脸,听着他的话语咽了口口水。
有些激动,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阁下,饭菜都准备好了,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松本秀男体会到了司令长官的心情剧烈波动,非常贴心的给出了建议,于是冢原二四三也立马答应,顺势平复自己激荡的心情。
周清和被人请吃饭的次数多了,这请客吃饭的地点在司令部的餐厅那还是第一次。
这是求人办事的样子?
松本秀男解释道:“藤田课长,您别介意,因为司令阁下的手臂特征比较明显,出行的话容易被人留意,您也知道这里离重庆不远,重庆分子比较猖獗,如果被他们认出司令长官,他们说不定就会执行刺杀行动。”
“原来如此。”周清和点点头,这么说就能理解。
走向准备好的餐桌打眼一瞧,呦,这地方虽然普普通通,但这菜肴可是有的说道,鱼啊虾啊,十来个菜,摆盘卖相都不错。
“汉口这里也没什么吃的,肯定比不上上海,不过咱们这里靠近长江,这江鲜的品质还是不错的,所以为了招待您,司令长官特意命我去市场,找了最新鲜的鱼虾过来。”
“辛苦了。”
别人跑断腿,那周清和就动动嘴皮子夸上两句。
“冢原阁下,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怕你客气冢原二四三手一扬:“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多谢。”
周清和作为客人,那就直接开动了。
冢原精心准备的江鲜,味道确实鲜美无比,在上海吃惯了海里的,来这个换个口味,换个心情。
对于冢原问起改规章制度的事,周清和继续画大饼。
“国内目前其实有很多人对陆军不满意,战事的失利,经济的困境,冢原阁下身处一线,想必也很清楚,我们想要快速拿下整个中国,可以说是毫不可能,甚至是想要占领重庆,都是难上加难。
可以说,国内目前遇到的困难,就是军部这些自大的官僚得意忘形造成的!
这很可悲,但也不是没有值得庆幸的事。
在陆军省,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原先他们并不是看不出来,而是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陆军省已经变成了某些人的一言堂,他们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也不敢表达。
而现在我们站出来了,没人敢反对我们敢对,并且坚持做对的事,于是就有了旗帜效应。
越来越多的人靠向我们,终有一天,那些人会下台,军部还会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去。
只有海战,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走向胜利的钥匙,而绝不是把百万军队耗在中国,耗在重庆。
这也是我为什么跟您说有机会的原因,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绝对不是您该放弃的时候。
相反,目前这个时间,应该是您从军以来,离胜利最近的一次时间节点。
海军的转折点真的要来了。
您应该整顿军务,收拾手下,打击反对你的人,静待花开。
而当这朵花该开的时候,只要伱想,我藤田安田,和身后站的这么多人,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战争的指挥权,交到能带我们胜利的人手中去,这个人,应该是你。”
平静有力的话语,充满力量,充满想象,让人澎湃。
冢原二四三被震撼的呆愣原地。
而松本秀男则是面上压抑不住的激动,“阁下.藤田课长说的很有道理啊!我就说这个人该是你,大日本帝国的未来怎么能交到那帮庸才手里,您才是航空母舰的指挥官,您才是指挥海战的最大天才!”
看来确实被压抑久了,周清和也没想到画个大饼,把两人感动的都开始四目相对,眉目传情了.
吃鱼。
大饼确实是大饼,不过周清和也没说谎,大饼只要没落地那就只能是个大饼。
但是如果真的有需要,那大饼也不是不能做出来,事在人为。
未来日本的转向在海战,那么在海军将领里面有一个真正的自己人,这就是很值得投资的事,雪中送炭可比锦上添花珍贵多了。
“吃菜,您尝尝这个糕点,是汉口的特色。”松本秀男用公筷给周清和夹了一块,态度是更恭敬了。
不过很快被冢原二四三叫了声,“松本,你去我房间把我珍藏的酒拿来,要最中间的那一瓶,我要和藤田君,一醉方休。”
“嗨。”
“藤田君你这次来汉口,是有什么任务么?”
冢原二四三也很懂事,总不能只聊他的事,而藤田只要有什么任务要执行,那就有礼尚往来的机会了。
周清和点头,放下筷子,直言不讳,“军部有些人坐不住了,现在是想尽一切办法要针对我们,这次,他们就把目标对准了我以前任职的上海,还有上海的宪兵司令,安田家的人,三浦二郎。”
周清和把这里面的矛盾讲了讲,冢原二四三怒意满脸:“这帮人是丧心病狂!对前线军人都敢下手!”
周清和微叹口气,“当他们和国家利益同行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但是现在时局危难,真要是调转了船头,海军掌权,他们屁股底下那点账,恐怕没一个经得起查,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到底是背道而驰了。”
“这件事我帮你查。”冢原二四三豪气的接过,“既然他们把你调离了上海,就不会让你快速回去,你在汉口人生地不熟,调查起来他们肯定不配合,我在陆军内还认识几个人,找他们探探口风,看看到底是哪里做的手脚。”
“那就太好了,多谢冢原阁下,辛苦了。”有地头蛇帮助,那确实能节约很多时间,周清和现在就要压缩时间。
“来了,来了。”松本秀男抱着酒开开心心的回来了。
这可是瓶好酒,将军的珍藏,连将军自己都不舍得喝,以前顶多拿来炫耀,但是今天居然拿来喝了。
哎,他也有这口福了,他可馋了好久。
然而。
“松本,有件事你马上去查一下。”
“啊?”
“怎么了?”
“没什么。”松本多少有点委屈。
这边喝着酒吃着佳肴,另一边司令部也给周清和带来的手下安排了一桌,虽然比不上他们这桌的丰盛,但比司令部的例餐那是好了很多。
正吃着,通讯员一看手表上的时间,抹了下嘴,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电报机,戴上耳机开始收报。
滴滴滴,滴滴滴.
出门在外只能定时定点收报,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电池昂贵,省着点用。
不到五分钟分钟,砰,餐厅的门被人踹开,一帮宪兵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文职人员,虎视眈眈。
大功率电台机侦测到司令部里居然出现了不明电台,而且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收发报?
只是,他们一看发包机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桌面上,桌子上其他几个人嘴里咬着筷子痴呆着看着他,额.好像感觉有些不对。
“你们是什么人?”
有人帮他们回答,“司令的客人,没你们的事。”
“但是.”
“没有但是,司令的客人,听不懂啊?”
“按制度,司令部内的所有电文来往,都要经过我们电讯室,他这样发报,万一出现什么消息泄露,这个责任我们可担当不起。”
“这”护卫一听这话也做不了主,于是敲了敲包厢的门,叫了下冢原二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