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天地间肆虐,就冒着这难以睁眼的风雪,钟舒曼拉着张赫沿赌场边缘行走,直至走到了赌场的前庭广场,他们两个人终于有些头绪了。
赌场本是一座巨大的冰宫,现在这座冰宫正在往前移动。
原本在风暴岛的所见所闻,张赫就觉得已经够离奇的了,但现在看到这移动的冰宫,他才知道世事之奇,远不是人智可以想象的。
但人智之高,也足以改变世事的发展。
冰宫的确是在移动,而且是在冰河上移动,现在冰宫就像一艘巨型战舰,舰端前甲板就是庭院,赌场大厅以及楼层就是船舱,后花园就是后甲板。
张赫喘息着,道:“我明白了。”
钟舒曼忍不住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赫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交易地点是在这北冰镇的赌场了,因为这赌场本就是按照舰船的构造来设计浇铸的,外面看去就是冰宫,其实它的身子是埋在冰河下的,一旦云中客他们完成任务,这艘巨舰就会载着钱财朝目的地开动……”
他的声音被暴风雪打断,但主要还是内伤开始发作了,剧烈的咳嗽让他忍不住弯腰。
钟舒曼扶着张赫,孤零零的两个人就站在这风雪肆虐下的夜色中,她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无助的感觉,她也终于才明白张赫的话是对的,这淌水太深了,他们真的不该来。
可是现在已经陷得太深,她也不回不了头。
夜色昏暗,昏暗中好象有两团诡异的黑影飘来,钟舒曼猛的拔出银光剑:“谁?”
“是我!”两个黑衣黑裤的蒙面人背负着双手从黑暗深处走出来,简直就如同两个幽灵一般叫人毛骨悚然。
张赫定睛一看,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刚才就一直在想,凭里面的那伙人还布不下这么大的一局,但是……”
他忍不住苦笑道:“我真的没想到是你!”
为首这个气度轩昂的黑衣人的确叫人意想不到,因为他就是——大牛!
大牛望着张赫,目光中带着一种复杂的神色,似乎是佩服,似乎也有怜悯:“五筒,我一直都觉得,你应该是我的朋友,而不应该是我的敌人,说真的,我不希望有你这么一个敌人,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之一,我真没想到你能活着追查到这个地方来。”
张赫喘息着笑了:“我也不想当你的敌人,可是我更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稀哩糊涂的被人利用过去利用过来。”
这时候高乘风一伙人追了出来,梦无常也飞掠到钟舒曼的身边,张赫三人彻底被围住了。
不过一看高乘风只是围住并不动手,张赫才忍不住道:“大牛,你是青衣楼的人对不对?而且在青衣楼的地位还并不低?”
大牛沉默了许久,道:“如果是别的人这样问我,我拒绝回答,可是你要除外,你有什么疑问,只要我知道,我都会老实回答你的。”
张赫望着大牛,目光中露出了丝丝敬佩的神色。
那一次在唐家堡智取血鹦花,大牛就崭露头脚,虽然他对付唐门的计策稍显稚嫩,但却展现出领袖的气质;但是大牛和张赫一样也在不断的成长,这一次的大牛不但给张赫布下了一个巨大的迷局,而且成长得更为可怕的是——他这种领袖的胸襟。
所有错综复杂的阴谋都是他一手策划出来的,但他却并顾忌张赫知道,他甚至还可以告诉张赫真相。
这样的阴谋家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远比云中客可怕十倍百倍。
武功再高也只是武功的境界,胸襟和谋略上的出众却是可以杀人无形,翻云覆雨。
“不错,我是青衣楼的人。”大牛扫视了一眼高乘风等人:“不光我是,这里所有的人都是。”
张赫沉思着,道:“其实青衣楼并不能算是个门派,而是一种组织,你们分散在全国各地,平时都有各自显赫的身份,但是遇上什么任务了,你们就会暗中聚在一起,因为你们有身份作掩护,自然就事半功倍,是不是这样的?”
大牛道:“你这形容并不好,不过意思已经很贴近了。”
钟舒曼只听得全身更加发寒,青衣楼果真就是凌驾在规则之上的神秘组织,但这个组织未免也太可怕了,连云中客这样的高手都能驾驭。
驾驭应该是说不过去的,而是笼络,毕竟不贪钱财的玩家还是很少。
张赫道:“这冰宫其实就是一条船,老板本来就试图用这船把钱运走,结果却被你们截糊了?”
大牛道:“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我们只要在这下面的动力机舱动点手脚就够了。”
钟舒曼忍不住道:“这冰宫是凝在冰河上的,那么厚的坚冰只怕不是动点手脚就可以破冰的吧?”
