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膝盖酸软了,那看来连忠是真的岁数大了。这样吧,以后晚上陪侍换双喜,连忠就白天伺候就行。”北冥爵沉声说一句。
皇命一下,耿连忠不敢违抗。只是跪安转身走的时候,本来就有些驼背的腰身驼的更狠了。
北冥爵看着耿连忠的背影,虽然萧瑟,却没有收回成命。耿连忠是一个忠仆,从父皇在的时候,就跟着父皇。若说,朝堂的三朝元老是大司马的话,那后宫的三朝总管就是耿连忠。但是耿连忠岁数大了,也是该慢慢卸下职务,安心养老的时候了。
耿连忠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内侍进来。这个内侍就是双喜,是耿连忠收的义子,留着养老的。人也谨慎,做事也周到。
“皇上,楚世子求见。”双喜一进来就躬身通传一声。
“传。”北冥爵将手里的断笔扔到一边的角落。
双喜退下,楚凌风就一身风雪的进来。将带雪的大氅交给门口的内侍,直搓手:“冷死了,这天真是要命。”
北冥爵指指火炕,“过来这儿坐,外面的雪很大么。”
楚凌风不见外的来到火炕上就坐了:“入冬以来的最大一场雪,雪花都铜钱大么大。”
“那你冒着这么大的雪连夜进宫看朕,朕深感欣慰。”北冥爵不冷不热的来一句。
楚凌风的狐狸眼狠狠横北冥爵一眼:“皇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自作多情了,我这顶风冒雪的前来是看你?若不是有事,我去看的也是我的小真真好不好。”
北冥爵正喝的一口茶,差一点没因为这句‘小真真’给恶心吐了。“楚凌风,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没底线。你这样恶心,毕真不会嫌弃你么?”
楚凌风嘚瑟的很:“皇上,这你就不懂了吧。毕真个性要强,我若是也强的话,那准会说不上三句话就会打到一起。我们已经分离了三年,我可不想以后的三年还分着。既然毕真不能改变性格,那我改变一下怎么了?反正我能抱得美人归就好啊。结果才重要,过程不重要。再说了,两口子关上门的事,哪有不恶心的。不恶心,皇上你能和九儿生出儿子来?”
楚凌风说的一得意,有些忘形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北冥爵面前秀恩爱,提秦九儿,纯粹是活的腻烦了。
“楚、凌、风!”北冥爵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眼神也别提多吓人了。
楚凌风一哆嗦,自知失言。眼睛一眯,嘿嘿就笑:“嘿嘿……皇上听不得实话,还容易动怒,这可不好,要改。”
“滚!”北冥爵眼眸发蓝,觉得楚凌风这丫的今天就是来找揍的。
楚凌风跳下火炕,却是赖着不走。
“别地啊,我顶风冒雪来,正事还没说,皇上就让我走,不是白来了么。要我说啊,皇上你就是缺女人,所以一天到晚火气十足的看谁都不顺眼。”
“滚!”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说正事,说完就
滚就行了吧。”楚凌风给北冥爵撩拨的怒火朝天的,站得远远的才开始说正事。
“皇上你看,你在这铭玄阁,坐着火炕,点着火炉,所以不知道外面的寒冷。而大牢,四处漏风,阴冷,更不是人呆的地方。方生是一个文人,又没有武功御寒,这样的天气,就是冻不死,以后怕也要落下毛病的。所以……”
北冥爵一猜楚凌风就是来说方生的事的。这个家伙,现在是逍遥世子爷,楚家大学堂校长,平时不派人去请,是绝对不来皇宫的。而如今不请自来,不是为了方生的事还能为何?
北冥爵面上冷的很:“方生的案子虽然查清楚了,贪污受贿是故意的,但是一次一次仗着小聪明,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上,犯下欺君之罪,以为死罪能免,活罪能逃?就是大牢关一辈子都是活该。”
楚凌风陪着笑脸:“是是是,方生活该。可这都是事出有因啊。方生即使欺君,也是善意的欺君。再说,他故意贪污,下大牢,也不是为了欺君而欺君,而是为了给阴险狡诈的月月看啊。都说患难见人心,月月那女人一见方生坐牢,前途消失,就跪求我爹,主动揭发方生的‘恶行’,还说因为赐婚,被逼无奈才不得已要嫁给方生。皇上明察秋毫,火眼晶晶,知道月月是恶毒女人,便即刻收回了赐婚的口谕。这不就是说明,皇上已经偷偷原谅了方生么。原谅了,让方生坐坐大牢也行,小惩大诫,谁让他欺君,活该。但是一天两天没啥事,这时间日久,又数九寒天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方生吃点苦倒也是咎由自取,但是皇上你好容易得到一个人才就这么没了,你舍得?要是我,我反正不舍得。”
北冥爵本来怒气冲冲的,都被楚凌风这一番自说自话给弄得哭笑不得了。
“楚凌风,要是你,你舍不得这人才会怎么办?”北冥爵挑着眉角问楚凌风。
楚凌风绷不住笑:“要是我说啊,方生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宁可欺君,冒着被砍头的危险,也只要和心爱的女人一起,这是多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这是要大大奖赏的。即使不加官进爵,也会赏赐黄金百两,以显示皇上仁德圣明,宽厚仁慈。”
北冥爵冷哼一声:“所以呢?”