大牛道:“这船本身就有破冰的装置,它的下面有五把特铸的巨型利刃,机器转动,利刃就会把冰块撕裂,加上这条船本来就是在北冰河上,顺流而下即可。”
钟舒曼往外一看,果然如大牛所说,四周都是旷野,船低下隐隐有机器响动,她终于明白自己和张赫在客房的时候为什么会遭遇那种“地震”了,因为那时正是这船破冰启动开出北冰镇的时候。
张赫望着大牛旁边那个黑衣人道:“建造这样一个冰宫,非宗师级的生活玩家必不能做到,而要半路截糊,不精通此道的玩家也做不到,我是觉得你有些眼熟,如果我没看错,这位想必就是三炮了,造船本来就是你的拿手好戏,破解船上机关你更是不在话下。”
三炮拱手大笑:“五筒好眼力,难怪大牛一直都对你赞不绝口,你真的是有两下子的人,我们那次合作也全靠你,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好处,我只希望你今天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的大龙头对你很有兴趣。”
张赫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大牛拱手道:“请讲!”
张赫道:“这笔钱究竟是要送往什么地方?”
大牛平静的答道:“本来沿北冰河顺流直下,沿途分支往上行,通向蒙古国边境,不过现在它应该返回下游,最后进入东北关,返回我们中原大陆的朝廷。”
张赫终于不说话了。
钟舒曼忍不住道:“但是你们这件阴谋做得实在是太无耻,像梦大侠狂大侠这样的人本来是不该死的,但你们却暗算了他们。”
大牛望着她,没有答话,也许是不屑答话。
风雪仍在飘摇,但气氛却骤然沉寂下来。
张赫低着头,脸上露出一种沉思的表情:“这也许就是无法解开的恩怨。”
钟舒曼疑惑道:“什么无法解开的恩怨?”
张赫抬起头:“狂大侠惨死,你肯定想为他报仇,可是他们付出的代价也不少,不说远了,云中客刚才也被我杀了,也许大牛他也要杀了我为其报仇。”
钟舒曼不屑的冷哼道:“他为了云中客这种男人报仇,我真的看不起他。”
“他并不是真为了云中客这种人报仇。”张赫纠正道。
钟舒曼道:“那他是为了什么?”
张赫道:“他是为了青衣楼,青衣楼这么厉害的组织,要别人为他效力,就肯定有它的规矩,云中客死了而大牛不为他复仇的话,那么这个规矩就被破坏了,规矩一坏,威信就荡然无存,将来你要想让高乘风这些人再为青衣楼做任务就难了,也许他也不愿意杀我,可我却非死不可。”
钟舒曼立即就懂了,正如她想为梦无常和狂砍一条街复仇一样,杀了这些人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好处,可这些人却非死不可,因为他们太可恶,正如青衣楼眼中的张赫一样,眼中钉肉中刺非拔不可。
江湖中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用“好处”可以衡量的,正邪双方黑白两道都一样。
大牛默默的望着张赫,许久才道:“五筒,这件事情本来与你无关,你听我一句,站在一边不要插手,只要你不插手我可以给你保证,云中客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所有事情我可以担当。”
他确实是欣赏张赫的,甚至可说是一种知己般的欣赏,只可惜造化弄人,像他们如此才华的高手偏偏就要成为敌人。
张赫也沉默着,风雪吹打在他脸,他的表情本来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变得坚定起来:“大牛,三炮,你们的这份心意,我永远都会记得的。”
大牛和三炮似乎都松了口气。
但张赫的话锋还是转了:“不过就算我曾经不认识你们,也没和你们共事过,但是今天……我还是会宰了云中客,因为对我来说他非死不可。”
大牛的脸色变了:“五筒,你这是为了什么?”
张赫抬起头面对夜空漫天的大雪,缓缓的说道:“为了理想!”
这四个字说出,大牛瞳孔在收缩,三炮的脸仿佛在扭曲,其他人的眼中尽是嘲讽,尤其是高乘风,他现在确信张赫是个患上了神经弱智症的白痴儿童。
但钟舒曼的热血却一瞬间就沸腾了,她凝视着张赫,目光中充满了爱慕,她觉得张赫的确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大牛全身似乎一软,无奈的叹了口气:“何必?你这是何必呢?”
谁知他这口气还没叹完,头顶上空就传来了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你们谈完了吗?谈完了可不可以让我说一句,你们这群人一个个自以为自己是高手,其实全是蠢货一群,请看一看这船现在开往什么地方?”
所有人均是一惊,忍不住都转头往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