“所以,现在我领旨去放人了?”楚凌风眨着狐狸眼试探着问道。
北冥爵沉声不语,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撇去浮沫,浅啜一口,还慢慢品着。
这给楚凌风急的抓耳挠腮,好好的狐狸都变成猴了。典型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皇上,你再不吐口放人,我怕方生有十几床棉被冻不死,那死心眼的丫头欢儿就冻死了。那欢儿,现在还在宫门外等着我的信呢。若不是欢儿跪着求我,我会来这儿看你这张黑脸。”
楚凌风急的上前,就差去北冥爵桌案上拿朱笔替他写放令了。
欢儿,那个丫头是秦九儿最贴心的丫头。从前秦九儿视她如姐妹,受一点委屈都会替打抱不平。一个
桌吃饭,还把价值十万的嫁妆交给她打理。
这丫头若是真有了好歹,是不是秦九儿就会回来替欢儿抱不平?
不,如今寒冬酷冷,秦九儿不能回来。若是欢儿出了好歹,她只会更加恨自己。
“那就放吧。但是赏赐什么的就别想了,让方生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好好反省。”北冥爵放下茶盏冷淡的说道。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居然这么早放了方生,仅仅是因为欢儿是秦九儿的丫头。
楚凌风一听北冥爵吐口了,这个高兴啊:“我的活祖宗哎,你总算是吐口了。来来来,咱给皇上亲自蘸朱砂,快快写下手谕一封。”
北冥爵看着殷勤的楚凌风,知道他如此关心这事,恐怕和方生的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秦九儿吧。
大笔一挥,朱红色的几个字龙飞凤舞。
楚凌风拿着手谕,转身就走,是唯恐北冥爵再变卦。
北冥爵下了火炕,伸手推开窗子,外面刺骨的冷迎面就吹来。还有大片大片的雪花随着风落到屋内。只是这雪花就是飞蛾扑火,一进来,就变成了水。
这样的雪若是停了,碧霄一定会喜欢打雪仗的吧。
那个孩子长得是多像自己啊,活脱脱自己小时候的翻版。就是比自己小时候厉害多了,嘴巴也很利,像极了她娘。
忽的关上窗子,回到火炕上。
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想起那个女人。拿起奏折再看,不想去想不该想的人,可是又怎么都看不下去。
“皇上,曹贵妃来了。”双喜通传一声。
正心神不宁的北冥爵闻听曹文清来了,顿时有些烦躁。想摆手不让进,曹文清却已经一只脚跨进门槛。
“皇上,臣妾没有打扰您批阅奏折吧。”曹文清轻轻柔柔的声音,倒是不太讨厌。
北冥爵将奏折放在一边:“这风大雪大的,你怎么来了?”
曹文清温婉的将手里捧着的炖盅放在桌案上:“就是风大雪大,臣妾才想着皇上在这儿批阅奏折会冷,所以特意顿了一盅鹿肉来给皇上驱驱寒气。”
冷天冻地,有个贴心的女人知冷知热的给自己弄吃的,其实真的挺不错的。只是,如果是秦九儿给自己炖汤,会是什么滋味呢?
“皇上,您尝尝,味道变了没有。从前,你就最喜欢臣妾炖的鹿肉了。”曹文清用羹匙舀起来一块软烂的鹿肉,一直手接着,轻轻送到北冥爵的嘴边。
北冥爵忽的回神,只能张嘴吃了鹿肉,慢慢嚼着。味道一般吧,却并不是很美味。自己吃的最美味的是什么?印象里,好像偷吃的一个三鲜馅的饺子。
偷吃,自己是一国之君,什么时候偷吃过饺子?
“皇上,你在想什么?”曹文清见北冥爵一边吃嚼着鹿肉一边出神,还以为北冥爵想起两人曾经的青梅竹马,心里忍不住暗暗自喜。
“突然想吃饺子了。”北冥爵说一句。
(本章完)